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直到被下屬捂住了嘴巴,岩佐御海被憤怒沖昏的大腦才終於稍稍冷靜了下來,在狠狠瞪了一眼綠川光后,他才努力壓抑著憤怒起伏的胸膛。
前段時間在千葉縣發生的街頭火拚的事件還在警方的調查記錄上,雖然無論是千葉縣居民還是千葉縣警方都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但無奈他們沒有證據。
監控被砸,錄像被刪,唯一流傳在網上的幾個岩佐集團成員當夜出現在現場的錄像也被技術部和對方的律師團證明是偽造。
就在這警方和岩佐集團互相拉扯的現在,要是岩佐集團的現任掌權者直接說出那天晚上發現了什麼,那麼牽扯進去的可就不止他一人,而是整個岩佐集團。
岩佐御海自然也清楚,所以他沒有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只自顧自地說綠川光和自己有私仇,是來殺了自己的父親報復自己的。
枕石護理中心的西區小院里,春風輕輕吹過其中裝點的花木,將擁擠的院中的爭執聲吹到了很遠的地方。
花崎青葉站在111房間的門口,看著院中鬧哄哄的一群人,藍眸之中帶著思索和審視。
岩佐集團的這位年輕的掌權人不僅剛愎自用、自以為是,還魯莽傲慢,目中無人。在父親的庇護下,多年養尊處優的他高高在上慣了,完全沒有在意他下屬們看向他已經明顯帶著不滿的目光,自顧自地朝綠川光咆哮,宣洩著自己以為掩飾的很好,卻能被一眼看出的竊喜。
「這傢伙,不會以為警方查案只需要動機吧。」花崎青葉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現在時機不對,他都打算將下個月的指標任務給太宰治發過去了。
內容就是——新任岩佐集團首領是個傻逼,港口黑手黨和他如果有什麼合作,請儘快坑他一筆后跑路。
而與岩佐御海看向綠川光那夾雜著憤怒和竊喜的目光不同,他的屬下看向綠川光的目光就更為複雜,有愧疚,有放鬆,有釋然,還有一點羨慕。
「所以,在什麼情況下,一個人對自己的上司開了槍後下屬不僅不會產生憤怒,還會產生這麼複雜的情緒?」花崎青葉抱臂沉思,忽然察覺到一絲審視的目光。
他抬起頭看向了視線的來源,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被岩佐御海指著鼻子怒罵了這麼久卻連臉上的笑容都沒變上絲毫的綠川光。
「呀嘞。」花崎青葉眯了眯眼睛,彎了彎眉眼。他知道自己剛剛異樣的表情一定被綠川光發現的,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自己不過是個誤入其中的路人,之後便是分道揚鑣,再無瓜葛。
一周時間看了一場大戲,看到了一個由盛轉衰的□□,花崎青葉覺得這種活動非常有趣,也十分值得。
不再掩飾自己的花崎青葉平靜的從和綠川光的對視之中移開了視線,隨後從憤怒的岩佐御海身上移開,看向了站在角落裡捂著臉嚶嚶哭泣的秋川綾子。
女人的身邊圍著幾個女警,拿熱毛巾的拿毛巾,那冰袋的拿冰袋,低聲安撫的在安撫,一個個看向岩佐御海的目光都帶著憤怒的火苗。
打女人的男人令人噁心,跟何況聽之前他們的對話,秋川綾子和岩佐御海的關係似乎要更曖昧一些。
看著警察把秋川綾子當成受害者的模樣,花崎青葉彎起了嘴角,眼神里滿是興味。
如果不是花崎青葉在昨夜被雨聲吵醒恰好醒來,聽到了女人噠噠離開的腳步聲,今天的他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麼。
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心頭升起了一點遺憾,警方到現在都沒有說死去的岩佐先生究竟是怎麼死的,要不然他會對眼前這場戲看的更加清楚。
殊不知,現在的警方也十分苦惱。屍檢報告出來了,據報告反饋,岩佐龍的體內有一種慢性毒藥,已經毒入肺腑。胸口中了兩槍,但從子彈口徑來看,這兩枚子彈是從兩個不同方向射出。出血量上更是證明了,其中一槍帶走了岩佐龍的生命,而另一槍則只是擊中了他的屍體。
也就是說,一共有三名兇手對岩佐龍動了殺心,而直接殺人犯是昨夜射出第一槍的殺手。
