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心跳
毀掉過什麼
荊戈握了握拳頭,複雜地看著謝宴,心裡又氣又恨:「你真是……瘋了!」
謝宴微微一怔,然後突兀地笑了起來,他身上全是未乾涸的血污,瘋狂的笑意更將他整個人襯托得艷麗又恐怖。
荊戈卻讀出了一種悲涼的情緒。那神色讓他莫名心驚,心中的憤恨和驚怒像是被什麼猛地撲滅了。
他的目光無法從謝宴身上移開,喉嚨更像是堵住了一樣,半晌,他才啞聲道:「我叫醫生送抑製劑過來。」
他像是在逃避一般狼狽地轉過身去。
謝宴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荊戈……」
分明是沒有氣力的,可他的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冷冽,「這是你第三次拒絕我。」
「今天你只要敢走出這扇門,或者叫其他人過來,我敢保證,絕對不會有下一次。」
荊戈皺緊了眉頭。
「我給你的選擇,你只能二選一。」
荊戈胸膛不斷起伏,他分明應該憤怒於謝宴的荒唐,根本不想由著他的性子來,可內心深處,卻升起了一種不知名的恐慌。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身體也像被釘住了一般,再也挪不動半步。矛盾掙扎的情緒讓他全身都緊繃起來,手臂、額頭陸續暴起青筋。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他的戰友剛剛死去,就躺在身後的血泊之中,而殺他的兇手就在一旁。
可他在想什麼,他根本就沒有去想謝宴給他的第一種選擇,知道謝宴是兇手后,他連為孟斐報仇的念頭都沒有升起過。他甚至在思考如何讓謝宴擺脫殺人的罪名。
而現在,他竟然在害怕謝宴對他的威脅,在擔心謝宴真的會如他所說,再也沒有下一次。
他為什麼會這麼想……謝宴不再糾纏他,不是他一直以來期待的事嗎。
一聲悶響在身後響起。
荊戈轉過身來,就看到謝宴跌在地上,顫著手撿起了那把染血的匕首。
這副畫面讓荊戈全身的血液瞬間倒流,頭皮一陣發麻,他下意識走過去,一把奪過了那金色的匕首。
那東西像是燙手一般,他剛奪過來,就本能地將其扔了出去。
他有些怔愣地看著自己的掌心,一股火燒火燎的感覺從手掌蔓延到全身,讓他心臟不斷收縮,冷汗都流了下來。
謝宴的異樣喚回了他凝固的神識,他低頭一看,謝宴嘴唇泛白,臉頰卻布滿不正常的紅暈,身體顫抖著,幾乎要支撐不住,倒在那片血污里。
荊戈還沒有來得及思考清楚,就已經伸手把人撈了起來。
謝宴緩了緩呼吸,抓住他的袖口,聲音平靜,「怎麼樣,想好了嗎?」
那冰冷的神色讓荊戈心裡有些發涼,他不由自主地將謝宴拉進了懷裡,顫聲道:「別這樣看我。」
謝宴沒有說話,荊戈感覺心跳都要接近停滯,莫名的恐慌再次席捲而來,他伸出手,捂住了謝宴的眼睛。
然後,低下頭,吻住了謝宴蒼白的雙唇。
他將謝宴抱了起來,放在洗手池上。
在碰到謝宴之前,他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可他卻總是能夢到自己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
在綺麗的夢境中,他的愛人是一個Alpha,他們相知相愛,每一日都會在溫馨的租房裡,交纏在一起。溫情卻總是以悲傷結尾,他們的幸福每次都會終結在一場大火后。
夢裡的一切都是這樣清晰,讓他描摹出了那人的所有特徵。
那人不是Omega,脾性也沒有謝宴這麼激烈,他們也絕不會在眼下這種場合里,在躺著戰友屍體的旁邊,在隨時都能被人看到的洗手間內,進行如此瘋狂又背德的行為。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期望和幻想的模樣,可不知何時,夢境里的人與謝宴的面容重合了起來,讓他日思夜想,輾轉難忘。
他終於無法逃避自己喜歡謝宴的事實,他害怕謝宴遠離自己,害怕謝宴放棄喜歡自己,害怕他用冰冷疏離的目光看向自己。
他做出了謝宴想要的選擇。
——
發情期持續了整整一周,謝宴已經記不太清這一周里除了荊戈以外的人和事。
荊戈終於如他所願,整個發情期都陪在他身邊。
醒來時,身體已經沒有了明顯的不適感,唯一的變化就是,多了屬於荊戈的信息素味道。
荊戈標記了他。反反覆復在他的生殖腔里成結,到底重複了多少次,謝宴已經不記得了。
可惜的是,並沒有形成元魂。
這倒也在他的預料之內,畢竟,父神母神對他早有提醒。
謝宴剛從床上下來,房門就被打開了。
