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利信傳媒
穿過公司走廊，來到門前。
周安推開門走了進去，只見一襲天藍色長裙，細緻烏黑的長發披在肩后，面如芙蓉，柳如腰。
已經三十多歲的年齡，芳華已去，佳人卻不流逝美麗，就連魚尾紋好都很少見，依舊保養得如此之好，渾身散發成熟女人的魅力。
「小安你怎麼來了？」邱千紅把頭從電腦上面移開，面帶驚訝，輕聲問道。
邱千紅是周安直播方面經紀人，上到直播內容規劃，下到粉絲群管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給了她。
「邱姐三個月沒發工資了，還是要問下為什麼。」周安坐在椅子上，輕聲問道，「再這樣下去，我都快活不起了，吃了上頓沒下頓。」
周安是公司簽約主播，公司每個月給他發工資，可是上次得到工資還是三個月以前，自然要來看看。
雖然他不在乎這點錢，但不能容忍自己被別人剝削。而且公司給的簽約費是周安辛辛苦苦掙的錢，裡面充滿了體力，腦力活動。
花著有種特別滿足感。
「開著阿斯頓馬丁，手錶數十萬，手機旗艦版，就連普通衣服也是私人訂製。你這樣的有錢人都開始哭窮了，還讓我們窮人怎麼活哦。」邱千紅給他倒了杯茶，微笑打趣道。
作為經紀人，她是最了解周安經濟狀況，吃穿住行，無一不奢侈，妥妥富二代。
而且她還以公司名義去過周安住的地方，全魔都房價最高，即使是周安指甲縫中露出來的一點，那也不過是冰山一角，是她這輩子無法企及的高度。
其實，周安沒有告訴她，自己畢業之後有所收斂，要是換做大學時期，開的車就不是阿斯頓馬丁，而是勞斯萊斯，全身上下非得數十萬不可。
周年喝了口茶，滿口苦澀說：「沒落了，現在就靠著公司簽約費生活。工資一兩個月拖欠倒也無所謂，我也明白公司現在處境。但三個月銀行卡沒到賬了，實在說不過去。」
「現在公司正是面臨危急時刻，我都在考慮辭職，面試下一份工作。」邱千紅嘆氣說道。
邱千紅自利信傳媒成立就開始做起，是公司王牌經紀人，手底下主播多達上百個，為公司培養了許多優秀網紅。如今竟然連她都考慮跳槽，那利信傳媒是真的要走到盡頭了。
不行，不能讓利信傳媒倒下。
一旦倒下，周安和侯夢婷就會失去僅有聯繫，到時候真的追悔莫及。
「曲總在公司嗎？」
「在辦公室。你找他沒什麼用，公司賬戶上面沒錢，發不出工資，他現在也是焦頭爛額。」
「好，不打擾邱姐你工作，我去找曲總聊聊。」
說完就向外走去。
「咚咚咚！」
「進！」
曲紅明，大約四十來歲，利信傳媒公司老闆，持有百分之百股份，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眼睛通紅，布滿血絲，鬍子拉碴，本來稀疏零落的頭髮，許久未打理，滿是頭油。
頓時把周安嚇一跳，上次見他還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展望未來，訴說著公司前景。還說利信傳媒上市邀請他去敲鐘。
想不到再次相見竟是如此落寞形象，潦倒失意。走在街上和流浪漢沒什麼兩樣。
合著給我畫餅呢，虧我吃著大餅還挺香。
「小安，現在公司賬戶上真的沒有錢了，給哥哥一點時間去籌集資金，你放心即使是借錢，我也要把你們工資發下去，大家都不容易。」曲紅明整理了一下衣服，輕聲說道，在其位謀其職，當一天總經理，就要做好。
雖然曲紅明是職場老油條，但人還是蠻好的，對待員工，工資，保險，公積金，沒有落下過，加班也會有加班費。對待主播，他是想方設法給主播找內容，找段子。
而且利信傳媒員工大部分是女生，卻從沒傳過他和哪位女員工的緋聞。
周安直播深受很多人喜歡，假如認真直播的話，一年賺個上百萬是輕輕鬆鬆。
可惜他不在乎錢，而且是條鹹魚，經常有事沒事就鴿了，絲毫不在乎觀眾感受。曲紅明就會打電話，發消息，勸導他多直播，多賺錢，別一天天想著玩。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周安多賺錢，他也能多拿抽成。但不能抹殺他善意之舉。
「現在公司賬戶上還有多少錢？」
「一分錢沒有。剛把最後一筆錢結算出去。」
