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篇：7角城的阿爾金（6）

現在整個星球的大秘密就在阿爾金心裡。

也有可能，是他瘋了。那個聲音根本不存在，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

為了檢驗這一點，他決定親自去七角城的邊緣看看。如果十八說的是真的，那麼他應該只需伸腳便能站立在宇宙之中。或者一頭栽下去，以及發生什麼其他可怕的事情。

古老典籍——三四六的那本筆記當然不會記載有關七角城邊緣的任何信息。阿爾金只知道離自己最近的邊緣是一個叫衛屋的地方。那裡的人以擅長製造各種金屬器具聞名。去那兒需要七天七夜的車程，再加上或許大半天的步行時間。因為貫穿七角城的運輸軌道不會延伸到盡頭。

所以現在，他需要一張車票。要得到這張車票，他就需要向父親解釋為什麼到衛屋去。而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正在製造的飛行器需要某種特殊元器件，而暮暮魯院長已經批准了他的請求。當然，他會事先跟院長打好招呼的。

這件事進行得十分順利。院長沒有多問，父親儘管表示了擔憂，最終還是為他準備好了車票和路上所需。不久他便踏上行程，並在第八天清晨到達了衛屋車站。

甚至沒有稍作休息，阿爾金便徑直步行前往邊緣處。

他穿過衛屋的街道，荒野，直到植物變得稀疏，腳下也逐漸看不見道路，只剩下嶙峋怪石。天空的顏色也越來越深，風變得越來越輕，直到最後幾乎完全靜止的時候，他看見了邊緣處。

阿爾金停下腳步。懷著一種敬畏和感動，看向那虛空與土地的交界處。

過了好久他才放下背包，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然後低頭看向腳下。

腳尖的前方是無邊無際的虛空。他先是向前伸出手去。好吧，空氣，沒什麼不同。這裡沒有屏障。然後他把右腳的腳尖輕輕向前挪動了一點。腳的三分之一已在陸地之外了。什麼也沒發生，沒有任何異樣。

阿爾金深深地呼吸著，覺得自己快暈倒了。直到他不得不對自己說，行了，不管怎樣，快點做出決定，除非你後悔了。你後悔了嗎？

阿爾金閉上眼睛，做了最後一次深呼吸。接著向前邁出了一步。

一種奇怪的感受從右腳下方傳來。那並不是任何踩在堅固物體上的感受，可也不是踩在水中或空氣里的感受。有什麼穩穩地承托著他。當他試著輕輕抬起腳的時候，那種承托感也會隨之而上升。一個念頭迅速出現在他腦中。

我可以在宇宙中行走。

他睜開眼睛，看見踩踏於虛空的右腳。那不是幻覺。

於是他又嘗試著將左腳也小心翼翼地挪向邊緣之外。左腳也穩穩地踩住了。

阿爾金不可思議地看著腳後跟和土地邊緣之間那條小小的縫隙。

現在他確信無疑地，已經站立在宇宙中了。於是他轉身看向虛空，又走了一步。接著是第二步。既沒掉下去，也沒發生什麼可怕的事。然後是第三步，第四步。阿爾金的腳步越來越快，到最後，他甚至奔跑了起來。

沒有風。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風中狂奔，心裡充滿了歡樂，不禁一邊跑一邊喊叫起來。

天啊，真想讓爸爸媽媽還有暮暮魯院長他們都看看。真想讓大家都看看。

他不僅又跑又跳，還打起了滾，翻了幾個跟頭。而這廣袤的虛空就像是後院的草坪一樣。最後他終於累了，隨便躺下，扭頭看著離自己已有一段距離，懸浮在宇宙中的扁平星球，

明白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止他離開了。

阿爾金在返回的路上思考了七天七夜。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想了些什麼。我們能知道的是，他最終決定向父親吐露實情。

但在那以前，他需要完成對飛行器的改造，以及對這次未知的旅程，做出完全不可靠的計劃。

這花去了差不多三個月的時間。

暮暮魯院長首先察覺到了異樣。因為他心愛學生的偉大計劃終於結束了拖延，開始進行建造了。但為什麼他要將飛行器擴大三倍？並且將它的外殼全部封閉起來？那個金屬床為什麼也要放進飛行器里去？有幾次他甚至懷疑阿爾金要做什麼危險的事，因為他不停地問自己有關如何添加武器的問題。

最後，暮暮魯院長終於意識到，阿爾金正在建造的並不是一架能夠上天的簡易彈射飛行器。

那是一輛飛行車。它不僅有四個輪子，甚至還配置了完整的動力系統。這個男孩在計劃什麼？用一輛車飛上天去嗎？那怎麼可能呢？暮暮魯院長既吃驚又感到憂慮，他可不想讓任何學生因為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喪命。

他決定和阿爾金談談。而阿爾金僅僅猶豫了片刻。

「是的，院長先生，我確實在製造一輛飛行車。但不是在天上，而是能夠在宇宙中航行。」

那是暮暮魯院長，也是除了阿爾金之外的七角人，第一次聽到這個可怕又陌生的辭彙。

當阿爾金向他解釋之後，暮暮魯院長立刻就捂著胸口暈倒了，過了許久才緩緩蘇醒。

他用顫抖的手抓住阿爾金的衣領，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你是說，古老典籍騙了我們嗎？」

阿爾金很想告訴他，那並不是什麼古老典籍，只是一本探索者的筆記。但他不忍心讓老院長再受到傷害了。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只是和您開個玩笑。其實我造那輛車是因為……因為……我不想上天了。我只想造一輛車在地上開。沒有宇宙這種東西。古老典籍沒有騙我們。」

暮暮魯院長這才鬆了口氣，臉上又恢復了生機。

「是啊，是啊。那種事怎麼可能呢？」

三個月後，阿爾金開著造好的車回到了家裡。

它看起來像是個銀光閃閃的，巨大的，扁平狀的蛋。只不過由於倉促，以及他畢竟只是個少年，蛋殼上有不少歪歪扭扭的接縫和補丁。

但阿爾金覺得它沒有問題。他不僅將它的內部改造得十分舒適，足夠生活起居，簡潔高效的動力系統和能源也能夠支持他在宇宙真空中航行數年。他甚至給它取了一個名字。當老阿爾金問他這是什麼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告訴父親的。

「它叫驚奇。我要開著它去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