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榮慶堂。
賈璘剛剛踱步而入進入正房,便見身後的賈寶玉一個箭步小跑而過,隨即便見他撲向了端坐在榻上的賈母懷中。
「祖母......」
賈寶玉入了賈母懷中,彷彿找到了依仗,揚起那張仿若中秋之月的大圓臉可憐兮兮道「多虧了你讓鴛鴦去解圍,我這才能過來的」
「可憐見的,是不是又挨你父親的訓斥了」
賈母用手拍了拍賈寶玉的背,安慰道「若下次你父親再遣人尋你,你便早些讓襲人來稟我,我也能讓人早點過去,你也能少受些罪了」
賈寶雲聞言眼中一亮,連連笑著頷首不及。
賈璘見狀心中一陣無語,暗想道「如此溺愛,賈政能管束賈寶玉才怪」
賈璘收斂思緒,上前一步,恭敬行禮道「請老夫人安」
賈母聞言這才看向立在堂中的賈璘,笑著道「你便是璘哥兒,你舅媽可誇了你不少好話,如今我見了,果真是個俊俏的好哥兒」
不待賈璘回答,在賈母懷中的賈寶玉不由撇了撇嘴,嘟囔道「他不是個好的.....」
賈母聞言不由皺了皺眉,看向賈璘。
賈璘瞥了賈寶玉一眼,不由心中腹議「這大臉寶,都十三歲的人了,還在祖母懷中撒嬌,這我就不說了,怎麼如此孩子氣,也是讓人無語」
賈璘見賈母看來,不由解釋道「這事怪我,之前去拜見政老爺時,他詢問我是否進學了,我便告知了他,我今年剛中秀才,沒想到因此讓寶兄弟挨了頓訓」
賈母聞言不由失笑的哄著懷中的賈寶玉道「我還當是什麼事情?長輩詢問,璘哥兒哪有不答的道理,這不過是璘哥兒的無心之失,你莫要生氣了」
賈璘聞言不由腹議「呵呵!
這還是我的失誤了......」
賈寶雲聞言低聲嘟囔了幾句,便沒再糾纏此事了。
賈母這才笑著對賈璘道「沒想到璘哥兒也是個讀書種子,你舅媽誇你看來也是有道理的」
坐著一旁的薛姨媽與薛婉聞言不由鬆了口氣,她們雖然剛來,但已經看出了賈母十分溺愛賈寶玉,心中擔心賈璘因此被賈母不喜。
「不是我在老太天面前妄言,璘哥兒的確是個好的,不僅會讀書,如今也開始習武了,外人見了也得贊一句文武雙全」
薛姨媽笑著道。
「這話我是信的」
一旁的王熙鳳見堂中的氣氛緩和了,這才上前一步,打量了賈璘片刻,然後轉頭看著賈母笑道「璘哥兒這通身的氣派,我看不似金陵那邊的,反而更像我們國公府的正派子孫」
賈璘聞言嘴角不由抽動了一下,心中嘀咕道「鳳姐這是在誇我還是罵我了,國公府就沒有幾個上得了檯面的,你們心中便沒點數嗎?」
賈璘收斂心緒,趁見也打量起王熙鳳,見其身穿一件金邊琵琶襟外薄襖,下面則是一件散花如意雲煙裙,腰間系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頭上戴著金鳳累絲如玉八寶鳳頭釵,整個人恍若神仙妃子,神采飛揚!
