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在逃公主與搗蛋騎士

入夜了，四處流竄著一股不安的氣息。

「很快就會有危險哦。」林飛望向了段凌，在打了個冷顫后，把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蓋在她的肩上。

這僵硬的動作就好像剛剛入門的初級紳士一樣，在段凌眼裡顯得非常的拙劣。

「你自己穿好，我已經是全息人了，不會懼怕這些溫度的變化。反倒是你，如果感冒的話可就糟糕了。」

她拒絕了林飛的好意，但林飛很快地就拉開了與她的距離，不給她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不用，馬上我就要進入熱身環節了。穿著衣服的話，反而增加了我行動上的不便。」

微小的雨滴落在肌膚的表面，他的手臂不由得起了疙瘩。可能由於全息世界高度的原因，這裡的溫度不僅低，還非常的刺骨。

「那我們現在要前往哪裡？」

他們往最近的巷口走了進去，昏暗的光線下，再次審視這座城市的時候，反倒跟人類的住所沒什麼兩樣。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們得問一問那些知道這裡情況的人。」

「可上哪裡去找知道這裡情況的人?」

段凌沒聽明白剛剛那句話所包含的意思，他們不認識這裡的任何人，而且就算問了，別人也沒有幫助自己的必要。

「不用找，它們正在向我們逼近。」他坦誠道，「你難道忘了嗎？在對方看來，我們可是罪惡的入侵者。」

「什麼？」她把外套頂在了頭上，討厭自己的劉海被細密的雨滴打濕。

「我們被發現了，從闖入的那一刻起，我們就被發現了。我用了波渙，你應該知道的，這是一種將波導像光暈一樣擴散出去的技巧，我能夠感知的範圍也不算太小，大概有兩百米左右。再過不久，他們就會來到我們的面前將我們逮捕。」

兩百米。這對段凌來說是有些意外的，在頂尖的未來人里，哪怕是外放系能力的使用者，將波導擴散到五十米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水準了。而這個看起來呆萌呆萌的傢伙，竟然可以做到頂尖高手的四倍之多。

她現在非常相信達尼諾所說的話語了，能在全息世界壓制他的生命體，應該也是寥寥無幾。

「怎麼不說話了？你害怕了嗎？」他轉過了頭，對著身後慢悠悠的少女說。

「沒有，我對你相當有信心。小夥子，好好乾！等找到我的父王與母后的時候，我再幫你說說好話，到時候手術的時候，可以給你打個折。」

段凌快步跟了上去。

「誒，好嘞。親愛的在逃公主。那麼在得手之前，方便跟我透露一些信息嗎？比如你可以使用波導嗎？」林飛開始搜集自己這邊所擁有的籌碼，為了保證彼此的安全，他得把所有的因素都考慮進去。

「我可以使用波導，但這方面的造詣可能無法跟我的美貌相提並論。」她靦腆地說。

「那是怎麼個水平？有屬於自己的能力體系嗎？」他們走出了窄道，來到了一片人工湖的面前。身體倚靠在倒映著月牙的湖面邊緣橫欄處。

「我不知道這些體系怎麼劃分的。我大概記得，我可以在網路所創造的角色中植入我的意識。只不過七歲之後，就再也做不到了。」

她想起了那次使用外部介面研究波頻反射的實驗，她吃了很多苦頭，甚至還把自己賠了進去。

「自保能力呢？」

「你見過哪個公主擁有自保能力的?」她立刻反問道。

「那倒也是。

那如果我抱著你移動的話，你會介意嗎？」說這話的時候，他又開了一次波渙，敵人已經非常接近了，他甚至可以聽到發動的引擎聲。

「你就好好感謝上天吧，它可真是寵愛你，給了你這麼多觸摸在逃公主的機會。」

說這話的時候，段凌還把雙手交叉在胸前，表明了這是自己妥協后的最後底線。最近一天內，她被異性觸碰的頻率比以往十八年都要來得多。

「我會感恩戴德的。」他搓了搓手，等到熱乎的時候才將她以公主抱的形式納入懷中，「準備好了嗎？我們的故事要開始了！」

在三次緊湊的呼吸后，從體表散發的波導，纏繞在林飛乃至段凌的身體表側，細膩的氣就好像一層薄而透明的外衣將他們二者整體地包裹起來。

段凌可不是林飛身體的一部分，這種強行覆蓋外物的控氣能力，可謂相當的出色，幾乎沒有任何不適的體驗。

她打量起了這個男孩，他明明才十六歲，但卻擁有了別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掌握的戰鬥技巧。