現在警方讓他們所有人都聚集在這裡,並不是打算找出他們之中的一個兇手,而是要將三個人全部抓捕歸案。
終於,在岩佐御海冷靜了下來之後,第二輪的詢問又開始了。
花崎青葉自然屬於一問三不知的類型,哪怕他知道昨天的確有人心懷叵測,但是……這和他一個無辜的路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花崎青葉這樣想著,卻不知道有人並不想讓他作壁上觀,當一個徹底的看客,而是想要把他拉下水。
在他來來回回概述著昨夜和岩佐龍的交談內容后,負責問話的女警忽然開口問道。
「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千葉縣工作?」
「因為三倍工資?」花崎青葉微微一愣,平靜回答。
「這不是個足夠說服我的理由,我們已經調查到你之前的一些情況。」想著從東京警視廳調來的資料,女警蹙著眉語氣嚴肅,「你的生活十分寬裕,之前的工作也從不涉及護理,為什麼會突發奇想在這個時間段來千葉。」
看著金髮少年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女警繼續補充道:「我們查到你之前有襲擊連環殺手的記錄,最近對方已經出院,已經進入檢察院公訴的流程。」
「誒,那個人嗎?」花崎青葉撇了撇嘴,終於收斂了臉上無辜的表情,眼眸中是完全不在意的冷漠。
「是的,我們查到後續你還牽扯到了不少刑事案件之中,我們有理由懷疑這一切並不是意外。」
……那的確不是意外,而是某個野心家的刻意算計。
花崎青葉的表情變得一言難盡,但是他也不能直接跟警察說自己是被陷害的,只能攤了攤手:「警官,你也許不了解東京。」
對,東京人就是這樣的。
女警當然知道情況,甚至除了爆炸少了一點,千葉縣也沒好多少。尤其是這裡還有幾處屬於私人的兵工廠,違禁槍支總是在民間流傳,槍擊事件總不在上說。
她說的這些話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向花崎青葉施加心理壓力,因為在之前的審訊中,也許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工作失誤破壞了「GD」保全的名聲,這位被高價聘請的保鏢將目標直指剛來這裡就被岩佐龍選中成為除了自己以外唯一拿到了一進出112小樓的花崎青葉。
「之前岩佐先生就跟我說他很喜歡金髮那個少年,為了感激對方的耐心照顧,打算給對方一些獎勵。但是那些獎勵的數額不低,對方需要通過考驗才可以獲得。」一貫沉默的保鏢流暢的講這段話說了出來,最後又吞吞吐吐地掩飾,「所以我懷疑,是花崎青葉當時沒有通過考驗,才心生怨懟。」
從腦海中將GD保鏢的話語稍稍捋了捋,女警深吸了一口氣,一連串激烈的質問就刺向了花崎青葉。
「那麼,請說明昨天晚上你為什麼和死者發生衝突。」
「請問你身為護理人員,是否與死者達成協議,死者是否表示過願意給你一筆不菲的報酬。」
「哦呀。」花崎青葉挑了挑眉,回頭看了一眼窗口。
窗外來自GD保全的保鏢正站的筆直,只能看見一道筆挺的背影。
「請花崎先生不要左顧右盼,這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女警嚴肅下一張臉,語氣嚴厲起來。
「這個嘛……」花崎青葉轉過身,看著地面上保鏢的影子,笑眯眯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是誰跟警官女士說的呢?」
「這件事需要保密。
」
「哎呀,原本我還不想說的,但是既然有人已經說了,那我也就不瞞著了。」花崎青葉抬眸,藍眸中閃過一絲惡劣的狡黠,「岩佐龍先生昨天的確和我說了很多啊,除了那些老掉牙的成功學,自然還有他的發家史。他說自己有一份寶藏,當年也只不過花費了其中的十分之一就攢下了偌大的岩佐集團,現在願意分給我一半,只要我答應他一件事。」
「什麼事?」女警語氣嚴肅,聲音帶著警惕。
「哦,他沒說。」花崎青葉卻沒有順著女警的話語回答,他看著窗外的人影微微動了動,嘴角的笑意越發不懷好意,「不過我能問警官小姐一個問題嗎?」
「什麼事?」
「明明我才是療養院的工作人員,為什麼千葉縣的警官們卻比我知道殺人的消息更早……你們是什麼時候接到的報警電話?」
