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村長的夜晚
一夜色溫柔地籠罩著這片大地。
月光灑在靜謐的叢林里，也灑在小村莊外圍高高的圍牆上。厚重樸實的大鐵門在月色下泛著冷光，無聲地守護著村民，將外面的鬼魅魍魎擋在門外。
夜深了，村裡早沒了電，村民都早早安歇，整個村子都陷入了沉睡。但是在村子最靠北的一棟孤零零的二層小樓房中，卻有人借著月光看了一眼手錶，然後從床上爬了起來。
這是村長家，這裡只住著一個人，年輕的村長，沈括。
沈括摸著黑下了床，並沒有直奔廁所，而是徑直走向他的衣櫃，然後，掏出了一大串鑰匙。
沒錯，村長家的衣柜上安著一把式樣複雜的大銅鎖。
鑰匙太多，大小也沒差多少，沈括的記性不算太好，每次開鎖都得來來回回試一遍才找得到衣櫃的鑰匙。沈括摸著黑一把把試著銅鎖的鑰匙，鑰匙圈上的十幾隻鑰匙在他的動作下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
這時候的村子一點聲音也沒有，安靜到針落可聞，隨便一點聲音響起都能從村頭傳到村尾，但是村子里的村民早進入夢鄉了，沈括毫不擔心這點聲音被周圍的鄰居發現——因為他們都不起夜，睡眠相當好，統統一覺到天亮。
這點非常值得欣慰，因為這減少了沈括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比如要是有人在現在往他家看一眼，便會驚訝地發現，一個圓滾滾的柱狀物在窗口處站著，那便是穿上吉利服的沈括。
關於穿青椒睡衣可以救自己一命這種說法，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沈括是信了。不僅信了，而且現在他還要穿著他的青椒睡衣去幹活了。
年輕的村長打開窗戶，對著月光虔誠地喊出他的咒語：「啊！照耀吧！美麗的月光啊！請賜給你忠實的信仰者力量！」然後旋轉，跳躍，變身成了美少女……
這些當然都沒有啦，村長只是打開窗戶呼吸了下新鮮空氣，被晚秋時節的風吹得渾身一抖，便訕訕地關上了窗戶。
「總算精神了點。」村長打了個哈欠，邁著從睡衣下方伸出來的大長腿，又一屁股坐回了床上，接著，銀光一閃，村長便消失在這片空間。
月光是照耀不了他了，畢竟他可不是什麼美少女。
******
「報告將軍，一區士兵，青椒一號前來報到！」
「是青椒一號嗎？哼，我看他是根本不把我這個將軍放在眼裡，讓他進來，我要狠狠罵他！」體態臃腫的巨大槐樹抖了抖身子，抖落一地的槐花。
他的幾個楊梅親衛趴到地上，滿地撿槐花。
槐樹將軍每年到了一定時間都會長出這種奇怪的東西，抖一下就會掉一堆，這讓他十分煩惱，而且他又見不得自己面前有這種東西，於是他的親衛每年到了這段日子總是累得腰酸背痛——因為槐樹將軍總愛抖來抖去。
沈括在幾隻楊梅的押送下往槐樹將軍的營帳里走，一邊暗暗對著和自己長得差不多大小的楊梅親衛咽口水。
關於他特別愛吃楊梅這件事，在他的朋友家人那裡是出了名的……想到朋友家人，沈括的臉色暗了暗，也沒了覬覦人家鮮甜多汁的「□□」的閑心。
沈括一掀門帘，進了槐樹將軍的營帳。而負責押送他的楊梅親衛則自發地在將軍的營帳前止步。
將軍有令，青椒一號和他談話的時候，別人不準入內。
幾枚楊梅百無聊賴地站在營帳外，看著將軍紅褐色的營帳發獃。過了會兒，押送沈括最多的楊梅一號忍不住問了問他最相熟的夥伴：「二號，你覺不覺得每次青椒一號看我們的眼神都不太對啊？」
楊梅二號板著臉，面無表情地搖頭：「沒感覺。」
楊梅三號則插嘴道：「我也這麼覺得，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殺意，他剛剛看我的時候，我都覺得我快要死掉了。我早就說過，他肯定是對面殭屍將軍派來的間諜，目的就是……」
一號拍了他一下，「你別瞎說。青椒一號為我們偉大的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沒有他，我們一區怎麼會連著贏這麼多場戰鬥？你怕是不知道，我前天輪休的時候，我母樹還告訴我，十五天前的高級會議上，咱們將軍可是受到了大祭司的嘉獎，據說陛下還有意親自接見他呢，不過咱們將軍忙著回來繼續主持戰爭，這才拒絕了。你怕是忘了我們一區以前回回輸，被其他十一區的鴨得抬不起頭來的日子了。」
楊梅三號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看，你看，我還沒說完呢，你就已經為了他開始和我爭辯了。在我看來，他就是來挑撥離間我們的感情的。」
