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高詩先下車,溫和調節氣氛的老師不在,後半程的路上幾乎都是黎澈在和黃銘豐鬥嘴。
「哎呀,老牛吃嫩草,嘖嘖嘖。」
「羨慕就直說,別憋出病來。」
「呵,病了肯定也是你氣的。」
「也挺好,醫院護士多,估計你能喜歡。」
唐忍看了看懟人也依舊面帶微笑的黎澈,感覺有點神奇。
「你也別太猖狂,咱們底兒都潮,小朋友不知道你那點事兒我可都是倒背如流。」
黃銘豐手捏命門,坐姿逐漸囂張。
唐忍聽著,還真有點好奇男朋友的底兒能有多潮。
「你背,我也聽聽。」黎澈渾不在意,氣定神閑。
黃銘豐眼睛一亮,靠近前座饒有興緻的問向唐忍:「小朋友,你選選,看看想聽哪個模塊?」他一本正經掰著手指頭數:「戰爭史,人文史,經濟史,教育史。」
「選吧。」
黎澈輕笑出聲,唐忍一臉莫名,黎澈看看他,跟著湊熱鬧:「選一個。」
唐忍唇角緩緩彎起,試探地選:「戰爭史?」
「誒,選得挺好,你男朋友這個戰爭史恐怕是最豐富的,我看這還有兩條街就到了,不夠我發揮啊,我給你簡單總結一下。」
黃銘豐彷彿說書先生附體,說道:「你家男朋友現在看著人模人樣的,以前青春期的時候,誒呦,那叫一個渾。」
「是,物以類聚。」黎澈循著熟悉的路線淡定開車,對自己的黑歷史即將重見天日生不出一絲危機意識。
「這說你呢,別打岔。」黃銘豐興緻勃勃地繼續道:「二十七中正門前面的順興大街你知道吧,當年,從街頭走到街尾,誰沒聽過他黎澈的大名。」
「初中更邪乎,我們初中條件一般,校風一塌糊塗,那可真就是中二少年的大本營,成天拉幫結派的,現在想想真傻逼。」
黃銘豐說著說著,頗有些嫌棄地砸吧砸吧嘴,黎澈也想起那段時光,忍不住補充劇情:「黃銘豐當時加入了一個青山會,他們的俱樂部在一個網吧樓上的廢棄小超市裡,超市叫青山雜貨。」
「然後這個逼把我們會長按在地上摩擦,耳朵現在還有塊疤。」黃警官笑笑,摸摸頭頂,「黎澈打架是真狠,他這種的要是放到現在肯定得被揪去備案。」
黎澈:「年紀小,下手不知道輕重。」他頓了頓,「你還跟宋禮仁聯繫嗎?」
黃銘豐點頭:「偶爾吧,他去年結婚我去隨了個禮,吃飯的時候還跟我說呢,看見你就耳朵疼。」
車緩緩停下,黃銘豐看向車外,「嘖,就怪你打岔,沒說完。」他拍拍唐忍肩膀爽朗道:「有機會,我再給你好好盤盤,老東西開花不容易,作為兄弟我得施施肥。」
黎澈沒好氣地笑罵:「你他媽給老子施過頭跑了怎麼辦?快滾。」
黃銘豐施展不了腿腳,攥拳懟了他一下,吹著口哨下車回家。
黎澈沒急著開車,偏頭看著難得將好心情寫到臉上的男朋友,他越過檔桿握住唐忍的手摩挲幾下,「以前確實底兒潮,你還想知道什麼,我給你講,別聽他在那亂起鬨。」
唐忍反手將黎澈的手收進掌心,十指相扣,眼眸碎光微爍,「你從初中考到二十七中,難嗎?」
黎澈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不過他的初中和高中之間的差距恐怕還真不是一句兩句能概括得了的,他和黃銘豐考進省重點高中之後,學校將兩人作為宣傳典型十年,據說現在還在大廳掛著海報。
他想了想,溫聲說:「說實話,不難。」他揚起一道弔兒郎當的微笑,卻帶著絕對的自信:「你男朋友走的是天賦路線,老天爺賞飯吃。」
唐忍垂眸輕笑,黎澈又說:「不過考大學就沒那麼輕鬆了。」畢竟是高考,老天爺賞的飯還沒有喂到嘴邊的地步。
「為什麼打架?」唐忍修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他重新望向男朋友,眼中隱著些黎澈看不懂的情緒。
「這就不是我狡辯找借口了,幾乎每次都是別人找事,我反思了一下,可能是臉長得太好。」黎澈不甚正經地回答,眼神卻像是被唐忍的眸子吸住一般,剋制不住地想看得更深。
「是很好。」唐忍也不避諱地用兩隻黑漆漆泛著暗光的瞳仁描繪著男朋友的臉,從輪廓到細節,一點點一筆筆,一處不放過,就連他鬢角旁一顆淡棕色的痣都被他仔細地掃過。
「在想什麼?」黎澈磁聲問著,低低的,卻在車廂里盪起一片說不出的濃度。
唐忍愣了愣,黎澈追問:「看你的眼神,感覺你在想一些我會非常感興趣的東西,在想什麼?」