「這件事……」女警蹙了蹙眉,並不願跟花崎青葉透露消息,卻見到金髮少年伸出食指比在了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不,讓我說。」腦海中浮現了昨夜的場景,花崎青葉雙腿蜷縮,抱膝蜷縮在木椅上的腿連上,雙眸微微眯起,「你們昨天是不是接到了兩起報警電話?」
花崎青葉語氣篤定,注意到女警身邊奮筆疾書的記錄員微微瞪大的雙眸,心下冷笑。結合警察及時趕到的時間,再加上岩佐龍和保鏢昨晚上配合表演的窗外偷聽的一幕,花崎青葉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自己的謹慎果然不是錯誤,昨夜的偷聽不過是個陷阱,對方前情的鋪墊不過是為了引自己進入陷阱。這座私人療養院十分重視客人的隱私,除了固定範圍安裝的攝像頭,其他大片區域都是沒有監控的範圍。
要是自己真的為了保住寶藏的秘密跟了出去,沒準現在警察要查的死者就要多出自己了。
想到這裡,花崎青葉眼眸中閃過一抹厭惡,雙腳放了下來踩著那保鏢倒影子。
他是不知道為什麼GD保全的這個保鏢非什麼非要拖自己下水,但他花崎青葉也不是能忍耐其他人對自己三番四次出手的。
「你是知道了什麼?」看著椅子上少年的一舉一動,女警出聲詢問,「還是說,你對警方隱瞞了什麼?」
「也沒什麼,或者說,我以為那些東西其實並不重要,但也許……他實際上對某些人很重要。」花崎青葉足尖輕輕點地面,張了張口,「昨天晚上,岩佐龍老先生的確跟說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說讓他發家的那筆寶藏有一份藏寶圖,藏寶圖就在他的辦公室里,只要……」
花崎青葉語調懶懶散散,看著地面上保鏢的倒映,此時對方正因為聽到了自己將一切和盤托出,而猛的轉頭看向了窗內。
「要錢不要命」的GD保全嗎?花崎青葉盯著地面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可對那些寶藏毫不在意,所以某些在意的人怕是要心亂如麻了。
「只要什麼?」聽著少年彷彿在講故事一樣刻意拖長的語調,女警只能順著他的話語問了下去。
「啪。」少年雙手合十,發出了一聲脆響,「然後窗外的燈光亮起,一個偷聽的人影就出現在窗口上,當我轉過頭,就只能看見一個小黑影匆匆離開的背影。」
花崎青葉轉過身,抬手指著窗外已經轉過頭,將一側耳朵靠近窗戶的保鏢,話語里是掩蓋不住的惡意,「就像現在的這位保鏢先生一樣呢。」
保鏢詫異抬頭,瞪大了雙眼,和花崎青葉那雙冰寒的雙眸對上了視線,忍不住稍稍後退一步,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慘白。
那種惡意怎麼可能是個能被隨便拿捏的普通少年能有的,就算是已經接過不少任務,見過不少強者,也只有極個別身上會有那種獨特的氣質。
保鏢儼然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為了避免寶藏的秘密泄露做出的努力不經沒有得到效果,反而可能會帶來更嚴重的後果。
同樣聽出了花崎青葉話語下隱藏的含義的女警甚至沒有絲毫遲疑,拿起通訊器就直接通知對保鏢重新開始一輪詢問。
之前他們也將保鏢當做了受害者排除在嫌疑人之外,畢竟僱主身死不僅損害了他個人的利益,拿不到除了定金之外的後續報酬,同時也影響了這個國際知名的GD保全公司的名聲。
然而,如果真有那麼一筆寶藏,那麼保鏢由此心動而動手不是沒可能的。
「唔,不過當時天色太黑,我沒有跟上去……」花崎青葉看著被警方控制著帶去了問話的保鏢,一點也不掩蓋自己的幸災樂禍,朝著窗外揮了揮手,接著才在女警一言難盡的表情中笑吟吟的轉過身,「也許你們會在西園東側的湖邊找到什麼陷阱也說不定。」
花崎青葉此時已經猜到岩佐龍當時的計劃,在意識到自己手中已經沒有翻盤的力量后,他顯然準備追求警方的庇護。但在拿不出有人,且那個人極有可能是自己親生兒子時,有什麼比一個真正死在療養院的人,還是個自己信任的護理更能證明危機的呢。
到那時候,他只需要掉幾滴眼淚,就能在警方的特殊保護下從被自己兒子控制的療養院中出逃。
想到這裡,花崎青葉輕哼一聲。但顯然,因為自己的不配合,與老頭合作的保鏢先生起對對方殺心,這也算是另一種的自作自受吧。