真令人羨慕。

她感受著這種跟自序器不同的保護方式，鮮活的能量讓段凌充滿了舒心的體驗，就好像被親人保護著一樣。一股無法說清的安全感環繞在自己這具全息化的生命之中。

而後邁開的步伐逐漸變大，很快就掠過了人工湖的湖畔，往更邊緣的地帶奔去。

城市的上空逐漸泛出白光，埠護衛所組成的第一批執法隊開始往閃爍著生命紅點的舊居民所進發。

那裡曾經居住過大量的鏡像區居民，後來由於一次全息壁壘爆碎的緣故再將居民轉移后，就被廢棄了。

沒有改良的街道非常狹窄，車輛很難在其中穿行，這也令他們耽誤了不少的時間。

「看來，這樣的環境剛好為他們玩貓抓老鼠的遊戲提供了便利。」

「有時候，老天爺好像還真的會眷顧一些弱小的個體。不過，這也無傷大雅，入侵者總歸會在鏡像區失去生命的，就好像太陽必定從東方升起一樣。」

Y3對這些微小的細節根本不放在眼裡。

在5.2公升雙渦輪增壓V12發動機的助力下，巡邏車快速地通過最後一條居民住宅邊防線，現在他們與目標的位置越來越接近。

「等等，我們遇到敵人的時候，你盡量配合我的行動。我們還不能急於解決這些傢伙，我們需要情報，在與它們的對話中獲得一些關鍵性的情報。

這就是最好的辦法。最重要的一點是，得搞清楚，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們的位置的。如果搞不清楚這一點，不管我們躲到哪裡，都會被發現的，這對僅僅只有騎士與公主的組合非常的不利。」

「嗯，我明白了。」段凌對這樣的話語一本正經地講了出來感到好笑，隨後立刻點了點頭。

遇到如此上心的男孩，她好像根本不需要思考什麼。

人們總說談戀愛的時候，女孩子會變傻。現在她可體會到了，這種感覺比單槍匹馬要好太多了。

慶幸這個世界上還存有男人，原本要拼了命掌握的東西，現在拋個媚眼，點點頭就完事了。

林飛在助跑后，快速地躍到了房檐，兩次來回的彈射之間，跳到了周圍建築的最高處。

廢棄的建築擠滿了特異的塵，林飛暫時不太清楚這是一種什麼物質，不過隨著時間的深入，他會對這裡的了解越來越多。

偏低的溫度甚至還抑制了他波導的流暢程度。他現在大概可以明白的良苦用心了。在氣息不穩定的情況下，遇到比自身更加高等的生命體，被終結的可能性太高了。

就算是自己，也有可能因為一瞬間的不適喪命。想到這裡，他便對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心懷感激。

「你說如果在全息世界死了會怎麼樣？」

在快速的移動中，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林飛不得不提高了音量。

「如果是我們全息人的話，死去的那一刻就是鐫刻的基因代碼失效的那一刻，我們會在原地直接消失，留下一個伴隨自己生命多時的自序器。」

「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留下一個自序器？」

「嗯。先前的時候，我見過埠護衛為了逮捕我，所發射的子彈貫穿了街道上路人的景象。」想起這些的時候，段凌便頭疼得厲害，她害怕這段記憶，那種四面楚歌的感覺讓她窒息，在晃了晃腦袋后，她接著說，「中彈之後，他們的波頻變得紊亂，漸變的身軀慢慢消散，最後只剩下自序器墜到了地上。

「能夠修復嗎？」

「是不能的，自序器是與活體連接的，自序器停止工作，活體也會在貯存的位置死亡的。如果是非全息化的人體，比如你，我猜測應該跟地面世界差不多。」

「那就好，等我快掛掉的時候，還可以含情脈脈地說上幾句：哦，我親愛的未來國公主，騎士的榮光就只是陪伴您走到這裡了，下輩子，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請務必再給我一次為您做牛做馬的機會。」

