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第86章 第 86 章

「我想,這和你們沒有關係。」

鹿淞景說。

他話音仍是慢吞吞的,但這一刻卻有著一種近乎固執的強硬。

隨之游與謝疾齊齊挑起了眉毛,明明神情是極其迥異的散漫或疏離,但此刻卻透出一種同樣的饒有興味來。

鹿淞景後知後覺地想,他們更像是一對師徒。他抿了下唇,又看了眼隨之游,本想繼續保持些更強硬的態度,然而內心中卻生出些苦澀。

沉默在他們之中蔓延開來。

鹿淞景最終還是先開了口,「我做錯過了那麼多事情,每一次總是選中那個最壞的選項,性格也總是猶豫軟弱的。」

他指尖畫出個陣法,畫出個面具來,將它戴在臉上,「但我總覺得這應該是最後一次,我想要自己解決,就像師傅曾經對我說的那樣,這麼漫長的修仙之路,終究還是一個人走下去的。再說了,我現在變得警惕這麼多了,自然也會對曾經的師門有所防備,不是嗎?」

隨之游朝嘴裡扔了幾顆花生,喝了口茶,「行了行了別跟我解釋了,我對強行做好事沒興趣,你要是想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不關我事。啊,不對——」

她起身,笑眯眯地將臉湊過去,低聲道:「既然你已經參加這場大比了,想必是跟這事有關的人也要來,你是來複仇的對吧?」

鹿淞景點點頭。

隨之游道:「要不要打假賽?」

鹿淞景:「……」

隨之游抬高了聲音:「你今天表現不錯,到時候你的賠率會很高,咱們合作如何?反正後面是打積分,積分打夠了你看情況輸?」

鹿淞景:「……師傅。」

他出聲打斷了隨之游的假賽大計。

隨之游便擰著眉毛看過去,「幹什麼?」

鹿淞景的表情被面具所遮擋,只能看到他勾起的唇角,緊接著才是有些無奈的聲音,「師傅為什麼總是——」他想了會兒才說,「永遠在折騰這些奇怪的事情呢?」

「什麼叫奇怪,賺錢有什麼好奇怪的。」

隨之游無語起來。

鹿淞景搖搖頭,唇角的弧度鬆弛了些,「不是這個意思。師傅總說我單純愚蠢,但我卻覺得師傅比我要純粹很多,好像無論什麼時候見到,都是一樣的。我剛剛恍惚中以為,好像很多事都沒有變。」

他說到最後,薄唇又緊抿著,身上再次透出些疲憊與厭世的漠然來。

隨之游:「因為我夠強,所以我就算被騙被傷八百次,也不會動搖。」

她反手指了指謝疾,「就像你師祖,本命劍都被騙沒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謝疾:「……」

鹿淞景聞言,似乎是笑了下,又道:「原來是這樣。啊,時間不早了,我恐怕要先行離開了。」

他站起身來,兩指輕輕點了下眉心,對隨之遊行了一個禮。

這是修仙界才有的禮儀。

鹿淞景道:「師傅,這是最後一次叫你師傅了,或許事情結束后還能再見,也或許便再也不見了。謝謝師傅的教導。」

他話音落下,身形化作一團紫色的影子,霎時間於兩人面前消散而去,只剩座位上的茶杯散發出裊裊霧氣

隨之游嘆了口氣。

*

隨之游與謝疾回到擂場之時,正正看見擂台之下一個穿著墨色門派服的人滿身鮮血地站在一群墨色門派服弟子中。隨後他們齊齊結印,竟是喚出寶架乘風飛走了。

與此同時,擂台四周浮現出幾道光柱,上空幾行金色文字亮出。

逍遙宗弟子勝。

剛才那是被逍遙宗打得要回宗門治療了么?

隨之游正想著,剛走到周師兄他們附近,卻聽他們怒道:「真是的,看逍遙宗猖狂成這樣,真把自己當什麼東西了。」

她疑惑問道:「怎麼猖狂了?我怎麼都沒看見人?」

周師兄轉頭便道:「你們倆去哪了?快到你們了,剛剛我和文師妹方師妹到處找你們都沒找到。」

「剛剛看累了,就和師——啊,謝師弟——」

隨之游促狹地回頭看如今的「師弟」謝疾。

可惜謝疾面上淡淡,薄唇一張卻回答:「不客氣。」

隨之游:「……」

你這個姓氏真就佔便宜唄。

隨之游繼續道:「就和他去我們定下的客棧那裡吃了些東西。」

「下次別這樣了,萬一錯過時間就得不償失了。」文師妹笑起來,又說道:「孟師妹應該看見了啊,就是那群穿墨色弟子服的人。」

「對方很厲害么?逍遙宗贏了還傷得這麼重?」

隨之游更感覺有些奇怪了,畢竟魔宮很講誠意,這次劍修大比用的法陣和鑲嵌的靈石都是最高級別的,只要還剩一口氣就能用回溯陣法輔助治療陣救回來才是。

文師妹還沒解釋,卻聽旁觀的一個散修插話道:「你們合歡宗不如逍遙宗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還管人家贏了傷得重不重呢?」

