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戴大爺的黃昏戀

芳大媽一步三回頭地出了輸液室，再三叮囑戴大爺，我明天就不來了，以後再也不見面了，你自己多保重，大家都能過上安生日子。

２６號輸液座上的戴大爺老淚縱橫，顫抖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身子微微顫著，慢慢閉上眼睛，哽咽著長嘆連連。

戴大爺７３歲了，都是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可戴大爺的身子骨硬朗得很，老伴５年前夏天在自家菜園裡薅草，突然喊頭昏，戴大爺趕緊放下手中的茶杯攙著她回家，人在沙發上剛躺下，好端端的人就軟下了。戴大爺趕緊撥打１２０，１２０的醫生來了一檢查，沒救了，腦溢血。

戴大爺有四兒一女，女兒在外讀大學時和一個山東籍的男生好上了，就在千里之外的山東安了家，電話倒是三天兩頭關心，可畢竟太遠了，摸不著，夠不到。

老伴去世后，戴大爺一個人過日子挺孤單的，有人就勸他找個老伴打打伙，頭疼腦熱的也互相有個照應。別人一勸說，戴大爺也覺得有道理，少年夫妻老來伴嘛，老伴走了再找一個伴，挺好的，也就動了心思。有人給張羅介紹了一個女人，六十有二，前年丈夫出車禍死了，就在城邊的龍岡鎮上，也一個人過日子。經人一說活，還真巧了，那個女人戴大爺年輕時就認識，是戴大爺當年下放在農村教書時村支書的女兒小芳，戴大爺至今還記得小芳當年背後一根又粗又黑的長辮子，不過當年的小芳現在成了老芳。老芳就老芳，兩個老人搭夥過日子而已，知冷知熱互相有個照應，有一天死了骨灰還各歸各家祖墳。

戴大爺和老芳一見面，就像昨天剛見過面似的熟絡，老芳親切喊戴大爺戴老師。

一個七十三，一個六十二，誰也不圖誰，搬一塊過日子就是了。

自從見了老芳，戴大爺感覺日子還有過頭，晚年的幸福在招手，有了這個伴從此就不孤單了。

戴大爺興奮地將老芳的事打電話告訴了遠在山東的女兒，女兒滿口贊成，說過些日子學校放假了要趕回來為父親和芳姨祝賀一下。可戴大爺的四個兒子不幹了，你都七十三了，還再娶個女人，不成笑話嗎？我們做小輩的臉往哪擱？再說你以為你是誰？真是戴大爺？人家農村的老芳不過是看上了你的錢包，一個退休教師每月退休工資七八千呢！要不你將你的退休工資本交我們兄弟四人保管，你看那老芳還樂意不樂意跟你搭夥過日子？戴大爺氣得當場掀了桌子，讓四個不孝的狗東西滾得遠遠的。

戴大爺病了，一個人跟著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來輸液室掛水，老芳得知消息來照應，陪著他一起在輸液室掛水，還從家裡給帶來了充好電的熱水袋。

老芳也得知了戴大爺掀桌子的事，寬慰戴大爺，要不你就將退休本交個他們算了，省得他們天天惦記著不得安生，我也不圖你的錢鈔，就是老了有個人好說說話打發日子，我家兩兒子在外做工程有錢吶。他們每年孝敬我的錢都存著，有八九萬呢，我這輩子是用不完了。

戴大爺老淚縱橫，那我不成了混賬透頂的老混賬嗎？

戴大爺的四個兒子走馬燈似的輪流照應戴大爺的輸液，一個勁勸說老芳以後不要來了，可老芳不放心，還是跟著鎮里的班車來照看戴大爺輸液。反正在家一個人也是閑著，不如來陪你說說話。直到戴大爺的四個兒子在輸液室外攔住老芳，說了狠話，一句話，不希望再看到她個老不正經的。

老芳一愣，忙說好，那我得跟戴老師打個招呼，於是趕緊慌張張來到戴大爺面前，說了句，你多保重，我再也不來看你了，抹著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