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月13日夜晚?
「澀澤先生,我們快到了。」
車輛拐彎後行事一陣,窗外的景色變成了綾辻行人事務所的街道。
前排的司機剛說完這句話不久,飛鳥司就聽到前方響起警告的喇叭聲。
「澀澤龍彥,請立刻離開這裡,否則我們將立刻開槍射擊!」喇叭里的聲音十分急切,甚至喊到,「飛鳥先生,請阻止澀澤龍彥的行為!」
空氣里凝固起來,異能特務科似乎對明暗兩張底牌的見面十分緊張。
飛鳥司心有疑惑,不過他覺得特務科肯定不捨得下手,之前澀澤龍彥再怎麼胡來,他們還是自願為他收拾爛攤子。
澀澤龍彥原本面色如常,聽到特務科沖飛鳥司喊話后,笑容危險起來,指揮司機繼續行駛。
然而下一秒,子彈突然朝他們這輛車傾瀉而來。
飛鳥司被驟然出現的槍林彈雨嚇了一跳,幸而車身防彈,還加持了某種強化異能,依舊穩穩前進著。
特務科竟然真的捨得對澀澤龍彥開槍!
待車輛到事務所外停穩后,澀澤龍彥忽然放出濃霧,前方沒有異能的司機率先消失,緊接著,周圍的槍擊逐漸停下。
飛鳥司不由得拽了拽澀澤龍彥的衣袖。
他也看不慣特務科的人,但也不至於冷眼看著他們去死。他不想一會兒事情結束,出門看到一地的屍體。
不過他也知道一旦扯掉霧氣他們會再次攻擊,因此若是有什麼制止干戈的辦法就好了,特務科以前對澀澤龍彥明明不是這個態度,他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沒等他說出口,了解他的澀澤龍彥直接說道:「等進了建築物,我會縮小霧氣範圍。」
到時候特務科會失去目標視野,如果有人想闖入霧中強行襲擊,那就是他們自己選擇了,飛鳥司也不會為他們下場說什麼。
這樣的「寬容」顯然不是澀澤龍彥的一貫作風,飛鳥司明白他是在遷就自己,輕聲道謝。
澀澤龍彥下了車,繞到他這一側,打開車門,雙手攤開,看著他說:「上來。」
他依舊沒打算讓光腳的飛鳥司踩在地上,並且這一次想讓飛鳥司自己抱著他。
他的「寬容」果然是有代價的。
飛鳥司糾結了一下,小聲說:「我可以自己走進去的。」地上又不是什麼刀山火海,當他是魚尾變成雙腿的小美人魚嗎?
在骸塞里也就算了,在外面也太奇怪了。
澀澤龍彥堵在車門口,巍然不動,只是輕飄飄地提醒:「你要拖延進入建築物的時間嗎?」
拖得越久,那些特工也將在霧中掙扎越久,那些人的異能不可是好對付的。
飛鳥司咬咬牙,伸出手臂環住澀澤龍彥的脖子,澀澤龍彥露出一抹滿意的笑,趁勢將他橫抱起來,朝街角這棟建築物內走去。
進入建築物后,飛鳥司就掙扎著想要下來,他可不想被綾辻先生看到,總覺得解釋起來會有點微妙。
可任憑他怎麼掙扎,就是沒辦法從澀澤龍彥的懷抱里跳下來,雙臂緊緊箍著他。澀澤龍彥低頭看著他,欣賞著他的表情,還在笑!
飛鳥司把頭一扭,乾脆埋在他懷裡不去看他。
希望一會兒能直接見到綾辻先生的異能體……
他運氣不錯。
在建築物里走了沒一會兒,澀澤龍彥停下下腳步,飛鳥司抬頭一看,前方站立著一個身影,若不是額心的結晶,他就要錯看成綾辻行人了。
異能體的仇恨鎖定在本體身上,因此沒有攻擊他們。
飛鳥司眼疾手快地抓住異能體的手腕,緊接著,面無表情的異能體就被塞了滿懷的案件資料和證物。
異能體沒有本體的全部智慧,基本都是移開本能行動,但作為推理兇手的異能,異能體Anoher本能地開始分析案情。
片刻后,他看著飛鳥司,說出了根據現有資料推理出的兇手——
「飛鳥司。」
飛鳥司淡淡一笑,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寧靜。
會是怎樣的意外死亡將他帶走呢?
