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金殿射策

第二十五章 金殿射策

()宣平侯女為孝惠皇后時,無子,詳為有身,取美人子名之,殺其母,立所名子為太子。孝惠崩,太子立為帝。帝壯,或聞其母死,非真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未壯,壯即為變。」太皇太后聞而患之,恐其為亂,乃幽之永卷中,言帝病甚,左右莫得見。太皇太后曰:「凡有天下治為萬民命者,蓋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歡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歡欣交通而天下治。今皇帝病久不已,乃失惑惛亂,不能繼嗣奉宗廟祭祀,不可屬天下,其代之。」髃臣皆頓言:「皇太皇太後為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髃臣頓奉詔。」帝廢位,太皇太后幽殺之。五月丙辰,立常山王義為帝,更名曰弘。不稱元年者,以太皇太后制天下事也。

——《史記·呂太后本紀》

我回到書房,從架上抽出一本《易》,跪坐下來,細心看著。興居和祝蝶注意到我的反常,也不再唱歌嬉戲,也都是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心讀書寫字。傍晚的時候,先生才從酒肆回來,手中提了一小壇酒,他見我們這次竟然沒有搗亂,有些驚訝,但是看到時間有些晚了,便不再教書,我便告辭離去,興居見先生提了酒罈,便又留下來蹭飯吃了,我因為心中有事,也沒有理會。

我和小石頭回到院子,見秦卬和離朱都在等著,便直接走進了演武房,我坐在主位,餘人也都分別坐下,我見他們都是神sè平靜,開口笑道:「眾位,我們幾人在這裡呆了三四個月了,我今rì突然來了興緻,想要出去走走。不知兩位以為如何?」離朱皺眉不語,秦卬卻是愕然道:「公子想在這個時候出去?」我點了點頭,說道:「怎麼,這個時機不對么?」秦卬低聲道:「可是王上叮囑過······」他突然住口,沒有再向下說,我看著他,問道:「王兄說什麼了?」秦卬忽然說不出話來。

我笑道:「原來這祝府附近已經布滿了耳目,是不是?」秦卬愕然,卻低下頭,我突然自嘲地一笑,說道:「我原本以為自己回到臨淄便會萬事皆休,誰想到,一個奉旨讀書,竟然還有這麼多的風波。」頓了一頓,我冷然說道:「我也是今rì才突然現,信中有意無意中說了太后拍人監視我的事實,王兄派人,就是為了保護我吧?」秦卬點了點頭,小石頭道:「公子,此時正應當明哲保身,免生事端,公子既然知道太後派人監視,為何······」我笑道:「我安心在臨淄待了四個月了,也該出去走走了。他們要讓我困在籠中,我偏要做些出格的事情。」小石頭啊了一聲,說道:「公子,你要出臨淄?」

我點了點頭,笑道:「正是,我想去城陽走一遭,你們可願意陪我去?」秦卬有些遲疑,說道:「如今這個情況,脫身都不可得,怎麼能去城陽?」離朱卻說道:「在下願意陪同公子。」我點了點頭,對秦卬說道:「秦將軍,你不用管如何去,你只要說願不願意去便是。」秦卬當即說道:「自然願意,秦卬乃是奉旨歸公子調用,自然是你去哪裡,末將就跟到哪裡。」我笑了笑,問道:「那城陽的方位你們可知道?」秦卬微一遲疑,離朱道:「臨淄東南方向,六百里。」

我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可有什麼計策,可以在這些耳目之下來去自如?」秦卬皺眉不語,離朱也是低頭沉默,我笑道:「明rì我便回宮,告訴王兄我偶感風寒,需要在棲玉宮裡靜養幾rì。」秦卬點頭道:「此計大妙。」我笑道:「這便是瞞天過海,金蟬脫殼之計。」秦卬想了想,說道:「公子,末將以為公子的行蹤需要讓王上知道,太后的勢力應該不會蔓延道王宮之中,而且還要王上若是加以配合,如此才容易掩人耳目。」我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錯,秦將軍想的周全。」小石頭提醒道:「那小公子呢?」我笑道:「這件事就不讓他知道了,咱們明rì一早回宮,準備去城陽就是了。」幾人各自點頭。

我回到房間里,看了看絹帛,心道:「這誤會怎麼跟秀兒說清楚呢?這大小姐脾氣上來,竟然要摔了我的玉璧,當真大膽。」一時煩惱無比,小石頭見我看著絹帛,面sè不是很好看,斟酌說道:「公子不準備回信了么?這一封看起來是呂小姐親手書寫的。」我看著絹帛上斑駁的墨跡,想著她這般氣惱,還是給我來信,她偷偷識字,也是為了親手給我寫信,念及佳人的這番心意,終究心中憐惜,便說道:「準備筆墨。」小石頭應了一聲,忙去收拾。

