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第二章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雪芽一字一句情真意切,飽含了她最真摯的感情,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也能有演技這麼好的一天。
躺在床上的男人是傅明夷同父異母的弟弟傅明意,在姜雪芽被扔進海里喂鯊魚之後,這位也在一個無人知曉的深夜被扔進了海里。
只是傅明意從小不學無術,眼高手低,遊手好閒,一直覬覦著傅家的產業,為了爭奪家產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傅明夷的意外離世,就是他與人合謀的結果,當然,這其中也少不了姜雪芽的推波助瀾,可以說是兩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都落得個葬身魚腹的下場,不冤。
現在她想向傅明夷傳遞的訊息是:我不過把這個男人當替身,你走了,我依然對你戀戀不忘,我這樣愛你,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雖然我和別的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可那又怎麼樣呢?
什麼?我給你戴綠帽子?
別開玩笑了,我們不過是睡前喝了點酒,醉得不省人事後蓋著一張被子睡覺而已,什麼都沒有發生,更何況這還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我的小叔子,都是一家人,你堂堂一個大男人,不會連這種事都要計較吧?
當然,這話雪芽是不可能說出口的。
她滿含熱淚望著傅明意許久,直到雪芽臉頰的淚水乾涸,這才在傅明夷的死亡注視下顫顫巍巍收回撫在傅明意臉上的手。
她掀開被子起身來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壓壓驚,低沉的冷空氣如影隨形,好在沒有持續下降的趨勢。
知道傅明夷就在自己身邊,雪芽忍住拔腿而逃的衝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今晚發生的事從頭到尾再捋一遍。
整體而言今晚的傅明夷對她和傅明意有殺氣,但不多,還沒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想來傅明夷有他自己的打算。
也是,現在的傅明夷對姜雪芽沒有一絲感情,與她結婚不過是家族聯姻的結果,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死和姜雪芽有關,但傅明夷遲早會知道,到那時,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她認真思考了一下原主姜雪芽是怎麼做的。
整日疑神疑鬼,不是在找大師就是在找大師的路上,家裡符咒滿天飛,雖然暫時不受傅明夷的死亡威脅,但整個人變得神神叨叨,瘋瘋癲癲,還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治療過一段時間。
雪芽搖頭,不行不行,一個人總是接觸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會變得瘋瘋癲癲的,她可不想被送去精神病院治療。
更何況這治標不治本,雖然勉強苟活七個月,但七個月之後不還是得喂鯊魚?
不過事情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
姜雪芽雖然是害死傅明夷的幫凶之一,但她聰明得很,在這件事上沒有留下自己任何痕迹,她只是在知道傅明意做這件事時保持了沉默,並將傅明夷出海的具體時間告訴他了而已。
不僅如此,她手中還掌握了傅明意害死傅明夷的證據,這也是傅明夷死後,她能拿到傅家家產的原因之一。
證據?
得儘快把證據找出來,送傅明意去踩縫紉機才行。
哎。
雪芽嘆了口氣。
她根本不想卷進這種豪門爭鬥中來,更何況還有個惡鬼在她身邊虎視眈眈,所有穿書暴富后的喜悅,在得知真相后被沖淡得所剩無幾。
金錢誠可貴,性命價更高。
相比於那誘人的幾百億,還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
傅先生生前是個體面人,死後停屍停了七天,頭七這天才下葬,前來弔唁的人絡繹不絕,給足了面子。
而身為傅明夷的妻子,雪芽只在傅明夷死後的第一天在靈堂露過面,此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流言蜚語不斷,但鑒於這麼多年雪芽對傅明夷的一往情深,大家也都自動腦補為傷心太過,無法出席葬禮。
靈堂辦在傅家公館,傅老先生自傅明夷意外的消息傳來后便一病不起,家裡所有的事包括傅明夷的後事,都是傅明意的親媽,傅明夷的繼母殷招雅在辦理。
傅明夷的親爹走得早,但死前也是個風流人物,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在傅明夷的親媽死後便迫不及待將殷招雅接回了傅家,絲毫不在乎傅明夷的感受。
傅老先生拎得清,看得長遠,殷招雅進門后就把傅明夷接到了自己身邊照顧,知道傅家一輩除了傅明夷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便將傅家交到了傅明夷手中。
傅明夷也爭氣,接手傅氏的這幾年裡傅氏的規模擴大了不止一倍,當然,這幾年裡,傅明意母子的生活也過得格外艱難。
可如今不同了,傅明夷意外身亡,傅老先生又久病纏身,以後傅家可就是他們母子當家做主了。
但作為明面上的繼母,繼子的葬禮不僅要辦,還要辦的風風光光。
殷招雅在靈堂招呼前來弔唁的客人,她一身素服,素麵朝天,臉色蒼白兩個黑眼圈格外明顯。
她在外的名聲素來就是賢惠溫柔,不管傅明夷如何為難她也從不在意,為搏一個好名聲,這場葬禮她已經三天沒有合眼了。
「節哀。」
殷招雅在身邊人的攙扶下朝面前的人微微鞠躬,「多謝。」
來人是傅老先生多年好友,也是看著傅明夷長大的,雖然對殷招雅的出身不喜,但看在這七天里沒日沒夜操勞的份上,也給了點面子。
「聽說你為了明夷的葬禮已經三天沒合眼了,明夷的事雖然令人痛心,但你也要保重身體。」
「我知道,可是明夷這孩子實在是走得太意外了,他從小吃了那麼多苦,他還這麼年輕……」殷招雅泣不成聲,「我實在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雪芽呢?怎麼這幾天都不見人影?」
殷招雅含淚搖了搖頭。
亡夫下葬這麼重要的日子,雪芽確實沒想過缺席。
只是一大早剛剛睡醒,腰酸背痛還不等她回過神來,昨晚與她同床共枕的男人□□著上身從房裡出來,神采奕奕將雪芽抱在懷裡親。
雪芽一個激靈瞬間清醒,眼疾手快往後躲,這才沒失去「清白」。
好傢夥,在原主亡夫的眼皮底下卿卿我我,這不是壽星公弔頸,嫌命長嗎?