此時兩人距離不遠,賈璘都能嗅到從王熙鳳身上散發開來的香氣,惹得他一陣心猿意馬。
賈母聞言不由細細打量起賈璘,片刻后,才笑道「那對劍眉倒是像極了小國公爺」
王熙鳳聞言笑著接話道「璘哥兒畢竟也是初代榮國公之後,與小國公爺有幾分相似也是正常的,看來我那句璘哥兒更像我們府里的話可不是胡謅的」
賈母聞言笑了,啐道「就你這猴兒能言會道,我們都說不過你的......」
隨即又見賈璘瞧著王熙鳳,不由解釋道「這是你璉二哥的妻子,你喊她一聲璉二嫂子便行了」
賈璘聞言便與王熙鳳見禮。
「璘哥兒,我之前聽姨太太說,你是在金陵書院讀書,又是今年中的秀才,不知你認不認李修文?」
一旁的李紈突然插話道。
王熙鳳聞言不由挑了挑眉,她是素來知道,李紈自從青春喪偶后,便如槁木死灰一般,對府中之事一概無見無聞,惟知侍親養子,外則陪侍小姑等針黹誦讀而已。
沒想到今日在外客面前會主動相詢,端得是奇怪。
堂中好奇疑惑的不僅僅是王熙鳳一人,李紈見眾人的視線都看向她,一直低調慣了的她竟有幾分拘束,隨即還是笑著解釋道:「我幼弟李修文也在金陵書院求學,去年家中來信,便言及他會在今年下場,我這才想著或許璘哥兒認識也說不定了」
眾人聞言這才釋然。
賈璘看向李紈,見其眉眼清秀,儀態端莊,雖然臉上少了些生氣,卻掩蓋不了通身的書卷氣,那是身處詩書禮儀之家,從小便浸入骨頭的文氣。
王熙鳳見賈璘沒有言語,以為他不好稱呼李紈,便笑著道「那是你珠大哥的妻子,你可以喊一聲珠大嫂子」
賈璘聞言笑著頷首,隨即看著李紈回答道「我不僅認識李修文,我們還是同窗好友,他也是今年中的秀才」
..李紈聞言不由臉帶笑意心中暗道「小弟如此爭氣,想來父親也能欣慰不少」
李紈想到此處,便又感傷於自己獨自一人在神京,幼弟有了出息,自己也不能去慶祝一番,不由收斂了笑意,心中難免失落。
賈璘見狀,便也有了幾分猜測,於是看著李紈笑著繼續道「他得知我要北上后,便托我給你帶著東西,說是送給小外甥打發時間的」
李紈聞言不由想起自己那個如今方才5歲的兒子賈蘭,心中便是一暖,雖然她不幸嫁給的賈珠是個短命的,但是好歹她還有個兒子可以依靠,這日子方才有些盼頭了。
賈璘繼續說道「我還有個好消息需要告訴珠大嫂子,李伯父已經上書天子,若不出意外的話,明年李家便要舉家上京了,到時候珠大嫂子也能一解思親之情了」
李紈聞言不由大喜,臉上的笑容綻放開了,讓他那清麗的容顏煥發出別樣的光彩來,一時竟然讓賈璘看得有些痴迷。
「珠哥兒媳婦也是不容易的,你遣人多打聽些,若是親家入了京,你要趕緊來稟我,千萬不要失了禮數」
賈母見李紈今日難得開懷不由笑著吩咐一旁的王熙鳳道。
「哎呦」
「平日里,老太太常說最疼我這個孫媳婦,可如今看來,我還是比不上珠大嫂子更得老太太的歡心呀」
王熙鳳先應下了差事,隨即作氣餒樣,對賈母笑道。
賈母聞言不由啐道「你這猴兒愈發大膽了,連我都敢排揎上了,我看你是看上了我房裡的那枝鳳頭釵,這是尋著機會討了」
王熙鳳聞言不由笑道「壞了,讓老太太看出來了,既如此,你不如就賞給我得了,不然我這不是平白擔了一份罪嗎?」
賈母聞言不由笑道「瞧你這可憐樣,一會就讓鴛鴦拿給你」
堂中眾人聞言不由大笑。
賈璘見狀,不由心中嘀咕道「這鳳姐其他的不說,對於哄老太太倒是真的有一手的」
賈寶雲也跟著笑了一陣,隨即環視一圈,見眾姐妹都不在,不由插話道「林妹妹與其他姐妹在哪裡,我怎麼沒見著」
賈璘聞言也快速的掃視了一遍房中,見房中屏風后隱隱約約有幾個穿紅著綠戴寶簪珠的少女身影,便心中瞭然,這是自己這個外男過來了,她們都避讓到屏風之後了。
賈母聞言笑道「你寶姐姐來了,你的幾個妹妹正在屏風后與她玩了」
賈寶雲聞言眼中一亮,忙不迭的從賈母懷中抽身而出,笑道「早就想見見姨媽家的寶姐姐,我也去屏風后,給她見個禮去」
賈寶玉說完,不待賈母再言,便興沖沖的跑到屏風之後了。
頓時惹得屏風后一陣嘰嘰喳喳的喧嘩,少女清脆的笑聲透過屏風傳入眾人耳中。
「寶兄弟都十三了,也一向如此與眾姐妹廝混的嗎?」
賈璘見狀不由眯眼徐徐說道。