他閉上眼,平靜地靠在澀澤龍彥懷裡等待。
然而……
過去了好一會兒,他都沒遇到任何意外。
飛鳥司有點迷惑,按理來說揭穿兇手后意外死亡立刻就會生效。
他睜開眼,發現面前的異能體臉上也隱隱有一絲不解。
下一秒,一柄尖角廚刀刺入異能體的結晶,異能體漸漸消散。
冰冷慍怒聲音響起:「飛鳥。」
是真正的綾辻行人。
飛鳥司一陣心虛。
綾辻行人冷冷地看著澀澤龍彥,散發著陰森的寒氣和金屬質感的鋒利殺意:「你帶他來就是為了這種事嗎?」
澀澤龍彥笑著:「最簡單最直觀的方式,不是么?」
「綾辻先生……為什麼你的異能沒有生效?」飛鳥司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綾辻行人語調低沉:「你在懷疑我的異能?」
「當然不是!」飛鳥司連忙搖頭。
「那就是在懷疑我動了手腳?」澀澤龍彥玩味地說。
飛鳥司仍然否認,檔案里的內容他都看過,作為兇器證物的槍支上和他使用的槍支有一樣的划痕,並沒有被掉包。
被排除嫌疑的兩個人靜靜地看著他。
讓綾辻行人異能不生效有很多種可能。
證據不成立、推理出了錯誤的兇手、兇手並非主觀故意殺人……
證據沒問題,那有問題的……只有自己?
飛鳥司有些懵。
他原本始終篤定是自己故意殺人,此刻卻突然被推翻,甚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他深思到底是為什麼,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澀澤龍彥已經將他抱進了綾辻行人的事務所,坐在沙發上。
飛鳥司喃喃問出:「為什麼我沒有意外死亡。」
綾辻行人篤定地說:「很簡單,你不是兇手。」
「可明明是我開的槍……」
「你的槍法有那麼准?」綾辻行人反問。
飛鳥司接觸過一點射擊,非常業餘的那種,如果能給他足夠的時間瞄準,距離在十米左右,他的打靶成績還不錯。
但那一天,他從頭到尾都沒想過開槍,純屬威懾作用,有刻意壓低槍口,更沒有任何時間瞄準,當時的他已經準備放下槍支了。
不……這也許是自己篡改的記憶。
他痛苦地捂著頭,一時間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澀澤龍彥按壓著他的太陽穴,卻聽到他無意識地呢喃著:「陀思先生……」
澀澤龍彥臉色不太好。
綾辻行人用訴說事實的語氣,肯定地告訴飛鳥司:「你不是兇手。」
「我不是?」飛鳥司怔怔地看著偵探,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這件事背後一定有異能者的手筆,控制系、空間系、時間系……要想完成這樣一起「無可爭議」的兇殺案,有的是辦法,就連我也可以做到。」綾辻行人冷靜分析,「你只是被人算計了,我的異能已經說明了你的無辜。」
不是我殺的?