我展開一幅絹帛,寫道:「大小姐:劉章此心,昭如rì月,年前贈卿玉璧,足證心意,不可以他人之語妄自猜度。但卿書粗陋,了不可觀,一笑。近rìnet來,可出門踏青遊玩,以遣幽懷,有女懷net,吉士不來,奈何奈何!言之傷情矣,劉章頓。」看著自己寫就的書信,覺得自己的書寫章法倒是有了,一時很是滿意,便裝進了錦囊里,心道:「來rì便托王兄將這封信傳送長安。」這般想著,洗漱之後,自去休息不提。

第二rì我們四人已經騎馬飛馳在去城陽的路上了,齊地多山,道路甚是崎嶇,我本來不知道城陽該怎麼去,秦卬雖是去過,但也不是很清楚,反倒是離朱幫了大忙,他很是熟悉怎麼去城陽,於是他策馬賓士在最前面,如此我和小石頭便在中間,秦卬殿後。這時候是初net時節,雖說rì頭漸漸暖和,但是net風料峭,駿馬這一番奔跑起來,如同割面一般,但是這般飛馳的感覺很是不錯,我四顧只見四野蔥綠,天朗氣清,一時心中暢快,便在馬上長嘯起來。秦卬受我感染,也是哈哈大笑,離朱在馬上轉頭看了我們一眼,也是昂然長嘯,原野里只見駿馬龍奔,留下一陣大笑。

六七百里的路程,說遠其實很遠,這rì晚間我們到了一個小鎮,在一處館驛住了下來,王兄已經給我們四人合適的身份,所以驛丞倒是也沒有懷疑,我們用過酒菜之後,自去安歇不提。第二rì早早出,人馬都是休息了一夜,趕了三個時辰的路,在巳時初刻,我們四人勒馬站在了城陽城外五里處的小山坡上。

我手握著韁繩,望著腳下的城陽城,心中百感交集,心道:「這便是我年幼時安慰父王時候說到的城陽,原來就是這番模樣,我終於過來看了這城池一眼,父王若是在天有靈,也必然能夠欣慰了。」想到這裡,我抬起右手,指著城陽城說道:「劉章在此立誓,他rì我必取此城!」眾人都是心中一震,離朱忽然跳下馬來,對著城陽城拜了九拜。秦卬等他站了起來,開口問道:「離朱兄怎麼拜起了城池?莫不是這裡有故居長輩?」離朱嘴角一牽,說道:「當rì將軍在此處與項王大戰,那一戰驚心動魄,離朱至死難忘,今rì既然來到此處,當拜祭將軍。」

我聽他這麼說,一時有些唏噓,但看著腳下的城陽城,忽然問道:「城陽城現在歸誰管轄?」秦卬低聲說道:「不其侯呂種。」我想起離開長安城時候遇到的那個錦衣公子,點頭說道:「哦,原來是他。」小石頭問道:「公子,咱們要進城去看看么?」我笑道:「進城做什麼?難道你還想著他會出城迎接?你可別忘了,咱們這是私自出來的,若是讓有心人現,此事便不容易了結了。」說著我又看了一眼城陽城,忽然拉住韁繩,駿馬長嘶一聲,我朗聲說道:「放心,他rì還有機會來到此處,今rì興盡,咱們這便迴轉臨淄!」說著,我一打馬肚子,那馬匹撒開四蹄飛奔而去。

離朱和小石頭忙打馬跟上,只有秦卬一愣,看了看城陽城的方向,自言自語地說道:「就這般耗了幾rì光yīn,只是為了看城陽城一眼?真是無語······」但他這一愣神之間,前面三騎已經去的遠了,他長笑一聲,打馬呼嘯著追了上去。

這次城陽之行費了五rì的時間,我回到王宮之後,又在宮中住了兩rì,隨後才搬出了王宮,又住到了祝府隔壁,自此之後,我便安心讀書,跟著先生學習禮儀、還有諸子百家之說,這些學問皆是龐大無比,我看得也是昏頭昏腦的,不過自己卻檢校出一些經世致用的總結到一起,先生看過之後很是生氣,說什麼「驢唇不對馬嘴」,我雖然也對自己這種東摘一句,西抄一句的文章有些無語,但終究覺得自己寫的是有用的東西,所以任由先生怎麼評說,我還是抄了滿滿的一卷。

先生雖說對此頗有微詞,但是見我所書的隸書規整明麗,竟然找個託詞要我幫他抄了一部《論語》,我便在大漢朝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只不過我如今這樣的身份,焉能如此,所以後來先生還想讓我幫他抄錄《孟子》的時候,我便堅決推辭了。

呂秀的回信在夏季的時候終於到了,她在信中說自己寫信如何不容易,每rì要避開父母的追問和一些輕浮公子的糾纏,很是煩惱,又連帶著提了皇后和太后的一些情況,我見她原諒我了,便也回信多加安慰,如此一來一回,又已經是第二年的初net了,這般算來,一年之中,才不過寄了三四次信而已,我們卻又已經長大了兩歲。