屏風內三春與林黛玉,薛寶釵,坐在一起,幾人見了賈寶玉原也很高興的,但聽了賈璘的問話不由收起笑臉,各自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不知所言。
堂中的賈母與王夫人雖然心中也知道賈寶玉的行為不當,但是她們向來寵溺賈寶玉,見不得別人說賈寶玉的不是,聽了賈璘的話,不由臉色稍沉。
一旁的薛姨媽與薛婉見了不由心中暗急。
而王熙鳳則是訝異的瞧了眼賈璘,隨後退回了賈母身邊不再言語。
唯獨一旁的李紈,顧念賈璘與她家幼弟交好,不由上前解釋道「寶兄弟,他還小,又向來與姐妹親善.....」
賈璘自然是察覺了堂中的異樣,但他不在意,因為一開始他便沒有想著融入賈府中去,他知道賈府最後難免落得個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所以有些禮數,他要盡到,但有些看不慣的事情,他也不會忍著。
他之所以選擇出言,乃是因為薛寶釵日後要住在梨香院,避免她入坑,同時也是讓林黛玉開始意識到,縱使她與賈寶玉一起長大,但畢竟如今年歲大了,是不應該太親密的。
賈璘環視一圈眾人,向著賈母誠懇道「請老太太恕我多嘴,我知道在你的心中寶兄弟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可在外人看來,十三歲便可鼎力門戶了」
「再者兄弟姐妹之間親厚一些自然無妨,但是薛妹妹與林妹妹畢竟隔著一層,若是以後府中下人嘴碎,在外胡言亂語,難免影響她們倆的閨譽」
賈母聞言臉色依舊不好,她自然知道賈璘句句在理,可她依舊不順心。
一旁的王夫人手中轉動的念珠也停了下來,瞧了賈璘一會,隨即瞥了薛姨媽一眼,若有所思。
屏風裡的薛寶釵聞言眼中亮晶晶的,心中暗道「璘表哥看來還是在乎我的」
一旁的林黛玉聞言也皺起了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她雖然覺得賈璘說得有些道理,但是自從6歲被接進賈府,她便與賈寶玉同吃同住的,也沒有誰告訴她,這樣做是不對的。
林黛玉瞧了眼屏風外,隨即又看了眼氣得通紅的賈寶玉,心中納悶道「我與寶玉太親近真的不對嗎?」
賈寶玉見林黛玉疑惑的看著他,眼中有了些疏遠之意,不由大怒,隨即轉身出了屏風。
「寶姐姐便也罷了,你與她是表親,可林妹妹與你何干?你有什麼資格管她的事情?」
賈寶玉來到堂中對賈璘道。
賈璘聞言挑眉道「林世叔乃是我老師的門生,此次北上,我在揚州曾拜見過他,他也讓我帶了書信與禮物交給林妹妹」
「我既然喊他一聲世叔,自然是不能見了林妹妹閨譽有損卻一言不發的」
賈母聞言不由詫異道「原來你與如海還有這層關係,我記得如海的座師乃是顧閣老,難道璘哥兒你也拜在他的門下了」
賈璘聞言笑道「老師當年諫阻太上皇修道失敗后,便歸隱金陵城外的清涼山,建書院教學,我有幸在書院求學,最後入了他老人家的眼,拜在了他門下」
賈母聞言不由收斂心中不快,暗想道:「雖然國公府乃是武勛,可以不必顧及顧懷石,但是畢竟顧懷石的影響力很大,如今這事不過是小事,沒有必然惡了賈璘,為國公府平白樹敵」
「再者,賈璘既站住了理,又抬出了林如海,也算師出有名了」
賈母想到此處不由笑道「璘哥兒是個有福的,能得閣老與如海的器重,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如海久在揚州任上,不知他身體可好?」
賈母一臉關切道。
賈璘聞言不由高看了幾眼賈母,暗想「賈母畢竟是執掌國公府幾十年的人,是見過大風浪的,雖然寵溺賈寶玉,但也沒有失了理智」
「如今大周朝內憂外患,國庫缺錢,聖上急需兩淮鹽稅,林世叔深負眾望,一日不敢懈怠,身體雖還好,卻看起來十分的憔悴了」
賈璘收斂思緒徐徐說道。
「哎」
「如海也是難呀」
賈母聞言不由嘆了口氣。
賈璘聞言正準備言語,便突然從屏風后,傳來少女的抽泣聲,一時讓堂中眾人訝異的看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