飛鳥司愣愣地重著。
綾辻行人繼續說:「你不如想一想誰能從這件事里獲利。」
「費奧多爾君。」澀澤龍彥說。
「不!」飛鳥司立刻反駁,快要跳起來了,「這件事和陀思先生毫無關係!他也不是獲利者……他只是安慰了我,也從沒有說過我是兇手!」
陀思先生根本沒有這麼做的必要,陀思先生是個好人,一直在他精神崩潰的時候支撐他、安撫他,飛鳥司不想對他有丁點懷疑。
「這起案件牽涉很廣,想讓嫌疑人死亡的人太多了……」飛鳥司想起那些喜氣洋洋的警員,想起逃走的兩個少年,也許是其中某個人覺醒了詛咒之類的異能,可能性太多了。
「謝謝綾辻先生。」他誠摯地感謝對方,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已經足夠了。
人不是自己殺的。
一想到這點他忽然心裡一松,就像壓在心上的一座大山消失了。
如釋重負的他還有點茫然,一腔情緒都無處可去,痛苦的感覺仍然殘留著,他靠在澀澤龍彥的肩頭,微微出神。
綾辻行人看到他的姿勢,擰眉走向地下室,不久后他手上提著一雙剛找到的皮鞋和襪子上來。
「穿上。」綾辻行人的眼神和聲音一樣冷冷的掃過來,他似乎看不慣澀澤龍彥這樣抱著飛鳥司。
被挑釁的澀澤龍彥按住飛鳥司,不悅地看著他,出言嘲諷:「特務科的狗還想做什麼多餘的事情嗎?」
空氣里無端冒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硝煙味。
剛剛放鬆的飛鳥司一下子又緊張起來。
綾辻行人紋絲不動,銳利地看著白髮青年:「我對你和特務科的爭端沒興趣,但是……別忘了,我是殺人偵探。」
綾辻行人其實沒辦法通過異能殺了澀澤龍彥,因為那些死去的異能者都是「自殺」,他無法直接將澀澤龍彥直接定義為殺犯,缺乏直接的證據。
但像澀澤龍彥這樣的人,會從未親手殺過人嗎?
過去特務科會幫他遮掩,但是現在可不一定了。
「竟然帶著證物和飛鳥過來,你做的太過了。我還沒死,輪不到你來使用我的異能。」
「那你可以去死了,要不是司君插手,你上一次就該死了。對了——」澀澤龍彥想起什麼,愉悅地說,「我上次問司君,等我掌控特務科后要不要求我放過你,他很爽快地拒絕了呢……」
飛鳥司:!!!
那明明是因為求他也沒有用,怎麼現在由他說出來一下子變了個味。
綾辻行人並沒有被挑撥,他似笑非笑:「想用我來威脅他?看來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重啊。」
情敵的警惕是最好的證明。
澀澤龍彥笑容消失:「你未免有些自作多情,司君只是太心軟了,隨便用什麼人都能威脅他。為了外面那些特工,他現在願意乖乖待在我懷裡。」
他的手穿進飛鳥司發間,把飛鳥司緊緊錮在懷裡。
「你在他眼裡和那些特工沒什麼不同。」
「多管閑事。」綾辻行人淡淡地評價飛鳥司的行為。
澀澤龍彥冷笑,他一開始可沒說這話,分明是發現和特工們同一地位,有所不爽。
綾辻行人把鞋子放在沙發旁,再一次說:「是給人偶準備的,穿上,還是說你連這種事都要我來做?」
飛鳥司覺得如果自己點頭的話,他真的會做,於是立刻搖搖頭說:「我自己來。」
他看了看鞋子,是自己的尺碼。從沒下去過人偶間的他驚訝了,竟然有像人一樣大的人偶![1]
他彎腰準備穿上,澀澤龍彥卻忽然扣住他的腳裸。
「龍彥先生……」飛鳥司無奈地對上猩紅眼睛。
「你選我還是選他?」澀澤龍彥問。
綾辻行人也將視線停留在他身上。
儘管他們心知肚明飛鳥司和他們戀愛只是為了迷惑系統,故意破壞任務,但拋開動機,那的的確確是在談戀愛。
所以他們之中有些人才會對順序那麼在意。
看著和自己感情很好的小男友為了某種任務必須與自己分手,轉投下一個人的懷抱,怎麼想都很惱火。
即使他們交往之初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答應了一到時限就和平分手,一開始對這種條件也十分無所謂,但真到了分手的那一刻,對於系統,對於搶走飛鳥司的「下一任」,都帶了不少遷怒。
澀澤龍彥和綾辻行人恰好是第一任和第二任。
在澀澤龍彥眼裡,綾辻行人就是那樣討人厭的傢伙。
在綾辻行人眼裡,澀澤龍彥竟然是飛鳥司的初戀?