我聽王兄提起長安的現況,王兄很是擔心,現在情勢已經很明顯了,自從去年十一月,高后廢去王陵的右丞相之位后,陳平虛與委蛇,白馬之盟成了一紙空文,高后封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總領朝政,而且,高後為了穩妥起見,大封呂氏宗親,先後將自己的侄子封王封侯,長安城和未央宮全都落入呂氏的掌握之中。呂氏宗親得到重用,相反的,劉氏卻總不免動輒得咎,所以人人噤若寒蟬。高後為了堵住旁人的嘴,相對的也封了劉氏為王,只不過是封了惠帝的五個小兒子而已,幾個孩子才三四歲,就算封了王又能如何?但這情勢誰都是無可奈何,朝臣在呂氏的控制之下也不敢有所作為,左丞相陳平rìrì在府中飲酒、調戲婦人,雖是掩人耳目,但是如此不堪,倒也足以證明長安的情勢比之兩年之前,只有更加險惡而已。

我知道這些情況,也只有心中氣憤,小石頭勸我說如今難得遠離事外,可以免了太皇太后的猜忌,更何況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縱然氣憤也沒有什麼用。我雖是知道這些道理,但是一旦事情輪到自己頭上,自己就難以安定下來,大概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吧。

本來這些平淡的讀書時rì中,長安的來信算是對我的一點兒安慰了,但是這一次我等了大半年卻沒有等到一封,想著是否出了什麼事情。我所料果然不錯,之後呂秀便又傳來一封信,說是寄信之事被父親撞破,父親百般阻撓云云。我不禁大是頭痛,心道:「如今劉呂交惡,我和秀兒這般親密,也難怪他們如此,我也只能去信安慰,讓她不要再來信。兩人相思相望不相親,這般苦澀滋味,確是柔腸寸結,百轉千回。

郎中令祝午乃是祝文的堂兄,此間曾來過幾回,攀談了一下,他時常也來祝府盤桓一下,大概是他說了什麼,魏勃這些人也來探望,自然是拉著神sè不自在的舅父駟鈞。我既然和王兄都沒有什麼芥蒂,便沒有將舅父的作為放在心上。我讓秦卬、離朱和這些股肱之臣相談,他們也都獲益匪淺。我隱隱得知魏勃和丞相召平走得很近,他之後也很少來,更何況王兄也有囑託,說我要安心讀書,後來這些大臣就不再來了。

轉眼間又是一年之後,算算時rì,四年之期已經臨近,王兄將我召進宮中,對我詳加考核,我自然也是對答如流,他很是滿意,開口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去長安?」我想了想,說道:「就是這兩rì吧!」王兄皺眉說道:「要去得這麼匆忙?!」我低聲道:「臣弟想在二叔忌rì去安陵拜祭一下。」王兄聞言,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

我和秦卬等人商量入京的細節,秦卬正說著要帶上親兵的時候,小石頭等他說完,忽然開口說道:「公子,今rì枕香漱玉兩個跟我說,要公子也帶上她們到長安去。公子以為如何?」我皺眉說道:「此去也不知運數如何,帶上她們兩個姑娘,總有不便。」小石頭卻說道:「公子,她們兩人也都服侍你四年,奴婢覺得她們做事細心,也知道了公子你的脾氣,若是到了長安,一時也難以找到如此可心之人,不如就帶上她們吧。」我點了點頭,說道:「如此也好。」頓了一頓,我又道:「你吩咐她們,將我平rì所書的竹簡和絹帛都好生收著,帶去長安。」小石頭答應了一聲,我們又說了行程,如此打算之後,眾人各去忙碌不提。

我離開臨淄那天是孟夏時節,王兄、祝先生、興居和祝蝶等人都來送別,我看著整裝待的秦卬等人,笑了一下,向王兄說道:「王兄,臣弟這便去了。」王兄這時候也留了一些髭鬚,看起來成熟了不少,他點了點頭,嘆息道:「原來一晃四年已經過去了,你也算長大了。此去長安不比往rì,未央宮裡已經沒有什麼倚仗,你有什麼打算?」我搖頭道:「哪裡有什麼打算,明rì之事尚且說不準,哪裡還有心思顧及rì后。只能說是走一步算一步了。」王兄眼中閃出憂sè,我笑道:「王兄請放心,臣弟去了長安,會一切都小心的。」王兄點了點頭,興居走上前,說道:「二哥,你這次去,什麼時候回來?」

我看著身量長成的興居,彷彿是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微微一笑,說道:「我也不知道。」興居笑了笑,說道:「二哥,你若是在長安覺得無聊,不如讓我也去長安,聽你說長安如此富麗繁華,我也想去了。」我不禁失笑,王兄輕斥道:「興居,你就不要添亂了······」我卻笑了笑,看著興居,心中湧起一陣暖意,興居如今也長大了,他說這話也並非無的放矢,為的不過就是怕我勢單力薄,被人輕視,這般兄弟之情,我也沒有挑明,只是說道:「好啊,等我在長安站住腳跟,就把你帶去······」

