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愧疚不已的錢奶奶

六十開外的錢奶奶和齊奶奶是結伴來輸液室掛水的，錢奶奶好似更嚴重些，不住地咳嗽，擤鼻涕。齊奶奶只是有些頭疼，渾身沒勁。看輸液室里口罩戴得嚴實的年輕媽媽們盡給她倆翻白眼，滿臉的嫌棄，錢奶奶趕緊撩起衣服，從外套里的上衣口袋裡翻出一張衛生紙，擤了鼻涕又攥在手裡也不扔進腳邊的垃圾桶，看來還得再擤鼻涕用一回。

錢奶奶和齊奶奶家都是城郊南洋鎮邊村上的。大冬天的，新建的高架橋下要栽綠化，工頭開價１５０元一天，交通、午飯自理，兩人在村裡是鄰居，常串門走動，齊奶奶得到消息后，就喊了錢奶奶一起找村裡的綠化工頭喬三報了名。別看兩人６０多了，年輕時都是種莊稼好手，手腳還算麻利，不就栽個花花草草嗎？這１５０元一天的錢好賺。

中午吃了各自早晨從家裡帶來，裝在保溫桶里的飯菜後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大家又各自從三輪車裡找出件舊棉大衣，在高架橋下工地旁找個避風的地方靠著歇一會，哪知道到底上了年紀，經不住來去，一受涼，感冒了，這不，做工才４天，一分錢還沒拿到，這來醫院一看，得先掛三天水看看，輸液費就花了４００多，兩個老奶奶那個心疼呀！本來昨天還沒那麼嚴重，兩個奶奶想硬拖著扛一扛就過去了，又聽說去醫院看感冒也要做核酸檢測，２００元費用自理，兩老奶奶更是牙疼似的一百個不情願來輸液，到底還是沒扛住。

兩個土裡土氣的奶奶拿了輸液袋在輸液室里四處找位置，怕那些年輕的媽媽們嫌棄，想找個偏的角落位置坐下來掛水，轉了一圈看到我旁邊的兩空座上一個放了個包，一個空著，兩人猶豫了一下轉身又想走，我趕緊伸手抓過我放了兩本書的包，讓兩個奶奶坐下，兩老人誠惶誠恐，忙欠身連連感謝。錢奶奶掛著水，不時流著清鼻涕，我趕緊掏了包紙巾遞給她，早晨出門時女兒在我包里塞了好幾包紙巾。錢奶奶滿臉感激，連說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錢奶奶開始輸液后，還不住地嘆息，唉！早知道這樣不去做個倒頭臨時工，這回倒好，錢沒賺到，還倒貼了幾百，想想就嘆息不已，腸子都悔青了。

錢奶奶的兒子剛在城東買了套９２平的二手學區房，欠了一屁股債。說起房子錢奶奶更是後悔不迭，幾年前，齊奶奶的兒子買房時，錢奶奶手頭有３０萬，比齊奶奶家２６萬還多，可錢奶奶一聽要借８０萬貸款，一下被嚇住了，老天！８０萬貸款哪年才能還清？哪知道，才幾年一過，城東的房價翻跟頭似的瘋漲，齊奶奶兒子那年才買７０００多一平，現在漲到一萬二了，聽說還要漲，可不買又不行，小孫子要進城讀書，原先計劃買１２０平的，現在只好咬咬牙貸款１０６萬在城東的德惠尚書房買了套９２平的。

傍晚，錢奶奶的兒子從工廠下班後來看望掛水的媽媽，看到兒子，錢奶奶更是羞愧不已，輕聲責怪兒子下班了不該來，給過上了感冒怎辦？又無比歉意地說，乖乖！本想苦幾個錢幫幫你們，日子好過些，哪知道錢沒賺到，還花了幾百冤枉錢，真是老了沒用了盡幫倒忙。

錢奶奶的兒子咧嘴苦笑，我說了多少次，讓你不要做零工，你偏不聽，你健健康康好好的就是幫忙好不好？說完掏出幾張老人頭要塞給媽媽，錢奶奶揮舞著一隻手，死活不肯收。

一邊掛水的齊奶奶看著不吱聲，犯了錯似的，其實錢奶奶偷偷出來栽綠化就是齊奶奶喊的，兩人在村裡一直處得不錯，本想一起騎三輪出來做零工栽花草，早出晚歸兩人好打個伙，哪想雙雙被感冒擊倒了。

錢奶奶兒子只好將五張百元大鈔遞給齊奶奶，大媽，你幫我先收著，結賬要用的，月底了，我明天請不到假，你們水結束了，一起騎三輪車回去，慢點，城裡到處挖開了修路，路不好走。

錢奶奶一言不發，感覺自己拖累了兒子，依然滿臉的愧疚，仰頭獃獃看著自己頭頂的輸液袋，不讓眼裡的淚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