「就是就是,誰不知道,人逍遙宗建了不到一百年如今便稱得上中等宗門了,倒是你們合歡宗眼看著就要滑到下等了吧?」

又是一道嘲弄聲響起。

周師兄聽得面色十分難看,回頭怒喝了聲:「你們又知道什麼?那逍遙宗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當年叛逃合歡宗打傷我們掌門的事情你們這些人是不知道么?明明連合歡宗的秘傳心法秘籍都被他們捲走了!如今你們卻如此是非不分?」

「那明明是你們合歡宗先為非作歹,逍遙宗那些人不過是終於逃

離了魔爪而已,你們還好意思說人家捲走功法?逍遙宗那可是正經修鍊,可沒有雙修的說法!」

那出言嘲諷的人顯然也被激起了火氣,連珠炮的一樣質詢問得周師兄面紅耳赤,擼起袖子就要更大聲駁斥。

他身邊的文師妹與方師妹連忙一人架著一隻胳膊將他硬生生拉走了,連帶著隨之游與謝疾也被瘋狂眼神暗示趕緊離開。

到了看台處較為後方的位置時,周師兄漲紅的臉還是沒消下去,卻氣得也只能重複幾句「一派胡言」原地踏步。

文師妹與方師妹直接將他晾在原地讓他冷靜。

隨之游捏了把冷汗,萬萬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居然引起了這樣一番爭論,簡直是人類馴服早期互聯網現狀。

文師妹卻已經又回到了方才的話題,似乎想要打破這尷尬,「對了,孟師妹不是問他們為何要回宗門療傷嗎?其實是不是法陣治不好,是他們那邊這次的主張,說他們宗門有嚴格的規定,傷病都需報備回宗門治療,不佔用大比的治療陣。而且他們還放出話說,無論何時都不能耽誤試煉與課業,因而如今幾天的比賽他們也要回宗門,待比賽前再來。」

隨之游細細琢磨了許久,在字裡行間只琢磨出來一行字:無意佔用公共資源。

還挺會立人設,這一段話給自己立了多少人設啊,逍遙宗,營銷大師。

隨之游又問:「那合歡宗當年——」

她話音還沒落,卻見手上的玉牌亮了亮。

這是到她了。

隨之游只得咽下問題,身形頓時消散,下一刻便出現在了擂台上。她站在擂台上望著對手,時隔許久,這種1v1競技場還是讓她心潮澎湃。

鑼鼓敲響,比賽開始。

對手是個二十左右的青年人,一身青衫,手中銀劍鋥亮。他上下打量了下她,面上浮現出點微妙的神色,眼睛一眯,往後揚了揚腦袋甩了下劉海,「原來是合歡宗的妹妹,不如我讓——」

隨之游很難容忍醜人耍帥,尤其是還這麼油,於是一劍捅過去,「讓什麼?」

他吐出幾口血。

青年立刻暴怒道:「你居然——」

隨之游又甩了一劍過去,身形如鬼影,還順勢扇了他兩巴掌。

隨之游又問:「居然什麼?」

青年被打懵了,身上血液在幾個空洞里到處竄,他握著劍立刻便和失衡的公雞一般開始亂砍亂揮,身上魔力迸發。

「甩頭髮是吧?」隨之游捅了一劍,踹了他兩腳,「本來心情就煩。」

那青年七竅血流如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隨之游又捅了兩劍,最後才命中他命門,乾脆利落贏下來了。

