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擂台的上空,早有些許魔修佔好了好位置,躺在寶架之上十分愜意。謝疾與隨之游來得不算早,一人乘著一柄劍,位置也算不錯。
隨之游向來是懶散至極的,只站一會兒便覺疲憊,整個人蹲在劍上跟個小混混似的。
謝疾挑起一條眉頭,雖知她向來如此,卻並不打算聽之任之,伸出手便拎著她衣領將她提起來。
「哎哎哎!撒手!」
隨之游被冷不丁拎一下,身子晃悠起來,連忙伸手平衡站起來了。
謝疾這才舒緩了眉頭,道:「不雅。」
「喲,您還講究不雅呢?」隨之游白了他一眼,「打架時我看你也怪狼狽的啊。」
謝疾以指尖輕輕拂散一陣吹過來的風塵,悠然道:「不一樣。」
隨之游聽這話就有些想樂了,她跟謝疾起初不對頭的原因就是她覺得他太假了。什麼目下無塵,什麼清冷淡漠,什麼高嶺之花之類的,這勾八修仙界里誰不是聽話的狗,那還裝什麼呢。
也因此,她對謝疾對她的教導更煩幾分,尤其愛折磨他。
雖然到後來,隨之游發現謝疾是單純的……腦子不好,他的高冷是因為他腦子是空的,沒表情是因為沒感覺,不說話是因為沒話說。這人的腦子搞不好是全新的,意識到這點后,她一度崩潰,因為一開始她居然連傻子都打不過。
往事都隨雲煙散去,隨之游看著謝疾突然頓悟了。
為什麼師傅飛升也這麼窮,說明他在天界過得不好啊,以至於連泉鳴劍都被騙走了,因為他是個傻子啊!她腦中已經想象出無數神仙將他師傅當村口傻子那樣逗弄的場景了,漸漸的,她看謝疾的眼神也開始不對勁了,看得謝疾又蹙起了眉頭。
謝疾伸出手指彈了下她額心,「還有一刻鐘,合歡宗的弟子便要上台了。」
「嘶——知道了。」隨之游倒吸口冷氣,捂著額心,卻仍認真地看著謝疾道:「師傅,你在天界沒有別的徒弟吧?」
謝疾眉眼的冷化去了些,「你很在意?」
隨之游點頭,又道:「我很在意。」
謝疾如寒星的眼眸暗了下,嘴角勾了下,卻只是道:「一個徒弟已經夠折磨人了。何必。」
隨之游放心了些許,又貼心囑咐道:「師傅,你當時飛升走得匆忙,其實有些事想來我忘了囑咐你。」
謝疾笑起來,聲音也低了些,「什麼事?」
隨之游:「別被人騙去了身子。」
謝疾:「……嗯?」
隨之游:「像你這種姿色和這種腦子,再加上師尊這種身份,一聽就怪禁忌怪讓人血脈噴張的,所以你可得小心收徒哇。」
謝疾:「……那你呢?」
隨之游:「我戒了。」
謝疾:「……?」
隨之游:「我遭報應了。」
謝疾:「什麼意思?」
隨之游:「我把人逼瘋了。」
謝疾沉默了下。
隨之游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回想起謝玉成還是感覺腦子嗡嗡的,他在她首次殺夫證道的經歷下留下來濃墨重彩的一筆。她那時整了一出強取豪奪的戲碼,搞到最後,謝玉成瘋得握著她的手親自往心口捅。血呲啦濺了她一身,他身後的佛像上也儘是血跡,而他大笑出聲,問她滿不滿意。
金色佛像依然垂眸,彷彿悲憫世人。
謝玉成卻血濺三尺,赤腳亂髮,面色蒼白,瘋瘋癲癲地狂笑。
隨之游當時大為震撼,把他葬了之後立刻跑路回修仙界,並決定以後只讓愛人死在最幸福的時候。
此間種種,俱往矣。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
擂台之上,合歡宗的文師妹終於上場了。
這一次,她對擂的也是個頗有幾分名氣的宗派——千御派。
千御派算是黑白通吃的宗門,因為其在修仙界也有一定地位,但宗門卻在魔界邊緣。其宗門的獨門心法是與魔物結印驅使或是使其附身,有些弟子甚至會選擇遊魂或是鬼物結印來繼承對方的修為或是能力。
這一派實際上並無其他的器修,這一次來參加劍修,大抵也是鑽的制度空子。
果不其然,將將上台幾分鐘,千御派便頃刻驅使魔族附體,直接強化手部握劍,以巨力強行逼近文師妹。
然而文師妹卻並不急躁,強心格擋住劍后迅速飛身躲過一擊,可惜格擋那一下也仍是吃了魔物魔力的虧臟腑受傷嘔出血來。
文師妹幾度從天上俯衝想要砍掉對方眉心的結印連接,可惜屢屢不得法。
隨之游搖頭,她的思路是對的,但可惜動作太慢。而且她破綻太多了,對方若是聰明些,恐怕不久便會直接結印喚屏障封住她飛過去的路。
她正想著,果然見對方弟子一手結印開始建屏障。
文師妹徹底沒了退路。