說這話的時候，可謂深情並茂，他太擅長用一種詼諧的語氣，說一些比較悲傷的字句了。這一點，其實段凌非常不喜歡。

「不用了，好好在這輩子做好你的牛馬便是了。下輩子的事，下輩子再說。」她知道只是玩笑，但是這些字眼總會帶給她一種不悅的體驗。

「只是個假設啦。」

「你沒有幽默細胞，趕緊認命吧。」

段凌斬釘截鐵地說。

「噢！」他灰頭土臉地回答。

掌心彌散的波導緩緩地感知到遠處往自己方向逼近的車輛，他加快了腳步，抱住段凌往反方向疾跑。

從不同方向包圍過來的埠護衛，逐漸往林飛所在的位置靠攏。

林飛試圖擺脫敵人的視野，他奔向道路的盡頭，但遠處的通道門卻是緊閉著。沒有辦法，他猛然轉身，用自己的鞋底踹向其中一道合成材料構造的藍漆門。

門在猛踢下轟然打開，門框碎裂，老舊的五金紛紛墜落，他閃了進去，裡面一片漆黑。

「如果可以的話，請告訴我更多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越多越好，這樣子以便我在應對未知的時候可以做出最為正確的判段。」雨沒入林飛的發梢，他顯得有些驚慌。

面對未知，他還沒有任何可以依託的手段，他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快就被敵人發現了蹤跡。

進入的一瞬間，他就進入了「波極」的狀態。這種關閉生命能量外泄的手段，是可以完全隱藏自己的氣息的。就算被察覺了，也應該只有段凌的身體罷了，可她是一個全息人，他們用不了這麼大費周章的。

一定還有特別的手段，他得出了唯一可以解釋得通的結論。

段凌突然開了口：「是你的體溫。保持恆定的體溫是生命體正常活動的必要條件，因此他們在全息壁壘加入了熱感應系統，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我們的蹤跡。

與使用自序器的身體相比，正常人類比全息人高大概四攝氏度，這一點在我提交身體的時候，那名醫生有跟我強調過。」這是她冷靜思考後得出的結論。

「這樣就說得通了，如果是這種情況的話，逃跑反而只是平白無故的浪費體力罷了。」

現在全息世界的溫度格外的低，不僅如此，含氧量也非常的輕薄。身體在沒有適應的狀態下，很快就會陷入疲憊的階段。

他想，如果在這樣的狀態下，被敵人發現了，他們還有辦法安全逃脫嗎？

「有什麼手段可以隱藏我的體溫反應嗎？」

「有，但現在沒有辦法獲得。」她望著眼前無邊的黑暗，灰心地說。

林飛開始加速，他的外衣罩在段凌的腹部，從蔓延的城市群管道漸漸往高處攀登，他要用高度差拉開與迫近敵人之間的距離，好讓他們有一個相對安全的對話環境。

轟鳴的引擎聲迅速地穿過最後一條廢棄街道。遠處尖頂的鏡像大樓廣播正播放著獨特的樂章，這裡面的音符非常的活躍，就好像林飛在地面世界聽過的教堂曲義。

「我的生命唯有愛與喜樂。」

有著諷刺，他小聲的嘀咕。從不遠處傳來的警笛聲，讓他的意識變得迷離起來。

「遇到危險的話，不要出聲。」他對著段凌叮囑道。段凌也明白，現在是特別時期，只能相信林飛了。

「嗯。暫時把大權轉移給你，不過這只是一張體驗卡罷了。」她冷哼了一聲。

現在他們被盯上了，敵人集結得非常快，這是林飛所始料不及的。

正如段凌所猜想的一樣，埠護衛是被授予域的安全員，又或者我們可以稱它們為管理邊界的一種形式。

他們就好像防火牆，對沒有建立域值的個體執行搜捕與消滅的工作。

現在林飛的體溫在這個域裡面波動，被識別的他，無所遁形，所有的埠護衛都會一擁而上，直到他們被徹底制服為止。

嗖——另一個方向包圍過來的警車在光口大道上發出避讓的警笛。

那束光很快就會照到林飛的頭上，如果只是做一些普通事情的話，那麼來到這樣充滿未知的世界就太遺憾了。

「你可是公主。」他對著段凌說。

「然後呢？有什麼特別的待遇嗎？」

「有的，就在剛才，我突然改變主意了。」林飛露出了非常自信的笑容。

「你想做些什麼？」段凌抬起頭問。

「別怕，我以我的性命擔保，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段凌止住了還想要再次開口的念頭。