面對小朋友深淵牢籠似的眸子,黎澈從最開始的心顫緊張適應到享受好奇,甚至有些上癮。
唐忍眸色更深一度,喉結滑動,卻沒回答。
黎澈回想起黃銘豐給他提供的思路,感覺現在時機正好,他向側探身,抽回被焐得發熱的手,指尖撫上唐忍的耳根斟酌措辭,道:「你是不是,柏拉圖啊?」
問出口后黎澈的三尺臉皮竟是有點升溫,這問題就顯得他像個是什麼飢丨渴難丨耐的老變丨態,他剛想後悔地轉移話題,就見唐忍本是化不開墨色的眼珠染上些純凈的疑惑:「什麼是柏拉圖?」
黎澈一怔,那點稀薄的懊惱瞬間清零,街痞笑容上揚,饒有興味地解釋:「就是有那麼一類人,談戀愛只談精神。」他手指沿著唐忍下頜骨描摩,沉聲補充:「不談肉丨體。」
灰姑娘鐘聲為信十二點跑路,小糖人升旗為號撩完就走,種種跡象,很難不將他往柏拉圖上對號入座。
手中冰涼的耳垂一點點上了熱度,肉眼可見的紅愈見加深。
「我不是。」唐忍頓了頓,對方指尖的觸感激得他頭皮發麻,他抓下作亂的手,低沉的嗓音在車內轉旋:「我不是柏拉圖。」
「我只是……不想弄髒你。」這句話說得很輕,沉悶小心,藏著些不易察覺的煩亂。
黎澈心臟猛地一跳,彷彿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驚天發言。
確實不得了,確實驚天動地,他不住地掃描著小朋友的神色,十分難以置信。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咬牙切齒格外明顯。
唐忍愣了愣,循著男朋友的提問仔細思考幾秒,隨即,兩片耳朵全部染色,均勻且迅速,飽和度還挺高。
「我。」他張張口,感覺越描越……越黃。
「我不是那個意思。」唐忍舔了舔唇,下意識自我反問:那是什麼意思?
他該怎麼解釋?
「那是什麼意思?」黎澈挑眉,心裡癢得難受。
「是……」唐忍腦中一片空白,眼見著黎澈眉眼漸凝,凝的還是令他脊背酥僵的色彩,他忽然不想解釋那麼多了。
反正都一樣,無論是哪種原因他都只是單純地不想弄髒這麼美好的人。
但現在,他盯著黎澈毫不顧忌的神色,心底里那種本就不容易控制的放肆再次節節攀升。
是想弄髒的,用自己這雙骯髒的手,一塊塊的,不錯過一處地方的,弄髒。
他沒再多說一個字,直接探身湊過去鉗住邪笑著的唇,雙手近乎虔誠地觸上他的臉頰,小心翼翼地污染他。
黎澈沒想到他會這麼乾脆地親上來,親得還格外深情溫柔,不知所措轉瞬即逝,反客為主他不行,欣然享受還是很輕鬆的。
年紀大了,真就不太招架得住這種又乖又莽的小狼狗。
嘴上否認自己是柏拉圖,行為舉止卻依舊沒有絲毫進展。
一吻暫歇,黎澈無奈地抿了抿髮麻的唇,掛著平復不下去的微笑開著車。
可能年紀小吧。
純是純,就是太誠實,誠實得有點野。
天然野,挺致命的。
黎澈單手撐著車窗邊緣摸摸額角,心跳遲遲緩不過勁兒來。
究竟是不是柏拉圖黎澈已經有數了,這個野法,柏拉圖一派不會承認這種成員。
黎澈猜不出他口中的臟到底是哪一層,結合之前的異常,他腦中那陣揮之不去的不祥預感始終散不幹凈。
其實黎澈寧願唐忍是柏拉圖,省得他東猜西想得不出一個能令他安心的結論。
他只要一閑下來就會自己胡亂琢磨,卻總是思考不出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去跟小糖人認真談談,怕他珍視的人多想,怕他用心慣著的人後退甚至離開。
但黎澈沒想到,答案來得這麼快,這麼疼。
這天他照常在單位忙著輝州店鋪的溝通,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好不容易消停一會兒,鈴聲再次響起,他心裡有點燥,看看來顯,意外地點下接聽。
「大白天的,有事兒?」
電話另一邊十分吵鬧,混亂爭吵夾雜著,黃銘豐的聲音穿透力很強,清晰地傳達進他的耳朵:「二十七中那家店,來一趟,你家小朋友可能需要你哄哄。」
黎澈眉頭一皺,起身直接拿起外套,問:「什麼意思?怎麼回事兒?」
黃銘豐笑了一聲,語氣卻很嚴肅:「我光說你打架狠,你的男朋友可能比你還狠,還真他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