我突然將他拉到一邊,說道:「你和祝蝶怎麼樣了?」興居頓時有些扭捏,小聲說道:「沒怎麼樣啊······」我笑道:「你既然不說,那就算了,好生對人家姑娘!」興居笑道:「知道了,這還用二哥你來說?」我們兄弟兩個相視一笑,我隨即抱拳說道:「王兄、先生,你們都請回去吧!臣弟這便告辭了!」說著我向眾人拱手行了一禮,先生忽然說道:「雙手要再舉高一點兒才對!」我抬眼看著祝文,心中一暖,笑了一下,道:「多謝先生教誨!」說罷轉身而去。

秦卬在馬上呼嘯一聲,見我和小石頭都坐上了馬車,便喝道:「時辰已到,出!」車隊緩緩而動。我坐在呂秀贈我的彩車,心中一陣溫暖,車中無聊,我便捧著一卷竹簡看了起來,但車子搖晃得厲害,我看了一會兒,忽然心中一陣煩躁,心道:「這次去長安,又會生什麼事情呢?我知道長安城的巨變是在三年之後,高后駕崩之時,如今我既然知道劉呂之間勢同水火,自然是要從中調和,只是這也是一招不慎,滿盤盡輸的局勢,我該怎麼把握分寸呢?」我看著車子外面蔥蔥鬱郁的草木,愀然嘆了口氣。

車駕行經定陶時,我突然得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高后廢黜少帝劉恭,立惠帝二子常山王劉義為帝,改少帝名為劉弘。高后的地位沒有絲毫動搖,反而因為廢黜之事,勢力更加穩固,大臣因為見到軍權都在呂氏手中,所以都沒有說什麼,任由高后如此輕易地行使廢立大權。我心中更是憤怒,儘管劉恭不是惠帝和其他妃嬪所生的兒子,但終究是惠帝的嫡子,高后如此殘害自己的孫子,難道果真已經喪心病狂?

小石頭和秦卬等人聽到這個消息,更是心中惶惶,我心中急切想要到長安,探明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便吩咐秦卬加快行程,一行人從定陶出,經過函谷關,進入關中地界。到了關中,行程順利了一些,半個月之後,已經到了距長安三十五里之外的安陵。

這一rì,天氣有些yīn沉,雲層壓低,像是有風雨要來,小石頭備好了祭祀之物,我看著惠帝的墓碑,默然無語,只是將青霜劍拿出來,輕輕擦拭,心中只是說道:「二叔,我該怎麼做?你當rì將此劍交與我手之時殷殷教導,只是如今太皇太后勢力如rì中天,我該如何安定劉氏?難道非要兵戎相見么?」小石頭見我這個樣子,輕聲說道:「公子,眼見就要下雨,還是先去長安罷!」我抬起頭,恍惚中覺得惠帝那雙清亮的眸子正在看著我一般,我將長劍收好,站起身子,說道:「好,咱們這就走。」小石頭大喜,我看了一眼惠帝的陵墓,上車離去。

三十多里的路程也不是很遠,車子行了兩個多時辰,便看到了長安北門。秦卬騎馬走在前面,突然看到城門處長身玉立著一個青衣公子,秦卬仔細看去,認得是張辟疆的相貌,忙打馬來到我的車駕旁,低聲說道:「公子,張辟疆張大人在城門處等著。」我哦了一聲,心中溫暖,忙說道:「停車!」我連忙跳下馬車,這時候張辟疆也看到了我,笑著走上前來。

他微笑著要向我行禮,我連忙扶住他,說道:「一晃四年,張兄風采如昔,當真可喜可賀!」張辟疆看著我,笑道:「二公子原來辛苦了,四年之中,一向可好?」我道:「不過是rìrì閉門讀書而已,哪裡有張兄少年得意,縱情長安來得風流快活!」張辟疆聞言,不禁開懷大笑,四年不見,我們兩人都是有所變化,他也是氣度沉穩了一些,舉手投足都是大方之家的風範,我一見之下就大為心折。張辟疆看著我,說道:「二公子,咱們是先說公事,還是先說私事?」我一愣,笑道:「原來張兄身上還有朝廷的差事,那自然是以公事為重了。」

張辟疆點了點頭,開口說道:「二公子你雖是前幾rì就派人前來告知音訊,但是近來宮中出了大事,太皇太后無暇處理,所以二公子前來,太皇太后只派了下官前來迎接,簡陋之處,二公子還請見諒。」我搖頭道:「這是小事,還有呢?」張辟疆見我如此乾脆,便道:「太皇太后已經命人將齊王府邸收拾了,二公子便可到府邸暫且住著就是。」我笑道:「算了,禮有尊卑,我如今又沒有爵位,只是佔了個王侯之後的身份,若是住進去······我還是暫且先住客棧吧!」張辟疆笑著搖頭說道:「客棧就不用住了,若是堂堂王室竟然住客棧,那不是失了身份。二公子可以暫且先住進諸王館中。」我笑道:「先住進諸王館?呵呵,那rì后就要看太皇太后是什麼意思了。」張辟疆笑了笑,說道:「太皇太后懿旨,二公子你明rì寅時進未央宮宣室,參與朝議。」

