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夜幕沉沉,深冬的氣溫越發乾冷,寒風吹過,輕易便能在面頰上留下一陣刺痛。
為了配合高三學生的放學時間,文具店關門向來是整條街最晚的,唐忍一下班便鑽進去買了兩本新的字帖。
出來時手背不過被風照顧了十幾秒,上車后便已經有些泛紅。
他撈起副駕上睡眼朦朧的唐毛毛放到腿上系好安全帶,黎澈看著貓咪身下的字帖無聲笑笑,又看看故意不與自己對視的男朋友,心底湧上點細細微微的癢。
「帶他去打疫苗了?」唐忍業務熟練地撓著貓下巴,看著舒服半眯的貓眼,就是不看身邊輕笑的人。
「嗯,又查了一遍身體,挺好的。」黎澈也不逼他,順著毛摸,轉頭掛擋起車。
昨夜大雪讓路況變得危險,往日里十幾分鐘到家的路程,被路途中其他車輛的交通事故堵了半個小時。
車裡暖風徐徐,手裡團著熱乎乎的小奶貓,精神了一天一宿的唐忍終於在這安逸的氛圍中頂不住睏倦,正當黎澈想跟他說說話時,人已經歪著頭睡得靜逸。
車塞得不能行進,他側過身看著小朋友的睡顏,見他手裡的貓也四仰八叉地躺著,他無聲笑了起來,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車廂昏暗路燈杏黃,光影輕鋪在唐忍精緻淡漠的側臉上,手中拖著軟綿綿的小毛團,溫柔得黎澈那顆老心也不自覺軟了下來。
停停走走,一路艱難前行,終於駛入地庫時兩個小朋友依舊沒醒。
他倒庫停車,調低灼人的暖風,手臂剛一收回,唐毛毛便緩緩仰起頭「毛」了一聲,唐忍聞聲睜眼,惺忪地低頭,又望向一旁笑眯著眉眼的人,怔了怔,隨即直起身,「到了?」
「嗯。」黎澈見他眼底清影明顯,不太忍心地問:「再睡會兒?」
唐忍大腦還在魂游,搖搖頭:「回去吧。」說罷便要拎著貓下車,車門打開腿還沒等跨出去便被巨大的阻力勒住,黎澈笑著湊近,替迷糊的男朋友按下解脫的開關:「沒解安全帶。」
兩人距離極近,氣息纏繞,黎澈嗅到一股很好聞的味道,他故意湊近咫尺前的頸側,問:「你怎麼這麼香?」
唐忍徹底清醒,脊背僵硬,直直盯著開合的唇,反映了好幾秒才答道:「新買的洗髮水,香。」
聽著他卡頓的回話,眼前飽滿的唇勾起,唐忍眸光漸暗,低聲問:「我能親你嗎?」
黎澈被他問得一愣,眉毛輕挑,心底躁動得厲害,卻還是耐心點頭:「能。」
輕柔的啄吻應聲落下,觸上便分開,像是技術生疏的魚鉤般,魚吃不到餌,還刮傷了皮,難受得很。
似是怕這個姿勢累到男朋友,唐忍探身過去,隔著中間的扶手蜻蜓點水地吻他,青澀,認真。
黎澈有點受不了。
正當他瀕臨極限馬上要捨棄矜持時,唐忍磁沉的嗓音微啞著問:「我能伸舌頭嗎?」
黎澈驚訝抬眼,他看上那雙純粹鄭重的眸子,確認這人是真的在詢問批准。
他感覺這小朋友是來要他命的。
黎澈咬著牙說:「情侶接吻,不用打申請。」
情侶兩個字讓唐忍胸口猛地灼燒起來,他單手撫上黎澈的臉頰,結結實實地貼上去笨拙地按著心裡的想法動作,剛觸及的一瞬間,脊背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頭皮過電般激蕩起一層層的麻癢。
黎澈紳士地配合雜亂無章的男朋友,可這過程太慢、太磨人,再多幾秒他恐怕真的會捨棄理智,好在,小朋友自己也有些承受不住,很快便分開了。
呼吸分離,更他媽難受了。
黎澈只覺得一口不上不下的熱氣卡在喉嚨,烘烤著他維持許多年不變的冷靜和從容。
「咳,走吧。」唐忍瞄著他潤澤的唇又快速偏開視線下車,黎澈長出一口氣捋了捋頭髮,自顧自笑了笑。
這個戀愛談得有點影響壽命。
他鎖上車走到唐忍身邊,見他轉身就向著樓梯間邁步,抽出他左手裡的字帖自己握了上去,說:「情侶除了伸舌頭還可以牽手。」
唐忍耳朵紅得透光,紅澄澄兩片竟是帶著點呆愣的可愛,他低頭看看交握的手,沉沉地「嗯」了一聲,收緊掌心。
唐毛毛趴在大手裡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毛。」