「嘖,怎麼了?」
雪芽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眉眼滿是不耐煩的神色,「今天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先把事辦了再說。」
經雪芽提醒,傅明意這才想起今天是傅明夷下葬的日子。
「一大早上說這個,晦不晦氣?要我說,反正這幾天你也沒去靈堂,不如今天也別去了,我陪你在家好好高興高興。」
「今天是他下葬的日子,你想讓他連扶靈的人都沒有嗎?」
「看不出來大嫂這麼念舊情?我那大哥可是從沒把你當妻子看待,你又何必對他念念不忘,更何況,這次如果你不是告訴我……」
雪芽一馬當先緊緊捂住他的嘴,這大哥嘴上沒把門,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說這些啊?不要命了?
砰——
猝不及防之下兩人嚇得渾身一顫。
陽台上的花盆倒地,摔得粉碎。
雪芽愣愣望著陽台上的花盆汗毛倒豎,剋制住撒腿就跑的衝動,冷靜說道:「夫妻一場,我也該去送他最後一程。」
一股刺骨的涼氣從後頸吹來,傅明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看著陽台上摔成碎片的花盆,到底是頭七,有些忌諱,低聲罵了句:「晦氣!」
兩人換好衣服驅車往靈堂趕去,一路上車內氣溫驟降,傅明意嘀咕兩句開了暖氣才堪堪好受些,一連串的變故傅明意心裡有了芥蒂,嘴上乾淨不少,這倒是讓時時刻刻懸著一顆心的雪芽鬆了口氣。
雪芽看著傅公館進進出出的人群,說道:「你先進去吧,我待會進去。」
「避嫌?」傅明意挑眉一笑,「行,看在今天是他頭七的份上就先避避嫌,不過到了晚上你可不能再拒絕我了,正好我們回來了,晚上,咱們就在大哥的房間里……」
他笑容曖昧,話雖沒說完,話里的意思卻顯而易見。
「你就不怕你大哥他……」
「他都死了,死得透透的,你是沒有看見,傅明夷都炸成灰了,他要真有本事就變成鬼回來找我報仇,我等著他。」
行,你等著,你等著七個月後背扔進大海里喂鯊魚,到時候別哭哭啼啼地求人家放過你。
雪芽嫌棄揮手,「趕緊下車!」
傅明意解開安全帶下車,如今的他風光得意,自認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不僅傅家,就連他覬覦多時的大嫂也是他的!
傅明意一走,車內刺骨的溫度終於逐步上升,雪芽嫌惡的情緒再也擋不住,這種沒能力還沒腦子的炮灰能活到傅明夷復活,完全是為了給傅明夷的反派樹形象,還想和自己的大嫂在故去大哥的房間里……
這思想太骯髒了,她都沒臉說!
得想個辦法儘快將傅明意送進去把縫紉機踩冒煙,不然就傅明意這嘴上沒把門的,傅明夷明天就得知道姜雪芽也是害死他的真兇之一。
從包里拿出準備好的眼藥水滴上,剛打開車門準備哭上一哭,就遠遠聽見從靈堂傳來的震耳欲聾的哭聲,那叫一個凄慘婉轉,悲痛欲絕。
雪芽的眼藥水掛在臉頰上,欲哭又止。
怎麼還有人比她這個正牌妻子哭得還慘?這讓她還怎麼哭?
剛跨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
雪芽看著車外來來往往的人群,思索片刻后從包里拿出粉底。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的女人從車上下來,她頭戴黑紗帽,臉色蒼白,也不知道多久沒有睡覺了,雙眼通紅,頹廢又憔悴,弱不禁風的身形,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她颳倒。
在場許多人都見過雪芽,記憶中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如今萎靡不振,憔悴不堪,不由得惋惜。
「傅太太,節哀。」
「雪芽,別太難過了,保重身體。」
雪芽露出一抹凄風苦雨般的笑容,一一點頭權當打過招呼,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走進靈堂,沉默站在那哭得呼天喊地的女人身旁。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傅明夷的妻子,姜雪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