第61章 哥哥我想你
「小晝……你現在是在哪裡?」
方霽聽到手機另一端的女聲略帶遲疑問道。
「你還在公司加班嗎?」現在已經過了凌晨十二點。
紀時晝接過自己的外套,對那位接待生堆滿笑容的笑臉視而不見,忙著回答:「不是。」
方霽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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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時晝走出大廳,外套里輕飄飄落下一張紙,他一邊問方霽怎麼不說話了,一邊撿起來看。
上面赫然寫著一串電話號碼。
他迅速轉回頭,果然負責接待的女生還沒走。
那副不專業的模樣一看就是沒培訓多久剛上崗的新人。紀時晝抬頭看了眼夜晚里閃爍依舊的會所招牌,迅速把這地方拉入黑名單。難怪師毅會看不起這群人,陳響的言行已經證明一切。
紀時晝把手機夾在肩膀上,將那張紙條快速撕碎,星星點點的白色從空而降。
下雪了。
「方霽,我在問你,為什麼不回答?」手機那端遲遲沒有回應,紀時晝又問了一遍。
「……我應該說什麼?」方霽問道。
「今天是我生日。」紀時晝說,「不給我唱首生日歌?」
按照以往,方霽肯定會滿足他的要求,但是這一次卻出現了意外。
方霽一改常態,說:「已經很晚了,小晝你早點睡吧。」
雪落在紀時晝的發梢,沒一會兒就越下越大。他拿出車鑰匙,車子迅速滴滴兩聲。
方霽同樣聽到了。
紀時晝坐上副駕駛,對電話那邊提出無理要求,「我叫個代駕,你別掛電話。」
過了一會兒,紀時晝說:「好了,現在可以說話了。」
方霽沒吱聲。
「方霽,你現在在做什麼?」
半晌,方霽悶悶說:「抱著小黑睡覺。」
紀時晝挑眉,「那是我的地盤。」
「被小黑佔了。」
「我是說你,你是我的地盤。」紀時晝的聲音很輕又低沉。
緊接著他又說:「方霽,華都下雪了。」
方霽「嗯」了一聲,想了想還是關心一句:「冷嗎?」
紀時晝終於憋不出笑意,在嘴角很深地綻開,「既然那麼在意,為什麼不問問我?」
方霽:「什麼?」
「剛剛那女人是誰。」
方霽有樣學樣:「剛剛那女人是誰?」
紀時晝再也控制不住笑出聲,「我記得跟你說過我不喜歡女人,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我知道。」方霽的語氣認真,「我知道,可是你現在在哪裡和誰見面我一點都不知道……」
「我遇到陳響了。」紀時晝說。
「本來不想和你說,對他沒什麼好印象,不止這一次碰上他,他說了不該說的話,說了我爸,高中挨的打我還回去了。
「三月份我可以回曙城,還是為了答辯的事,畢業設計還需要細化,大概能回去待兩晚,你把小黑趕下去,讓它跟狗睡一起……」
紀時晝說話說的沒有前後順序也沒有邏輯,只是把最近發生的事一股腦地全部傾倒出來。
十分突然地,他停住,然後,「我想你了。」
電話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一起一伏。
紀時晝說:「哥哥,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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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瓊終於在一個還算晴朗的下午和方霽搭上話。
池傑經營的這家餐廳不僅餐品齊全,還提供下午茶,很多年輕人沒事喜歡來這兒坐一坐。
此前師瓊來這裡一直沒和方霽說過話,對方霽說出第一句話是:「我兒子的小男朋友,你坐下咱們聊一聊吧?我一個人怪無聊的。」
方霽下意識看向店長,店長卻以為他是在等自己准許,十分好說話地扇扇手,「這邊不忙了,你休息一會兒。」
方霽:「……」
師瓊撐著下巴仰頭看他,直言不諱:「想不通我的傻兒子喜歡你哪點。」
方霽猶豫一下還是坐下來,「十分鐘。」
師瓊沒聽明白。
「我只休息十分鐘。」方霽又說。
師瓊笑著點點頭,把雙腿斜向一邊,姿態優雅地往椅背上一靠,「這點我倒是很喜歡。」
她今天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碩大的落地窗前,人類渺小又龐大。透過玻璃師瓊輕輕抹了下嘴邊塗出去的口紅,轉過頭忽然問:「你知道我和師毅的事嗎?」
方霽疑惑。
他不知道也沒興趣。
那正是小晝痛苦的來源。
師瓊卻興緻盎然道:「他沒和你說過?我還以為他什麼都跟你說。」
方霽看著對面的女人,聽完她意味深長的尾音,「我沒有問過,不然小晝會說的。」
「這麼肯定?」師瓊撩了一把頭髮,眼中永遠含著一抹笑意。
此前或許不肯定,但一周前華都下雪了。
下雪的那天是紀時晝的生日。
沒有家人為他慶祝,紀時晝上了高中后再也不過生日。
誕生是一件美好的事,於他而言卻不是。
但他允許方霽為他慶生,因為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說紀時晝的壞話,方霽也能列舉出他的一百個優點。
紀時晝把任性留給方霽,特權也留給方霽。
見方霽堅定地點頭,師瓊笑得更歡了,並且毫無預兆地開始訴說:「我們在一起過一段時間,後來他後悔了。」
這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方霽抬頭看了眼掛在大廳中間的時鐘,深藍色的錶盤搭配乳白的粗時針,滴答滴答。
「……然後我隨便找了個人嫁了。」師瓊講得十分隨意,「戀愛和結婚都沒什麼意思,你們現在還年輕什麼都不懂,遲早覺出沒意思,自己一個人才自在。」
方霽反駁,「這是不負責任。」
師瓊聳了聳肩,「就當是吧,我也嘗到惡果了。」
她把紀時晝當做惡果,分娩時的痛苦再也不想經歷,甚至也沒什麼心思報復師毅了。此前愛得那樣死去活來,生下紀時晝后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才不要為了一個男的要死要活。
於是參加聚會、晚宴,開party,把丟失掉的快活都找回來。
可紀時晝越長大越像師毅,那是一面鏡子,不僅反射出她哥哥的面貌,還反射出她自己,以及周遭人對她的厭惡。
師瓊向來把自己當做特殊的那一個,在福利院那麼多的孩子中唯獨她脫穎而出,唯獨她被帶走,靠得就只這張天使一樣的面龐。
她清楚,她加以利用。
她是獨一無二的。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她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只有她不想要而丟棄的,師毅是,紀國華也是。
紀時晝卻不是。
那孩子脫離她的掌控,成長為跟她和師毅都不同的人。
甚至還是個深情種。
方霽根本沒辦法理解,在師瓊說出那句「惡果」時就猛地推開椅子站起身。
他看起來那麼憤怒,那份憤怒是真實的。
「你在替我兒子生氣。」女人卻像看到什麼有趣的景象,絲毫不懼怕那份壓抑著的怒火。她朝外看了看,兩道高大的身影在一輛白色的車子前。
那是她的保鏢。
師瓊繼續:「難怪他非要你,原來你也對他有意思,我還以為是他一廂情願。」
接著她說:「十分鐘到了,你可以回去工作了,今天的泡芙太膩了,我不愛吃。」
方霽滿腔怒火無處發泄,最後降溫再降溫,變成一隻賭氣的小狗。
師瓊更樂了,「我說過了,一個人太無聊才找你說說話,沒什麼目的,你不用這麼防備我。」
她只是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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