到家時,唐忍的困意徹底驅散,他隨意地將貓崽子放到地上,剛想拖鞋,手一頓,牽著的地方不見鬆開,黎澈腿腳利落地換好拖鞋,故意不明所以地看看立在原地的男朋友,眼光清透,裝得挺像那麼一回事。
唐忍抿抿嘴,笑意柔和,拇指蹭了蹭光滑的手背,「我的鞋不好脫。」
黎澈似是猛然醒悟,道:「啊,我幫你脫。」說著便作勢彎腰,唐忍一把將人擎住,眼中蔓上些訝然,黎澈沒崩住笑了出來,直起身撈過仍攥著的手親了一口,「你怎麼這麼單純?」
目送著渾身輕快的人進屋,唐忍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兀自揚起嘴角。
黎澈多少年都沒這麼心情愉悅了,洗個澡甚至覺得沉重已久的老心臟都能飄到雲端上。
他擦著頭髮出來,見到課桌前弓著的寬背,像是睡著了。
黎澈走過去,唐忍果然趴伏在桌案上,手裡攥著筆,筆下是字跡潦草的答案和公式,而他的手上,唐毛毛側歪著腦袋睡得舌頭探出一個尖,一大一小頭挨著頭,溫馨得有些催眠。他忍不住又拍了張照,小心地拎起睡懵了的小貓送到桌邊的棉窩裡,轉過身,抽出洇墨的筆。唐忍睡得微沉,眉頭蹙起一秒便又舒展開,黎澈斟酌著想叫醒他,卻又捨不得。
他捏著筆,本打算在唐忍的手腕上畫一個手錶,滾珠落下卻不聽使喚地換了個形狀,最後一筆完成,他欣賞著這幅大作,感覺自己有點返老還童。
「醒醒,回房間睡。」黎澈摸上唐忍的頭,像是怕嚇到他一般只虛著順了順毛,唐忍緩緩睜眼,神志仍在夢裡,他直起脊背,長睫眨動幾下,智力還在歸位的路上,黎澈重重呼嚕兩把他的發頂便轉身去吹滴水的頭髮。
唐忍望著他的背影,剛想回頭整理練習冊,伸出的手讓他目光一定,他看著手腕上的卡通糖果,睏倦的思緒終於回正,眸光溫和地盯著看了好半天才重新動手收拾東西。
新的一年只開了個頭,還不待站穩,黎老闆便再次進入兩地奔波的狀態,對象處了兩天,被迫異地。
輝州市的店鋪算是敲定成功,黎澈今年的計劃照比以往的佛系餐飲發展之路堪稱突飛猛進,他一口氣搞定兩家店,其中一個還是在商場里。解決了場地便又開始處理資金和貨源,一整天下來,連聊天的時間都很難擠出來。
晚上,好不容易抽出空閑的黎澈給男朋友撥去視頻,唐忍正在靠題海分散注意力,電話響起,心頭也跟著跳動起來。
「在做題?」
黎澈敞著扣子解到一半的襯衫,看看視頻中的環境,將手機架到酒店一個高度趁手的小吧台上。
唐忍合上筆帽,眼一抬,「嗯。」他憋了半晌,問:「你,要洗澡?」
黎澈不甚在意地繼續解扣,低著頭說:「晚點再洗。」說完,對上小朋友暗沉的視線,那雙眼深邃見不到底,屏幕分明不大,卻能清晰地察覺到上下探描的過程,他坦蕩彎唇,大大方方直播了個更衣。
這幾天兩人經常隔著網線各做各的事,時不時看看對方,心窩仍能隔著幾十公里維持暖呼呼的溫度。黎澈手上動作不停,狀似隨意地給越發局促的小朋友搭了一個台階:「你做題吧,正好我也有文件要看。」
年紀小的果真遭不住,唐忍「嗯」著應下,垂下視線看著桌面上的題干,向來讀題即解題的天花板准學生竟是三遍之後仍然沒看懂題意。
黎澈打著赤膊氣定神閑地拿過一邊的浴袍,穿衣的動作拖拖拉拉,他見視頻里的人又揚起眸子看過來,關切地提議:「要不我不穿了吧。」言罷,剛合上的衣襟又被拉開。
唐忍收緊嘴唇,難得帶上點別的情緒,沉聲說:「別感冒。」
黎澈逗夠了,笑著將衣帶系好,城牆般的臉皮毫無波動。平時在家唐忍也撞見過他穿衣服弔兒郎當的樣子,但這麼面對面一對一的表演全過程,多少有點超出了小年輕的承受範圍。
嘖,怎麼這麼純,純得人骨頭都泛著酥。
黎澈單手撐腮,另一手拿著文件,眼睛卻鑲在視頻里認真學習的男朋友身上,胸口熱意難消,蒸得他全身鬆散,像是一隻陽光下懶洋洋的好脾氣大貓。
唐忍好不容易做出來一道題,最後一筆提起便對上那邊柔軟的神情,心跳一頓,溫聲說:「不是看文件嗎?」
「嗯,先看看你。」仗著多活十年,說起鬨人的話來輕鬆痛快,唐忍耳根徐徐染色,卻還是磁聲老實道:「你看。」
黎澈腮側鼓動,忍無可忍地想:這到底是哪長出來的寶貝,這麼招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