她離開擂台時,看客們一片安靜,只有幾聲竊竊私語。

「這就沒了?」

「怎麼感覺這劍修大比含金量不高……」

「她怎麼就這麼輕鬆捅進去了,還打了他……」

隨之游心中冷哼一聲,正準備回到合歡宗弟子的人群中,卻見謝疾手腕上的比試玉牌亮了亮,正在往她的方向走。

謝疾路過她時,她立刻將尾巴撇向了另一邊。

下一刻,謝疾的腳步停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才走。

隨之游扯了下嘴角。

就知道,又想亂摸。

這玩意兒到底什麼時候能消失啊。

隨之游耳朵耷拉著,走回了合歡宗弟子中。

她抬頭,謝疾站在擂台之上,黑髮白衣,目下無塵,出劍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

火紅劍意似流火驟現,對面的人應聲倒下。

謝疾反手收劍,悠然下台。

比賽結束了。

擂台周圍的一片看客再次寂靜。

但很快的,便爆發出一片叫好之聲。

謝疾回來時,便看見隨之游發獃的神色,那如冰湖般平靜的眼眸便如消融了般。

他道:「怎麼了?」

隨之游問:「我在想,我以往宗門大比是如何,師傅大抵總是知道的。」

「嗯。」謝疾勾了下嘴

角,有些促狹,「畢竟總是要看看我的弟子,表現如何。」

他即便是不去,也總是會被她央求著配合她的邪門歪道賺些錢,想來有些好笑。

隨之游道:「但我好像沒見過師傅年輕時參加大比的樣子誒?」

謝疾頓了下才道:「也沒有那麼老。」

隨之游:「師傅年輕時也是這般么?」

謝疾:「哪般?」

隨之游:「快。」

謝疾:「……」

隨之游快活地笑出聲來。

謝疾無言,卻也只是輕輕彎了彎嘴角。

他輕聲道:「年輕時,大抵也沒有你這般話多,更不會浪費時間。」

他們都是一劍必中命門,出劍必須見血致命的人。但她更壞心眼一些,很多時候會故意不中,折磨對方到舒心了才結束。但他不一樣,永遠希望能最快地結束掉比試。

謝疾久負盛名,鋒芒畢露,修仙界中未曾有能與之一戰的人。

宗門大比於他來說,乏味至極。

他一度無法理解修仙界中的其他劍修,為何總是用著一副子很努力很刻苦的樣子,拿著錯漏百出的劍招跟他比試。

就像現在,擂台上兩個劍修你來我往,彷彿互相喂招。

謝疾問:「他們在做什麼?」

隨之游道:「刮痧。」

謝疾想了想,「有道理。」

*

是夜,客棧里。

隨之游一腳踹開謝疾房門時,謝疾剛剛結束調息。

他眼皮都沒有抬,只是問:「怎麼了?」

隨之游三兩步走過去,很是乖巧地坐在了椅子上,盯著床上的他。

她道:「師傅,我想喝酒。」

謝疾:「……你上午才問我要了錢。」

隨之游:「那不是上午的事嗎?」

謝疾沉默了下,「沒有了,沒帶多少。」

隨之游很受挫一樣望著他,「一點都沒有了嗎?」

謝疾道:「有也不是讓你喝酒的。」

隨之游很發愁,「但我現在好煩啊,好無聊啊。」

謝疾望了她一眼,微微點頭,隨後抽出腰間的劍。

隨之游也立刻喚出劍來。

兩人對上眼神,飛出客棧打了一場,打了半個時辰后結束了

這場戰鬥。

隨之游攀著在樹上,奄奄一息地開始療傷。

謝疾一手攥著她的手腕給她輸靈力,一手開始調息療傷。

他閉著眼,眼睫垂落,話音很淡:「是因為鹿淞景?」

隨之游晃了下手腕,問道:「師傅,我是不是不適合做師傅?」

謝疾頓了下,「也許是他不適合。」

「師傅當我師傅的時候,好像挺稱職的。」隨之游開始掰手指,「會給我錢花,陪我打架,還會幫我修鍊,最後我投桃報李還幫師傅飛升了。」

謝疾:「……你覺得那是投桃報李?」

隨之游:「不算嗎?」

謝疾:「……行。」

隨之游又嘆了口氣,繼續掰手指:「雖然我飛升失敗,重新投胎了,但我現在這麼努力又快要飛升了。總的來說,我作為徒弟好像過得還行。」

她又道:「可是他不一樣,好像有了我這個師傅,他自毀靈根,墮入魔道,屢次被騙被磋磨,如今連身體都是破破爛爛的。」

謝疾睜開眼看她,淡淡道:「你何時也會顧慮這些了?」

隨之游疑惑道:「我看起來是只顧自己開心人嗎?」

謝疾:「是。」

隨之游:「……」

謝疾:「並且很折磨人。」

隨之游:「那我折磨你的時候你大可以走,我看你也樂在其中啊!」

謝疾:「……」

隨之游尾巴甩了甩,道:「人各有自己的緣法,我本來是不會管這些的,但師傅在我身邊,我面對他自然就會感覺好像我做得不如師傅。」

「哦?」謝疾笑了下,面色如冰雪消融,「所以還要怪我做師傅太合格?」

隨之游點頭,「是啊。」

謝疾又笑起來,他今天笑得格外多了。

隨之游想。

謝疾道:「為師大抵也沒有阿游想象中那麼稱職。」

月光穿行在樹影之間,清冷的光輝灑落在謝疾的面上,似乎要在他面上覆上一層層薄薄的冰晶似的,愈發使得他俊美白皙的面容似巔峰之雪。

謝疾聲音淡然:「為人師者如為人父,德應為首,若德行不當,即便以身作則,事必躬親,事無巨細亦不配稱為人師。」

隨之游道:「師傅是說我缺德嗎?」

謝疾微微睜大了黑眸,卻沒有回答,只是道:「很晚了,回去休息罷。」

他鬆開握住她的手,道:「剩下這些傷,自己調息是無礙的吧?」

隨之游聳了聳肩膀,又開始滿嘴跑火車,「無妨,那群菜雞,我一隻手就能打。」

她說完大笑起來,臨了準備回客棧時,又道:「不過師傅為什麼覺得自己德行有虧啊?是因為能給我的錢太少了嗎?你終於意識到了嗎!」

謝疾:「……」

他指尖點了點她眉心,搖頭。

下一刻,身形頓消,遁去了。

隨之游自然也不打算留下來吹冷風,也遁去身形回了客棧房間。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算踏實,大抵是謝疾那段什麼為師為父的話太過文縐縐,以至於一閉眼就立刻夢到了被迫上學的悲慘時刻。

謝玉成又開始一邊敲木魚,一邊祈求上蒼讓她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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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證道我痛失四個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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