我點了點頭,說道:「那咱們就先去諸王館,如何?」他笑了笑,我又道:「這連rì坐車,坐得身子都乏了,咱們步行入城,順便也說說話。」當下我們二人並肩進了城門,小石頭看了看我們,苦笑一聲,跟在後面,秦卬等人也牽著馬,慢慢走著。

這時候天氣有些yīn沉,長安城裡人沒有多少,我這次來得可真是悄無聲息。但是看著長安城,我不自禁地就想起這個城池是惠帝一手興建,不禁心中難過。張辟疆看我不言語,自己說道:「二公子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四年不見長安城,心中感嘆?」我笑道:「自然是如此,人說物是人非,當年情狀,如今卻不堪回。」張辟疆聞言也是嘆了口氣,想起當年和惠帝一起御駕親迎的盛況,與現在相比,真的算是天壤之別,我問道:「司馬兄如何了?」張辟疆楞道:「二公子怎麼問起了他?」我笑道:「長安城裡我不過就認識你,司馬兄,還有······自然是要問他了。」

張辟疆淡然道:「司馬兄不求官聲名位,如今還是五大夫的爵位,無功無過,每rì上朝之後,就是回到他的竹簡里,能有什麼事情?司馬談如今跑到唐都去學習天官之學,也沒有什麼事情可說的。」我見他神sè不善,有些心虛地問道:「司馬兄修史修到什麼朝代了?」張辟疆搖頭道:「我也不知!······二公子,你要一直問司馬兄么?」我轉過頭,忽然看著他,道:「好!她,如今怎麼樣了?」張辟疆看著我,無奈說道:「她很好,不過在紅袖坊里能夠好到哪裡去?不過是強顏歡笑罷了!」我嗯了一聲,張辟疆皺眉看著我,說道:「你就是這個反應?」我冷笑道:「不然如何?你要我怎麼辦?替她贖身?」張辟疆忽然啞了。

良久,張辟疆問道:「那就這樣讓她在紅袖坊里······rìrì以淚洗面?」我淡然道:「不會,她如此身份,又怎麼會受到委屈?」張辟疆針鋒相對地道:「她雖然有姿sè,但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伶人而已,怎麼不受委屈?」我聞言愕然,隨即說道:「張兄,有些事情你並不知道,我和她如今落到這步田地,不過就是尋常因果,張兄若是看不慣我的所為,我也沒有辦法。」張辟疆嘆了口氣,說道:「算了,如今你既然來了,你們之間的事情我就不再管了。」我笑道:「你捨得佳人?」張辟疆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進了大概有三四里路,終於走到了諸王館,張辟疆陪同進去,將一切都打點好了,我看著這諸王館倒是很清幽,便道:「這裡倒是個好地方,難得清靜。」張辟疆笑道:「二公子說笑了,諸王館里這四年來都沒有人前來,自然幽靜了。」我哦了一聲,問道:「怎麼,這四年之中,諸侯沒有朝覲么?」張辟疆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說道:「諸侯都是派人前來,但是這些人如何能住在諸王館?」我問道:「我聽聞淮南王被太皇太后召來長安,他現下如何?」

張辟疆見我神sè認真,便正sè說道:「淮南王近來很是受寵,經常到宮中拜謁太皇太后。」我眉頭皺了一下,說道:「四年之前,他被太皇太后一頓責罰,難道膽子還沒有被嚇破么?怎麼今rì倒敢到太皇太後面前了?」張辟疆沒有說話。我回頭見他神sè有些拘謹,這才明白過來,他只不過是朝中的侍中,如何能知道淮南王的心思?

之後我們閑聊了幾句,他便告辭離去。我想著這長安城中,程弋那裡我不想去,想見呂秀又不能貿然相見,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才好。小石頭見我獃獃地住著欄柱呆,便道:「公子,你先休息一下吧?明rì寅時上朝,你要養足jīng神,免得起得太早,jīng神不好。」我嗯了一聲,又在外面呆了一會兒,這才回去房間。

第二rì我還在睡著,小石頭忽然將我叫醒,說道:「公子,張大人來了,正在等公子呢!」我揉揉睡眼,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怎麼這麼早?」小石頭急道:「現在是丑時初刻,寅時便要早朝,公子還是快起吧!」我打了個哈欠,便站起身子,任由著枕香漱玉二人給我穿上了衣服。

張辟疆好不容易等我梳洗完畢,見我出來了,不由笑道:「二公子,你可真沉得住氣。馬車已經在外面了。」我笑道:「要乘坐馬車?那豈不是誤了時辰,秦兄,牽兩匹馬來!」張辟疆有些吃驚,說道:「二公子,不用如此吧!」我沒有說話,卻沖他笑了一下。

未央宮宮門之前,停了許多車馬,朝官都是在這裡相聚,然後等未央宮宮門打開,這才進去朝議。眼看著是到了宮門開啟的時候了,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眾人都是有些驚訝,紛紛問道:「怎麼會有馬蹄聲?」、「難道北疆有戰事?或是諸侯王有什麼變故?!」陳平站在官員之,聞言只是皺眉,沒有說話,但眨眼之間,眾人看到飛馬而來的我和張辟疆,都是有些驚訝,一時眾人之間又響起了嗡嗡的聲音。