花崎青葉收回看向窗口的視線看向兩名警察,篤定地說道:「說起來你們之前那麼警惕我,是不是因為岩佐龍是被從很近的距離傷害的,起碼是在能通過指紋驗證的?」
「你……究竟是什麼人?」短短几個小時,在幾乎沒有說出死者的死因下,少年居然能將情況推理到這個地步,負責審訊的女警遲疑地詢問。
「我嘛……」花崎青葉眼眸一轉,扒拉了一下自己熟悉的人,排除不會任由自己撒謊的幾個警察,那麼也就剩下了,「我是優作老師的助手哦。」
「優作?是那位工藤優作先生?」負責記錄的警察推了推眼鏡,停下了記錄的動作,「你是那位先生的偵探助手嗎?」
「不,不是。我還算不上偵探的助手,我只是個小說助手。」花崎青葉搖了搖頭,「不過最近工藤先生閉關,我剛好在準備自己的作品,所以就出來采採風。」
「原來是這樣啊,居然是優作先生的助手,難怪這麼厲害。」
現場的兩名警察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感慨神色,雖然在普通人心裡工藤優作是個非常了不起的推理小說作者,但是對於各地的警方來說,那可是個一位十分值得人尊敬的名偵探。
在聽到少年自曝和工藤優作的關係,並且用不涉及隱私的聊天記錄證明后,警方對花崎青葉的懷疑就小了很多。
畢竟如果少年真的是個壞人,那麼工藤優作先生也會提前發現的才是。
——論日本警方的另類迷信。
不過既然是工藤優作先生的助手,那麼有敏銳的觀察力和強大的推理能力自然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甚至在商量之後,鑒於花崎青葉還是當事人之一,警方將屍檢報告給花崎青葉了一份。
「花崎先生,抱歉是我之前失禮了。能麻煩您看一下這個時間,看能不能推測出什麼情況嗎?」
「不,這不是失禮。」花崎青葉擺了擺手,朝著警官露出了淺笑,「這只是你們在做工作。」
拿著死亡報告在手裡顛了顛,花崎青葉語氣輕快,「所以我之前的推理沒有錯?岩佐龍是死於近距離的槍擊?」
警官但笑不語,示意花崎青葉翻開看看。
花崎青葉翻開了手中的資料,隨後緩緩陷入了沉默。雖然在他剛進入療養院的時候就在心底調侃過岩佐龍屬於DEBUFF疊滿的存在,卻沒想……這老頭是真的閻王一刻也沒想當他留。
慢性毒藥、兩次槍擊,槍擊時間發生在同一天夜裡間隔時間還不到一個小時,花崎青葉搖了搖頭。
「這還真是……與人為善的好人呢。」花崎青葉想起了顯然也動了手的保鏢的話語,陰陽怪氣地重複道。
畢竟花崎青葉對準備對自己動手的人可沒什麼好態度,不過考慮到人已經死了,他也就嘲諷了幾句,緊接著將資料翻到了最後一頁。
「咦?」他挑眉,「這子彈……」
屍檢報告的最後一部分是兩枚子彈的彩色照片,雖然花崎青葉對子彈的了解僅限於他曾接觸過的槍,但他清楚的記得狙擊槍子彈和普通槍的子彈並不是同一款。
「這子彈怎麼了?」警察追問道,「你是有什麼發現嗎?」
「哦,沒什麼。」
花崎青葉搖了搖頭,腦海中卻已經浮現出了昨夜的幾次動靜,腦海中開始還原昨夜發生的經歷。
在自己離開后沒多久,暴雨就下了起來,保鏢在就在卧室內搶殺了岩佐龍,隨後又將對方偽裝成睡著的模樣,離開了房間。
在他離開之後,秋川綾子恰好也到了112樓,在大雨的遮掩下,她隔著窗戶槍擊了房間內的屍體。
然後……綠川光呢?
思緒再次卡住了,花崎青葉睜開了眼睛,低頭重新翻開屍檢報告。
「總不能是下毒吧……一個星期以來的持續中毒,我們這一批可都沒到一個星期呢。」摸著下巴,花崎青葉陷入了沉思,「綠川光,還真是讓人猜不透的男人。」
被花崎青葉默默腹誹的諸伏景光揉了揉鼻尖,面對千葉警方的詢問表現的十分從容,彷彿這件事與他無關。
然而,這件事的確與他無關。
三個小時之前,諸伏景光把任務沒完成的情報發給了琴酒。
[你失敗了?怎麼失敗的?]
諸伏景光一邊拆開狙擊槍,按照要求將他們放回原來的位置,一邊回復。
[我來晚了,人已經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諸伏景光過於耿直的腦迴路噎到,直到幾分鐘后諸伏景光才受到了琴酒對回復:[這種事下次可以直接回復任務完成,我們黑衣組織並不需要知道你是如何完成任務的。]
[收到。]
諸伏景光低著頭,黑暗中的表情顯出積分莫測。
他,在試探這個組織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