專業人干專業事，曲紅明天生就不是一個當老闆的料，公司賬戶竟然連一分錢不剩。他更適合在別人手底下幹事。
曲紅明眼眶通紅，似乎下一刻就要流出眼淚，但他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使勁平復心情說：「我們公司稍微有點粉絲基礎的網紅都被同行業公司以高薪挖掘，相信小安你是深有體會。」
在他直播間，粉絲群，私信裡面塞滿各種傳媒公司招聘信息，他懷疑如果不是對方不知道自己住址，恐怕早就找上門來。
一些公司開出的籌碼是非常高，只需要他打遊戲而已，就可以拿到上百萬年薪。
但他沒有接受。
一方面是條件太「苛刻」了，每個月固定直播200百個小時，每天起碼直播6個小時。達不到直播時長，就要扣工資。對於周安翻身都懶得翻的鹹魚，簡直就是想要他命。
另一方面，錢對現在的他來說，只是個數字而已，沒必要追求三瓜兩棗降低自己生活品質。
周安點頭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你沒有接受其他公司邀約，哥哥我發自內心感謝你。但沒多少人抵得住金錢誘惑，公司旗下許多網紅選擇違約也要離開公司，而我們公司拿不出錢去簽約主播。
這就造成了一個困境，公司網紅越來越少，公司收入越來越少，公司利潤越來越少，投入到業務中的錢越來越少，無解死循環。」
周安是個優秀傾聽者，點頭，思考，沉默，就是不插一句話，讓曲紅明說。
「公司不能再這樣下去，不然遲早被別人吞噬。我就狠下心來簽了幾個大流量主播，希望藉助他們名聲，打響公司招牌，招到更多優秀主播，讓利信傳媒重新散發光彩。哪知道一敗塗地。」
MCN機構看著光鮮亮麗，其實也有其難隱之處，開銷也是相當大，而且一旦運營失敗，旗下網紅形象破裂，投在在網紅身上數十萬，百萬資產，將會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實體行業投資失敗還能來留點破銅爛鐵買了，而MCN機構投資失敗就像是一堆錢被燒，沒有任何東西留下。
周安是不抽煙的，而且極度討厭吸二手煙，但面對這個示意落魄的中年人，他還是願意給曲紅明點上一支煙。
深深吸了一口，煙霧隨著曲紅明鼻孔竄出，心情似乎好多了說：「我一輩子家當就壓在利信傳媒了，不能忍受利信失敗。接著向銀行接了一大筆錢，準備帶貨，希望最後一搏能成功。可惜老天爺不開眼，還是失敗了，囤積大量商品，一件沒賣出去，砸手裡了。」
「哎！」終於搞明白公司情況，周安也只能無奈嘆氣。
不能說曲紅明決策失誤，因為公司一直運營下去，被別人挖主播，也只不過是慢性死亡而已。
後面兩次嘗試，只要一次成功，利信傳媒就能煥發生機。
可惜做一件事不可能百分之百成功或者是失敗。
給自己和曲紅明倒了杯水，問道：「現在怎麼辦？你還有老婆孩子。」
「明天準備和我老婆離婚，銀行債務由我一個人來背就行了，別牽連到她倆。」曲紅明喝了一口水，發出咳嗽聲。
接著說道：「利信傳媒面臨兩個選擇。一是被人收購，這也是最好結果，趁著公司還有點主播和員工，再加上囤積的商品，能夠買個好價錢。」
「第二呢？」
「第二就是破產清算，這也是最壞結果，可能到最後，你們連最基本工資都拿不到。」
「哪個選擇概率大？」
「我很想說是第一個，但真實情況是第二個。這一個月以來，我一直走訪在同行業公司遊說，解釋，希望他們能夠收購利信傳媒。
但沒有成功，他們了解利信傳媒內部情況，優質主播和運營早被挖走了，收購意義太小。」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從網紅經濟興起以來，資本力量蜂擁而入，MCN機構快速冒出。
大家都看到吃蛋糕的人，但卻沒看到沒吃著蛋糕，而落得一身狼狽的人。
MCN機構從最頂峰的三萬多家，經過半年事件競爭，就僅剩兩萬出頭，少了整整一萬多家。這是多麼恐怖的競爭，每天都有27家MCN機構消亡。
利信傳媒經過競爭，還是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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