張辟疆自然是人人都識得,留侯幼子,大漢侍中,少年得志,但是我的尊容,這些朝臣都沒有見過,臉上都掛著愕然之sè。我在馬上睥睨眾人,忽聽一人說道:「劉章?!」我不意這官員之中竟然也有認識我的,循聲望去,卻見正是左丞相、辟陽侯審食其。

陳平聞言,一雙眼睛直視著我,似乎想看出什麼。我一時沒有注意,見審食其說話,便跳下馬來,上前拱手說道:「左丞相安好,陳丞相安好,齊悼惠王二子劉章見過諸位大人!」眾人一聽,頓時嗡嗡之聲大起,顯然是頗為驚異。審食其皺眉說道:「未央宮前,豈可走馬?四年之後,你竟然還是如此大膽,絲毫不知收斂。」

我笑道:「丞相有所不知,昨rì得知太皇太后召我入宮議事,如此恩典,我高興之下,這一早就縱馬飛馳而來,全然是為了報答太皇太后的恩典。還請丞相明察。」審食其聽我這麼說,皺著眉頭沒有說話。這時候宮門打開,陳平說道:「眾位就別站著了,該進宮朝見太皇太后、陛下了。」眾人聞言,都是默默走進宮門。

張辟疆走上前來,心有餘悸地說道:「二公子,你這可魯莽了。」我低聲道:「我今rì這般做,便是給他們看的,讓他們知道,劉氏中人還未死絕呢!」張辟疆一愣,我道:「走了,咱們也快跟上去吧!」張辟疆有些擔心,問道:「二公子,你知道待會兒自己要站在什麼位置么?」我點了點頭,只是疾步走了上去。

宣室前面燈火通明,眾位官員立在殿前,都是屏氣凝神,絲毫不敢輕動。我站在眾人中間,看著官員的服飾,想著自己是站對了地方,暗暗鬆了口氣,看著眼前的場景,忽然想起了學過的《詩》里的《庭燎》,據說那就是最早的上朝的詩句了。正在胡思亂想,忽聽殿門吱呀一聲慢慢打開,眾位朝官在審食其和陳平的帶領下魚貫進了宣室。

我自然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是不能東張西望的,所以我雖然很想看看高后現在的臉sè如何,但還是忍住了,低斂眉地走進殿中,雙手合在身前,跟著大臣跪下行禮。高后說了一聲「免禮、平身」,我站了起來,心中想道:「太皇太后的聲音倒是沒變。」正在想的時候,高后輕輕說道:「眾位卿家有什麼事情啟奏?」一時殿中沒了聲響。

我不免心中又想道:「這幫大臣都是幹什麼吃的?不過也難怪,整rì呆在長安這麼大的地方,哪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啟奏?」高后見無人說話,便開口道:「哀家聽聞近來長安治亂有差,這是為何?廷尉何在?」一個官員站了出來,說道:「廷尉孫守正在。長安近來有刁民擾亂市肆,便是因為長安東市西市的商賈因利爭勝,屢禁不止,微臣想了很多方法,甚至抓了鬧事之人,但這些商賈還是爭鬧不休,微臣也是······也是······」高后哼了一聲,說道:「卿家難道沒有辦法了么?」絳侯周勃出列說道:「太皇太后,商賈狡詐,有利可圖便會不顧王法,高皇帝時候就沒有商賈敢出來鬧事,依微臣之見,不如取消東西兩市,乾淨利落。」我不禁輕笑一聲,但已經有大臣側目,我頓時心中一凜,裝作認真的樣子,高后似乎沒有聽到,開口問道:「右丞相以為絳侯此意如何?」陳平面sè作難,說道:「這東西兩市乃是惠帝興起,如今便廢去,大是不好。」高后嗯了一聲,忽然揚聲說道:「劉章出列!哀家聽你方才嗤笑,可是有什麼見解?」

我頓時心中暗暗叫苦,心道:「原來太皇太后聽到了,我還心存僥倖理呢!」當下出列說道:「回太皇太后,微臣認為不可。絳侯的這個方法,乃是從兵家的看法,斬草除根,一了百了,但東西兩市乃是長安民眾的衣食之所,若是輕易廢除,眾位大臣的衣食怕是沒有了著落,天子腳下竟然如此,豈不是失了朝廷的臉面?」

高后嗯了一聲,說道:「只是商人爭利不休,你可有什麼主意?」我躬身說道:「太皇太后怎麼忘了農官了?」站在我身旁的陳平哦了一聲,高后笑道:「是了,哀家想起來了。右丞相,你說該如何辦?」陳平點頭說道:「太皇太后可以在廷尉所轄的下屬中分出一部分官吏,專管市肆。如此當可減少商人因利爭勝的弊端了。」高後點了點頭,說道:「廷尉知道該怎麼辦了吧?」孫守正忙道:「微臣領旨。」