擂台之下的弟子們開始議論紛紛,其中不免夾雜了些笑聲,大抵是覺得文師妹這般躲避實在狼狽。
隨之游的手指動了下,道:「她的手?」
謝疾點頭,「似乎在調動心法。」
隨之游笑出來,「果然咱們倆偽裝得不夠啊,合歡宗還是防著我們。」
謝疾沒說話,繼續看著。
金色的符文隱約從文師妹指間溢出,似是圍繞著她的手臂,陡然間,她竟是與千御派弟子一般握劍的手臂驟然化作魔物的軀體一般,衣衫浸濕。
可與千御派純粹的附體強化而帶來的僵直動作不同,文師妹用劍的手卻仍是靈活至極,連方才用劍的小動作都有所體現。
文師妹口中念念有詞,揮劍如雷霆,急促地攻攻勢之下,千御派弟子練練後退。
她再一次找到機會,直接突破空隙,手臂彎曲到一個近乎邪門的程度一劍穿透他的命門。
「噹啷——!」
鑼鼓敲響。
「勝者合歡宗修士文姬!」
裁判聲音落下,擂台下也一片掌聲。
隨之游與謝疾對視了一眼。
隨之游:「剛才她靈力流走的紋路,是不是和鹿淞景一樣?」
謝疾點頭,「連身體的構成都有幾分相似。」
隨之游:「笑死,真兇就在我身邊。」
謝疾道:「看來他的身體,多半與合歡宗有些淵源,說不定就在心法之中。」
隨之游無言了。
若文姬方才用的便是合歡宗的心法,因為與千御派的附身強化流不一樣,她方才的顯現出來的是完全的魔物的肢體形態。
即便是墮魔修魔,人的身體也始終是人,最多只能達到擬物的狀態,因為修仙者與修魔者的靈力流走紋路是不一樣的,與魔物的流走紋路也不一樣。而靈紋便蘊藏在靈基內,隨著內丹的不同而有著不同的走向,也因不同的走向而對宿主的身體有著不同的要求。
例如若是修仙者,身體必須不沾魔氣,靈氣才能從靈丹中生出,盈滿靈基,再從靈基通過靈紋驅使身體,若是這人是魔修,那靈紋對不上就會靈氣就會積鬱其中並被靈紋所反噬。
隨之游當時探靈力便能探出來他的肢體是人魔組成,正因他體內的靈丹也是半人半魔,身體內有兩種靈紋。
鹿淞景的資質在修仙界倒也算得上上乘了,若是被合歡宗抓壯丁倒也合理,畢竟合歡宗已經沒落到收弟子還得強行抓人了。
接下來,只要看看合歡宗的心法便知真假對錯了。
這合歡宗來對了。
她心想。
*
待文姬回到合歡宗的席位之時,方師妹與周師兄盡數為她慶祝,她正害羞之時,卻見兩個人影從空中降下,朝他們走來。
文姬一時間有些慌張地看向周師兄,低聲道:「周師兄,方才擂台之上我……他們若是問起來該怎麼辦?」
「他們才剛來宗門沒多久,不到修心法的時候,便直接說就是了。」
方師妹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
合歡宗的心法向來是內門弟子修鍊到一定程度后才能修習的,即便孟師妹與謝師弟兩人天賦異稟,但規矩始終是在的。
周師兄卻搖搖頭,「恐怕不好應付,畢竟別的宗派是不會限制心法的修習的,免不得要生些嫌隙了。」
他話音落下沒多久,隨之游與謝疾便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
隨之游還未張嘴,便聽方師妹先是解釋了一番,她聽來聽去只覺得理由勉強,便問道:「我與謝師弟既然也被長老們抱有眾望,被塞了許多劍譜心法,想來他們也是希望我們很有作為的,何故偏偏留著最厲害的獨門心法不給呢?」
「因為你們來得太可疑了,天賦既然如此之高,又何故來合歡宗呢?」
周師兄說話向來很直,又道:「不要怪師兄說話難聽,你們也知道我們合歡宗曾出過叛徒,到現在可以說元氣大傷。我們合歡宗如今百名弟子中,也唯獨只有五名弟子能習得內門心法。」
隨之游向來是不愛聽道理的人,便直接問:「那怎麼樣才能看到心法?」
周師兄卻道:「這個我們說了不算,終究要長老們的同意才行,而且若是要習得心法,必須——」
他遲疑許久,終究是沒說下去。
一旁的文姬見狀,咬了下嘴唇,「必須要付出一些東西。」
隨之游聽到這裡基本能確定了。
不就是放棄一部分人的身體嗎?
這自然是修仙界的規矩,有失必有得。
但也得看是不是自願吧?
隨之游感覺自己也不用等劍修大比結束了,現在就能肅清了,於是她直接拔出劍來。
她道:「要麼告訴我心法在哪裡,要麼我殺穿你合歡宗。」
心法拿出來一看,抓過來鹿淞景這個受害人,這不鐵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