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重回
一時間,所有人都手忙腳亂。此刻南仙尚有一絲氣息,但臉白如紙、手心逐漸冰涼,呈現出大量失血的癥狀來,沈承心急如焚,手掌一刻也不敢鬆懈,粘稠的血液不斷從指縫處流出。血越流越多,他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的螞蟻,高聲吼道:「軍醫呢!快點找人來!」
南仙嘴角浸血,慢慢有了窒息之症,她用綿軟無力的手扯著沈承的衣襟,斷斷續續道:「不回,翌朝...埋在故土。拜託你,沈將軍。」說完,撒手人寰。
「公主?公主?」初蘭朝南仙的卧榻走來,她用手指輕輕掀開輕薄帷幔,柔聲喚道:「公主殿下,已是末時了,您該醒啦。」
南仙慢慢睜眼,道:「末時了?我竟睡了這麼久?」
初蘭扶她起身,一面為她更衣,一面笑道:「確實睡得久了些,怕不是做了什麼好夢吧?」
南仙一怔,「好夢...算不得是個好夢,」她抬起手臂讓初蘭為自己穿外套,「我的好夢,只有醒來時才做得。」
初蘭覺得這話怪怪的,但也沒往心裡去,為她推來銅鏡,自己站在背後為她整理裙擺。
南仙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時間有些恍惚,這一個多月以來,每每對鏡梳妝,她總覺得像在做夢,她明明自殺了,刀刃的冰冷、鮮血的滾熱都是那樣的真實,可她卻沒有死,自一片虛無與黑暗中醒來,竟回了十六歲這一年,回到了尚未遇到赫連尋的這一年。死亡非但沒有終結她的生命,還給了她重生一次的機會。
「公主?殿下?」
南仙回過神來,發現初蘭正一臉疑惑地盯著自己,「怎麼了?」
「殿下近來可有心事?怎麼老是一個人發獃?」
南仙微微一笑,稚氣尚存的圓臉蛋上一派的靈動活潑,「你又多想了,我哪有什麼心事。」
初蘭比南仙還大兩歲,自幼便跟著她身邊,從小對她的衣食住行、心意活動格外上心,二人明面上是主僕,私下裡卻更像姐妹,初蘭責無旁貸地照顧著南仙,唯恐她有半點不開心。
兩人說笑一陣,南仙便獨自前往「啟合殿」給伽羅王及皇后請安,剛剛重生那陣,她其實很怕去「啟合殿」,比起自殺更讓她痛苦的是看著母親死在自己的面前。這一個月里,她用遠超十四歲的心智默默驅散心魔,時至今日,終見成效,她又可以以輕快的步伐走在「啟合殿」的宮道上。
南仙進殿時,刻意屏退了左右,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殿門,伽羅王坐在正殿的軟塌上,手裡正拿著本醫書翻閱著。
南仙笑吟吟地上前去,從父王手裡抽走了書,玩笑道:「父王這樣勤勉,是想考醫官?」
伽羅王極愛女兒,聞言笑道:「小鬼,越發沒規矩,怎地不通報一聲就進來了。」
南仙依偎在他身旁,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將醫書放在矮桌上,道:「我近日少見父王,想您了,都來不及讓人通報。」
伽羅王哈哈一笑,「近日事多,又帶著你弟弟下了軍營,自然騰不出空陪你了,還望公主殿下見諒。」
提起幼弟,南仙不覺有些緊張,忙問道:「沖兒已經到軍營了?他還能適應嗎?」
「他是伽羅唯一的皇子,他身後有千千萬萬雙眼睛看著,他若不能適應日後又如何服眾?」
南仙悶悶道:「他還那麼小...」
伽羅王拍拍她的手背,「不小了。伽羅地廣人稀,老祖宗以武立國、以武治國,若沒有過硬的本事,那遲早伽羅會成為別人案板上的肉。」說著,心頭湧上萬般煩惱,臉色也暗淡了許多。
南仙渾身一顫,想起自己上一世的下場,不由打了個寒顫,若換作是從前的她,定然是沒有耐心聽這些,但如今卻也跟著憂慮了起來,「父王,我雖不像沖兒那樣可以為您披荊斬棘、沙場立功,但我也願為父王分憂,保我伽羅山河。」
伽羅王欣慰一笑,道:「女兒跟兒子不一樣,兒子要捶打、要歷練。而女兒,本王只想寵她到八十歲。」
南仙倔強道:「才不是,兒子能為您分憂,女兒也能,父王要信我。」
伽羅王笑著搖頭,只當她在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