荊戈站在門口,撞上謝宴的視線后,有些不自然地挪開了,耳後升騰起一陣熱氣。
謝宴靜靜地看著他,眼底浮現出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其實他當時已經不抱希望了,荊戈本來就經常拒絕他,他又把孟斐殺了,那種情況下,荊戈沒對他動手就已經算好了。
但是,事情被他弄到死胡同,他想著今後只會更糟糕,忍不住自暴自棄,說出了那番過激的話,刺激荊戈。
他沒料想荊戈會真的隨他亂來。
謝宴看著荊戈這有些彆扭的神態,這段時間的鬱結緩緩消散下去。他眼眸一閃,往前邁出一步,雙腿卻突然發軟,徑直往地上跌去。
荊戈手疾眼快地上前,一把接住了他。
「你……你沒事吧?」荊戈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謝宴唇角彎著一抹愉悅的弧度,他摟住荊戈的脖子,仰頭看著他,「荊戈,我們現在算是夫妻了吧。」
那雙眼睛里溫柔的情意幾乎要將他吸進去,荊戈頓時屏住了呼吸,繃緊了身體,直愣愣地望著謝宴。
謝宴輕笑一聲,然後吻住了荊戈的雙唇,他將舌尖探出來,輕易就抵進了荊戈的口腔,勾纏著他的呼吸。
荊戈頓時收緊了懷抱,他忍不住扣住謝宴的後頸,很快就反客為主,將這個吻不斷加深。
懷裡的人身體更軟了,讓他簡直不想鬆開手,情不自禁地加重力道,隔著睡衣按著他的后腰。
荊戈以前就察覺到,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被謝宴吸引。而現在嘗過一次他的味道后,他的本能彷彿被喚醒了,他似乎要對謝宴的味道、對他的身體、對他這個人,上癮了。
謝宴氣喘吁吁地分開,眼裡氤氳著迷濛的霧氣,全然信任地靠在他懷裡,讓荊戈的心臟撐得滿滿的。
他將謝宴抱到床上放下來,「發情期剛過,你再多休息幾天。」
謝宴直勾勾地看著他,「那你陪我嗎?」
荊戈動作一頓,「基地有點兒急事,我處理完就回來……陪你。」
他顯然還不適應這樣和謝宴相處,一副怕說錯了傷到謝宴的謹慎態度。
謝宴有些想笑,他勾住荊戈的手指,溫聲道:「我等你。」
謝宴等他出門后,自己又重新爬了起來,他精力不是很足,在二樓閑逛了一圈,靠在扶梯上冥想片刻,睜眼時,看到他的小管家正在一樓客廳里指揮傭人打掃。
小管家名叫林又一,是謝宴來到這個世界后難得能產生好感的人。
他性格比較軟,能力也不太強,管家這個位置有些超出他的能力範圍,謝宴當初聘用他,多是出於他家境不好,想要照顧下他的意圖。
謝宴抬起手想招呼他上來,動作卻突然頓住了。他盯著那抹背影,靜靜看了良久,臉上的笑容盡數消散無蹤。
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林又一揚起頭,朝著謝宴消失的方向看過去,清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謝宴回到房間后,聯繫了他的父神母神。等到晚上,荊戈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房間里沒開燈,光線很暗,他打開燈,就看到謝宴坐在床邊,臉色比白天更差了一點,神情也有些恍惚。
荊戈走過去,蹲在謝宴面前:「怎麼了……阿宴。」
謝宴一怔,久違的稱呼喚回了他的神識,他有些茫然地看向荊戈:「荊戈,你恢復了嗎?」
「什麼?」
謝宴略有些失望地輕嘆了口氣。
「你臉色不太好,我叫個醫生過來給你看看,好嗎?」
謝宴搖搖頭,他拉住荊戈的手:「荊戈,那天我落在洗手間里的匕首,你有收起來嗎?」
荊戈臉色一僵,他別開腦袋,「那是殺死孟斐的兇器,已經被有關部門收走了。」
謝宴殺死孟斐這件事,是扎在荊戈身上的一根刺,他眼睜睜看著曾經的戰友死亡,卻不想讓任何人追究罪魁禍首的責任,甚至還動用自己的權力掩蓋了謝宴殺人的事實。
這件事讓他承受了巨大的羞愧和自責。
謝宴似乎並沒有發現他的僵硬,緊接著就說:「那你能幫我拿回來嗎?」
荊戈一頓,有些冷硬地開口:「不行。」
「為什麼?」
荊戈壓住心底的不寧,盡量平靜地說:「那東西太危險了,而且你不是軍方的人,隨身攜帶這種冷兵器很容易被誤認為是危險分子。」
他從見到那匕首的時候,心裡就抵觸至極,不僅是因為它殺了孟斐,還有一層更深的原因。他總覺得,這隻匕首似乎曾經毀掉過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看到謝宴把那匕首握在掌心的畫面時,他的心臟有一瞬間幾乎停止了跳動。
他不想謝宴再碰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