「想讓你領悟一下男人的魅力。」聽起來怪奇怪的。什麼叫領悟一下男人的魅力呀！

閃爍的遠光燈割裂了舊城區的黑暗。

「目標正處在西區邊界線，大概只剩五十米的距離，必須在今晚逮捕他，不能讓他有任何逃生的機會。」

埠護衛的手從腰間掏出了熱射槍，這種武器對人類生命體非常有效，在命中的一瞬間就可以將其碳基化，不會留下任何麻煩的手續。

眼前，林飛注視著不斷逼近的敵人，他看清了這群身材怪異的特化個體，猶如電池一般的軀殼，長了像介面一樣的手臂。

「這就是讓你頭疼的埠護衛嗎?」他俯下了腦袋，以一股傲然於世的姿態審視著視線里造型滑稽的怪咖。

趕來的X6抬起手臂，它們沒有立刻發射熱射槍，而是先從介面處投擲了閃光彈，第一時間奪取敵人的動態視力。

炸裂的外殼在一瞬間點燃了整個夜幕。

「低劣的人類，與你基因之中的劣根性一起葬身在光能之中吧！」

機械式的聲孔發出逮捕的指令，它們的腦海里幻想著：此刻，對手已經在它們登場的瞬間止不住顫抖了吧，那一動不動的身軀就是絕佳的證明。

突然，霹靂的雷霆一閃而過。

從屋頂一躍而下的身體在躲過閃光彈的同時來到了它們的面前，預備落地的雙腳踩踏在Y3與X6的頭部。

「是你們在馬不停蹄地找我嗎？」燭火的瞳孔照亮著暗冥之夜，在腳部的勁力下，發出的波導將其震退到破敗的牆體。

惡魔懷抱著段凌的身軀在空中翻了身，隨後穩穩地落地，連覆蓋在身體的外套都沒有一絲一毫地偏離。

「人類，你為什麼沒有出現畏懼感?」它們發出了質疑。

「等等我就會用另外一種方式好好的回答你們的問題，不過現在請你們瞪大眼睛看看我懷裡的女孩。還認得出來嗎？」

埠護衛彼此共享著信任埠的資料，很快就認出了眼前的女孩。

「你是從奧丁區逃離的那個全息人？沒想到你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敢跑回來，那時候你的父母為了讓你離開這裡，可費了不少功夫。」

段凌低下了頭，她深刻地記得父母為她爭取到逃生時間的那一幕。在突破了層層包圍圈后，破開了那絲微小的蟲洞裂縫。

「是的，她回來了，現在我是她所雇傭的全息獵手。那麼接下來，我準備獵殺你們了。識相的話，就快逃吧。」

「你不是單純的人類？」埠護衛誠惶誠恐地說。

「我是。我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擅長抱團取暖的低等生物。」

從全息壁壘衍生的埠護衛不由得打了冷顫。他們在意識區接收到的語句彷彿帶著地獄的徵令。這個傢伙僅僅只是站在那裡，便有種像邪神一般的壓迫感，四溢的波導讓周圍的砂石反覆地抖動。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不會畏懼神性的人類。

原本握住熱射槍的手在畏懼種顫抖了起來。

眼下，這傢伙的生命能量非常的流暢，足以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任何情況。如果不小心激怒了他，很有可能最終喪命的會是自己。

隨後，暴漲的氣濺射起無數的亂流，龍捲般的風暴從巷道升起，將周邊所有的雜物捲入。

這次他又逼近了一步。

「這樣真的好嗎？」段凌閃過了一絲不安。她很感激，感激這個古板傢伙為她所付出的一切。

「相信我！那時候你沒有夥伴。可現在不同了，治癒過往的最好方式就是開啟輝煌的新篇章。這對你，又或者，對遇到你的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便大聲地吆喝起來，就像一個酷愛搗蛋的騎士，對在逃的公主充滿了無可比擬的溺愛：

「你們對我公主所做的一切，我也正想對你們也試試。」

貼近的腳步在地面的水漬中發出啪嗒的聲音。

埠護衛完全失去了機體的思考，他們拋棄了原本駕駛的交通工具，在貓與老鼠的角色中互換，出於求生的本能，快速地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