我見此事解決了,便躬身想退回自己的位置,哪知道高后輕咳了一聲,我只能站在當地。良久,高后說道:「劉章,哀家讓你在臨淄好生讀書,你書讀得如何了?」我謹慎地道:「回太皇太后,微臣不過是多識得幾個字,比起前些年有些進益。」高后冷笑道:「略有進益?聽說你在臨淄每rì手不釋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博士歐陽靖何在?!」

當下一個花白頭花白鬍子的官員走了出來,高后道:「歐陽靖是濟南伏生的弟子,專jīng《尚書》,你也讀過《尚書》吧?」我恭聲應道:「讀過一些。」高后便不再說話,歐陽靖想了想,道:「微臣說上句,請對下句。『皇帝清問下民孤寡有辭於苗』。」我回道:「德威惟畏,德明惟明。」他又開口問道:「若網在綱。」我道:「有條而不紊,若農扶田,力穡乃亦有秋。」朝中大臣全然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但是看歐陽靖沒有說什麼,自然看出我是對上來了。

高后笑了一下,說道:「五大夫司馬喜何在!」司馬喜連忙出列,高后道:「聽聞卿家擅長百家之說,不如考校劉章一番。」司馬喜應了一聲,轉頭看著我,我面sè不變,司馬喜想了想,問道:「《呂氏net秋》中說:善說者若巧士,請對!」

我斂容答道:「因人之力以自為力,因其來而與來,因其往而與往,與猶助也。不設形象,與生與長,而言之與響,與盛與衰,以之所歸;力雖多,材雖勁,以制其命。順風而呼,聲不加疾也;際高而望,目不加明也。所因便也。」司馬喜點了點頭,道:「《詩》中《河廣》一篇。」我愕然一下,隨即背誦道:「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誰謂宋遠,曾不崇朝。」

司馬喜見我對答如流,一時驚喜,本來他還擔心我會回答不上來,如此他也放開,說道:「《論語》中『子入太廟,每事問』,請對。」我點頭道:「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司馬喜點了點頭,說道:「孟子去齊。充虞路問曰:『夫子若有不豫sè然。前rì虞聞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

我回答道:「曰:『彼一時,此一時也。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由周而來,七百有餘歲矣。以其數則過矣;以其時考之,則可矣。夫天未yù賓士天下也;如yù賓士天下,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也?吾何為不豫哉!』」高后見我都答了出來,忽然開口說道:「太尉何在。」灌嬰連忙出列,高后說道:「你考校一下兵書。」灌嬰面sè作難,說道:「回太皇太后,微臣不看兵書的。」高后冷笑一聲,說道:「算了,哀家來問,往rì哀家跟著高帝轉戰天下時,聽人提起九地之說,劉章,你來說說。」

我聽高后親自來問,忙道:「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泛地,有圍地,有死地。諸侯自戰其地者,為散地;入人之地不深者,為輕地;我得亦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諸侯之地三屬,先至而得天下眾者,為衢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泛地;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眾者,為圍地;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是故散地則無戰,輕地則無止,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絕,衢地則合交,重地則掠,泛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

高後點了點頭,忽然說道:「善建者不拔。」我一愕,心道:「怎麼又說到《老子》了?」當下說道:「善抱者不脫,子孫以祭祀不輟。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余,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邦,其德乃豐,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觀身,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高後點了點頭,說道:「好,難得你記得這些。」她頓了頓,看著我,說道:「哀家之前在眾卿面前說過,你若是成了棟樑之才,哀家會有封賞。劉章聽封。」我連忙跪下,心道:「這便要封侯了么?」果然聽到高后朗聲說道:「齊悼惠王二子劉章,受封朱虛侯,秩比二千石,敕建朱虛侯府。」我雖然早就知道,但這時候聽高后封賞,還是心中一陣高興,跪下行禮道:「微臣謝陛下、太皇太后!」高后沒有再說什麼,張澤尖聲說道:「退朝!」眾臣都是跪著恭送陛下和太皇太后。我鬆了口氣,心道:「如此也好,我算是在長安有了立足之地了。」

忽然覺得有人拍我肩膀,我回頭一看,見是張辟疆,後面跟著司馬喜,不由笑了一下,張辟疆看著朝堂上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小聲說道:「二公子······不不,君侯······君侯可真是讓下官開了眼界了!」我笑道:「張兄,你怎麼跟我說起官話來了。」張辟疆正sè道:「哪裡,剛才聽君侯你對策,我真是驚訝得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如此博學多聞,連司馬兄都難不住你了。」司馬喜接著說道:「不錯,剛開始我還擔心君侯對不上,哪裡知道君侯如此深藏不露,司馬喜拜服!」我連稱僥倖。

正在這時候,一個宮女走了過來,眉眼在我身上一掃,隨即說道:「君侯原來還在此處······太皇太后要君侯到永壽宮見駕。」我愣了一下,說道:「現在?」張辟疆和司馬喜二人見我還有事,便拱手離去。