一直閉著眼睛打瞌睡的四號這時也醒了過來，他敲了敲三號的腦袋，說：「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麼東西呀。你呀，想得太多了。」
其他楊梅紛紛贊同。
三號兀自倔強道：「哼，你們不信就算了。反正我不相信哪裡有什麼青椒會變異，生出意識來。像他這樣出身低微又來歷不明的低等植物，絕對是有問題的。等他露出他的真面目，你們就知道了。」
將軍的營帳內，槐樹將軍背對著門，沈括隨便找了塊還算平整的地面坐下了。
「將軍，青椒一號向您問好。」
槐樹將軍這才轉過身來，對沈括怒目而視：「你還敢問我的好，你今天又遲到了，你這隻矮青椒！你是用你那雙短腿趕路的嗎？」
沈括看了看自己一米多的腿，再看了看槐樹作為jio的二十多厘米長的樹根，無話可說。
「你又不說話，你又不說話！」槐樹將軍暴跳如雷。
沈括知道他最近進入開花季，整棵樹都變得易怒，便安靜地等他站在原地跳腳發瘋。反正對方除了跳腳，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槐花又落了一地，沈括腦袋閃過「炒槐花」「蒸槐花」「涼拌槐花」「槐花炒雞蛋」等等菜名，可惜了一下現在村子里已經沒了雞蛋，然後淡定地彎腰把地上的槐花籠在一起。
他叫門口守著的親衛進來：「請幫我把這些槐花收起來在我走的時候再交給我好嗎？」
親衛用一種難以描述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還是點了點頭，出去做準備。
在親衛跑出去的時候沈括想到點什麼，又叫住了親衛：「你們之前也撿了很多槐花吧？攢起來再拿去丟掉實在太麻煩了，不如一起交給我解決好了。」
槐樹將軍忍不住了：「你又要我的……槐花做什麼？」天哪這個士兵怕不是對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吧？連他身上掉下來的這種東西都要……
將軍被自己的想法噁心了一下，不過當他想到了這傢伙的另一個習慣，又釋然了。也是，這傢伙連那種東西都要，收集一下他身上的掉落物好像也就沒那麼奇怪了。
「槐花也要軍功來算。」想開了的將軍面無表情道，「和那些東西一樣，一個殭屍換一個扁豆豆莢。」
一個扁豆豆莢的空間是一立方米，但是他一個晚上的軍功算下來，也就幾十隻殭屍，這傢伙也太不要臉了吧？
沈括被他的小氣震驚了，這不就是相當於要把自己的頭皮屑拿來賣錢一樣可惡么？
「不是吧？這你也要軍功？你不是最討厭看見槐花了嗎？我無條件替你解決了他們，你不感謝我，還要向我要軍功？」
「那你可以不要，反正我的親衛會替我處理它們。」
「那……還是要吧。」想起蒸槐花的美好味道，沈括只能默默罵了句小氣鬼。
親衛已經拿好了豆莢，沈括寄存在將軍親衛這裡的豆莢還剩下幾隻他嫌空間太小不方便用的蠶豆豆莢，用來裝地上這點槐花剛剛好。親衛將豆莢打開一個口子，然後對準地面，嘴裡默念了幾句話，豆莢便自己將地上的槐花吸進肚子里。
這不是沈括第一次看到這種操作，但是無論看了多少次，他都忍不住要嘆一句：還有這種操作！
可惜他操作不了，這種控制低等植物、對低等植物發號施令的能力只有隊長們有，連眼前威風八面的將軍都做不到。
植物們嚴格遵守著等級規律，一級只能命令下一級，信奉「主人的主人，不是我的主人」觀念，所以在沈括看來，這個地方實際上的權力都掌握在隊長們手裡，因為這裡數量最多，能力最廣闊的生物，不是隊長，而是作為士兵的低等植物們。
感嘆完楊梅親衛的神奇操作，沈括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剛要說句話，槐樹將軍便氣呼呼地喊了起來：「士兵青椒一號！我讓你起來了嗎？給我繼續跪著！」
「哦，好。」於是沈括又繼續坐下了。
槐樹將軍掃了他一眼，覺得沒什麼問題了，這才滿意道：「我現在允許你起來說話了。」
沒錯，這位將軍是個大近視。事實上，沈括一開始便發現了，這個世界所有的生物都是大近視，不然當初他這身青椒睡衣也無法讓他從植物們的包圍中活下來。
沈括從遙遠的回憶中回過神來，正式站好了，朝槐樹將軍做了個敬禮的手勢——雖然他知道這大近視什麼也看不見。
「報告將軍，青椒一號已經備戰完畢，請告訴我本場戰役一區的士兵的兵種和數量分佈。」
「本場戰役共二十小隊，每隊兵量：辣椒兵二十，土豆兵五百，洋蔥兵五百，玉米兵二百.領兵隊長分別為：櫻桃一二三四五號，山竹一二三四五號，荔枝一二三四五號和獼猴桃一二三四五號。出發吧，我的士兵，為我帶來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