再加上兩個人恰好分屬異能特務科兩端勢力,更是水火不容。
澀澤龍彥今天會帶飛鳥司過來,除了壓制他眼中特務科的逆軍,也帶著找綾辻行人挑釁的意味。
感受到他們的灼灼視線,飛鳥司把頭低得更低了,就差像鴕鳥一樣埋起進沙子里。
他不理解。
說好是演戲,好聚好散,現在自己也知道了演戲的事情,為什麼還……
他並非完全想不到真正的答案,但他不敢去想。
他不想從一個假海王變成真海王,而且就算這次自己沒有殺人,尾生也是因他而死。
飛鳥司看著等待他做出選擇的澀澤龍彥,想到了他之前的話。
反抗么……
他想向系統復仇,但是系統看不見摸不著,處處監視著他,自己到底該怎麼做呢?
他已經破壞了系統的任務,按理來說一切都結束了,但失憶前的自己卻在一周前做出了把異能給澀澤龍彥的承諾,是不是自己還有什麼對付系統的後手?
還是真的只要自己死了就……
一切似乎只有等自己恢復全部的記憶才能知道,信里說有個人會幫他恢復記憶,到底是誰呢?
飛鳥司心中百轉千回,但眼下這微妙的修羅場依舊僵持著。
他梗著脖子,深吸一口氣,堅定說道:「我選鞋子。」他不想再做小美人魚了。
「哦?」澀澤龍彥的手扣得更緊了,他的氣息危險起來。
「綾辻先生,下次我會還您一雙新鞋子。」說完,飛鳥司又看向澀澤龍彥,苦笑一聲問道,「澀澤先生,能麻煩您能帶我回橫濱嗎?敦明天就要回來了,我現在樣子可不能讓他看到,您願意幫我處理一下嗎?」
澀澤龍彥這才柔和下來,鬆開手,任由他穿上綾辻行人準備的鞋子。
他心情不錯。
反正等回了骸塞,他會把鞋子扔掉,好好打扮司君的。
他撥弄著飛鳥司的長發,愉快地想,他還沒有打扮過長發的司君呢,編出和自己一樣的小辮子怎麼樣?敦君一定會很驚喜的~
不過在臨走前,綾辻行人對飛鳥司說起一件事。
「你最好查一下你和你第五位男友交往時,他有沒有長時間離開過你。」
飛鳥司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綾辻行人說:「我和你是在8月17日正式交往,2月13日分手,其他人應該也是一樣,你的規律是談半年空半年。」
飛鳥司點點頭,之所以只談半年,是因為系統計算的攻略狀態就是180天,好感度達到90後進入攻略狀態,180天後無法達到100就算失敗。
既然是演戲,自己當然會卡著180天時限。
綾辻先生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但只有你的最後一任,你和他才剛分手不久,沒有空半年。」
綾辻先生的重點是「空半年」?
飛鳥司疑惑。
半年空窗期對自己來說很正常,一方面是對前任表示尊重,另一方面自己也需要把情況都告訴新男友,培養好感至90,再開始交往。
飛鳥司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詢問澀澤龍彥:「我和龍彥先生交往的時間點也是一樣嗎?」
澀澤龍彥顯然比他更快明白過來綾辻行人的意思,饒有興趣地點了點頭:「一模一樣。」
時間點太規整了……談半年是在卡180天的規則,但空窗期為什麼也這麼規整?空五個月、七個月不行嗎?
彷彿也在卡什麼時間點,他可沒有什麼強迫症。
飛鳥司突然想到系統當時提及的另一條規則。
【若進入攻略狀態后好感掉下90,則自動退出狀態,不算攻略失敗,直至下一次好感度達標。】
他恢復的記憶不多,沒有更詳細的和系統討論規則的記憶,但僅從這條來看,他冒出一個想法。
自己空出半年,是為了防止這種「續·攻略狀態」,確保每個人都攻略失敗嗎?
那作為才分手的最後一任,陀思先生的確有可能處在這種狀態里。
所以他沒有離開這個世界,因為他的攻略任務並沒有結束,他還沒有達成第五次任務失敗,他當然還能留在這個世界里。
陀思先生知道嗎?
一股寒意忽地竄上飛鳥司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