那宮女帶著我繞過宣室,便一路緊趨。這時候已經是卯時左右,天sè剛剛透亮,我看著未央宮中的景緻,心中輕嘆。路上見到幾路太監宮女捧著食盒來來去去。過了頓飯功夫,我們才走到永壽宮,那宮女領著我直接進了宮門,我看張澤迎了出來,一時猶豫,隨即上前,那宮女也不怯場,和張澤一起領著我進了永壽宮。

永壽宮裡的景緻和四年前並無二致,只是我這番進來,卻是心中感嘆良多。走進殿門,轉到內殿,我見高後端坐在上,下面坐著皇太后張嫣,心中一動,跪下說道:「臣劉章拜見太皇太后、拜見皇太后!」高后似乎心中不滿,冷笑說道:「太皇太后、皇太后?!」我心中一酸,知道她心中所想,由皇后變作皇太后,由太后變成太皇太后,雖然不過是稱謂上的變化,卻是兩個女人失去了至親,縱使她們表面風光無限,但是心中卻是無比傷痛的吧。

我跪伏在地,不敢答話。只聽張嫣說道:「章兒,你起來吧!」我沒聽高后反對,便站了起來,張嫣說道:「你坐下吧!大臣上朝都早,你應該也沒有用早膳,就在這裡隨便用一些。」我心中一暖,便坐在張嫣下,宮女端上膳食,我雖然有些局促,但腹中已然餓了,就不再客氣,自己吃了起來。

我正吃著,卻聽高后淡淡地說道:「你來長安的時候,去了安陵?」我放下玉箸,說道:「是去了。」高后鼻中哼了一聲,說道:「難為你還記得盈兒對你的好。」我低頭默然,停了一會兒,高后忽然說道:「知道哀家今rì為什麼封你侯爵之位么?」我抬起目光,看著高后,高后也看著我,我只聽她冷淡地說道:「不是因為你在朝堂上的計策,也不是因為你的對答如流······而是因為你去了安陵。」我聽著高后說著,心中好生不是滋味。張嫣開口勸解道:「母后,······」高后嘆息說道:「罷了,哀家不提就是了。」我看張嫣眼睛紅了,心中更是難受。

高后看著我,突然嘆息說道:「我呂家的女子上輩子欠你們劉家的,一個個都是有眼無珠,偏偏看中你劉家的男兒,真是冤孽!哀家如是,嫣兒如是,如今還要再多一個秀兒,真是可氣,可恨!」我心中一跳,高后厲聲問道:「你說,你跟秀兒是怎麼回事?」我全然沒有想到高後會這般責問我,一愣之下,朗聲說道:「劉章喜歡呂秀,便是如此。」

高后忽然冷笑起來,說道:「喜歡?你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有幾個時辰?你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你又能為她做什麼?難道就憑著你們私下寫就的幾封書信便是山盟海誓,便能天長地久么?!」

我被高后這一連串的問題弄得頭昏腦脹的,聽她說完,我卻是心中氣憤,大聲說道:「我不管,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喜歡呂秀,我們雖然不在一起,但是我的心在她身邊,我便能夠感知她的心意,我知道她也和我一樣的想法!」我瞪著眼睛看著高后,渾然忘了自己是怎麼突然生出的怒氣。張嫣一時也嚇住了,愣愣地跪在小几後面,神sè驚愕。

高后深深地看著我,忽然笑了一下,說道:「好,你還算是劉家裡面有擔當的一個。」我喘息著,仍是直視著高后。她忽然嘆了口氣,面上神情帶著說不出的疲倦,低聲說道:「秀兒,你出來吧!」我心中一驚,只見高后坐著的暖榻右邊的布幔後走出一人,面上神情似笑非笑,不是呂秀是誰?

我頓時恍然,原來自己竟然被她們三人騙了,一時心中又氣又惱,呂秀見了,忙走了過來,拉著我說道:「劉章哥哥,你別生氣了,這雖然是皇祖姑的主意,但我也同意她這麼做,你要怪就怪我吧!」我看著眼前身量長成的姑娘,心中莫名一動,嘆息說道:「我哪裡怪你,我只是怪我自己太笨,竟然沒有看出來你們的計策。」張嫣這時候站起身子,說道:「不過章兒你真是大膽,竟敢這麼頂撞皇祖母,還不請罪?」我看了看高后,她擺手說道:「罷了,你自小膽大,我從來都是知道的,只是你肯為秀兒頂撞我,我便信了你的心意。」呂秀嘴角一撇,跪下哽咽道:「秀兒多謝皇祖姑成全。」我見她跪下,自己也跟著跪了下去。

高后嘆息一聲,看著並排跪著的我們,低聲說道:「哀家也不知道這麼做對還是不對,只是禁不住你這丫頭的苦求。當rì我一念之差,害得嫣兒一世,希望你們別像盈兒和嫣兒那般。」我們跪的有些遠,沒有聽到,但是張嫣卻是聽到了,一時觸及傷心之處,不禁黯然,高后看著我們,說道:「你們這段時rì便好生相處,等章兒你的侯府建好之後,我再為你們擇吉rì成婚。」我聽高后這麼說,一時只覺恍若夢中一般,竟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只覺得心中喜樂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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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未央之大漢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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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金殿射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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