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當蘇瑤瑤到達大魔頭的寢殿時，天空之上驟然出現一大團黑色烏雲。
它們聚在一起翻湧，正在醞釀巨大的雷劫。
蘇瑤瑤已經能分辨這種渡劫之雷跟普通雷雲的區別。
蘇瑤瑤轉身面向眼前這扇巨大的黑色魔宮寢殿大門。
那大門上畫著奇奇怪怪的符號，看久了，蘇瑤瑤的眼睛也花了。
她閉上眼，然後再睜開，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寢殿之門。
大門悄無聲息的被打開，印入蘇瑤瑤眼帘的是一大片輕薄的黑色紗幔。
那紗幔無根無繩地飄在半空之中，隨著風起，漾出漂亮的水平弧度線條。
紗幔後面，男人靠躺在一張榻上，面容和身型被黑色紗幔擋住。
蘇瑤瑤走進去，她身後拖曳著的紗裙摩擦過光滑的地面，跟那些黑色的紗幔糾纏在一起。
在兩人只剩下一層黑色紗幔的時候，躺在那裡的魔尊突然開口。
她站在那裡，四面都是黑色的紗幔，輕輕掃過她露在外面的肌膚，帶著刺刺的陰寒。
那道熟悉卻又嘶啞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哭。」
女人雙手置在腹前，她抬眸看向被黑色紗幔遮擋住的男人。
黑色紗幔飄到她的面前，幾乎貼到她的臉。
三年未見，兩人就隔著一層黑色薄紗對視。
剛才還一臉懶色的男人在看到那薄紗之後露出的那張隱隱綽綽的面容時，下意識坐直了身體。
身為化神期的人，陸誅當然能看穿蘇瑤瑤臉上的易容符。
「劍！」蘇瑤瑤伸手，君子劍從窗外飛進來，「唰」的一下斬斷兩人中間隔著的那層薄薄的黑色紗幔。
紗幔落地，劍光堙滅之時，天空響起一陣巨雷，伴隨著一道亮光閃爍，蘇瑤瑤終於看清楚了坐在榻上的男人模樣。
他的銀色長發蜿蜒整張長榻，身上穿一件松垮的黑色長袍，臉上是毫無遮掩的六隻眼睛，膚色蒼白，唇色血紅，詭異又陰森。
「你來了。」男人微微斂眉，似是想遮擋如今的樣子，可硬生生止住了動作，然後抬頭看她，三雙眼睛里都印出蘇瑤瑤那張越發清冷的面容來。
三年不見，她長高了，神色也更冷了。
女人手中的君子劍散發著月色之色，看似輕薄，實則凌厲，那尖銳的靈氣幾乎都要割傷蘇瑤瑤自己的手。
窗外的雷聲越來越大，竟是有人一口氣晉陞化神，似乎馬上就要打開天門飛升了。
狂亂的風吹亂蘇瑤瑤的發，她沒忍住往外面瞥了一眼。
一道響雷驟然打來，蘇瑤瑤下意識抬起手中的君子劍抵擋，然後被震得倒退三步，雙腿發軟。
等第二道雷打過來的時候，一道黑色身影擋在蘇瑤瑤身前。
只見陸誅輕輕抬手一點，那道比剛才更兇猛更迅速的響雷就被他擋了回去。
因為此異相，所以四周靈獸飛鳴，尤其是在這魔界之地，更是驚擾了不知道多少獸類。
雜亂的叫聲震得人耳朵發麻，蘇瑤瑤嘗到了喉頭湧出來的血腥氣。
「啾啾！」只聽一道恢弘的鳥叫聲，一隻特級異獸為了躲避大開的天門和席捲而來的靈氣，無意闖入魔宮之內。
這可是一隻特級異獸。
光是它身上散發出來的威脅，就已經讓蘇瑤瑤雙腿發軟，幾乎握不住手裡的君子劍了。
而站在蘇瑤瑤跟前的陸誅又只是那麼輕輕一點，那隻特級異獸就變成了一隻禿毛燒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燒成了灰炭。
蘇瑤瑤：……
這幾道巨雷之後，天際處的異相終於停止。
也不知道是哪位道友在此渡劫，竟直接要飛升天門了。不過按照剛才看到的景象，天門似乎欲開非開，除非那位道友趁著天門打開一條縫的時候擠了進去，不然估計現在應該還沒走吧。
一切歸於平靜，站在蘇瑤瑤身前的男人轉頭看向她。
蘇瑤瑤一直都知道陸誅很高，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男人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垂眸看她，那六隻眼睛一起的時候，被六顆眼珠子盯著，蘇瑤瑤瘮得慌。
「你是來殺我的？」男人輕啟薄唇，神態恣意，不顯曾經半分溫吞之像，滿身皆是血腥陰沉。
被烤成雞的特級靈獸就在蘇瑤瑤手邊。
距離她上次被上品靈石虐哭的事情不過才三日，蘇瑤瑤在這六隻眼睛的注視下，語氣誠懇又十分矜持道：「想你了，路過來看看。」說完，蘇瑤瑤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裳，下意識掩了掩雪白的胸脯。
「那什麼，撞衫了。」她伸手指了指外面正在排隊等待進來侍寢的女妖們。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看。
蘇瑤瑤極度尷尬之下，慢吞吞地站起來，然後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又將那塊被割下來的黑色紗幔撿起來披在身上，擋住較為輕薄的紗衣。
「魔界之地，不歡迎修真正道之人。」男人轉身，背對她。
「正義和邪惡是無法並存的。」男人繼續說話，這可能是他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陸誅在這裡待了很久，久到他根本就記不清日子。
縈繞在寢殿內的那股威壓驟然消失，蘇瑤瑤的呼吸也正常了。
他只知道，當光亮閃過，他看到那些生物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處在何種處境之中。
「你看，你都不敢看我。」
男人掩在背後的手下意識收緊。
男人看向天際處慢慢消散的陰雲，彷彿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劍冢之下，她望著他，滿眼的震驚之色。
「就好比主角跟反派，最後只能活一個。」
「我們一開始的見面就是我有所圖謀，你猜我圖謀的是什麼？」每說幾個字，陸誅就朝蘇瑤瑤逼近一步。
陸誅回想起那時自己那狼狽的樣子，覺得他的老師應該看錯了人。
蘇瑤瑤一邊說話，一邊靠近陸誅。
男人的聲音飄飄浮浮，蘇瑤瑤望著眼前的他，喉嚨乾澀到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三年未見，男人的眼神冷得蘇瑤瑤心口發寒。
那張詭異的臉驟然接近蘇瑤瑤，她下意識瞪大了一雙眼。
陸誅：……
雖然他為了活命，確實加入了那幫生物的廝殺之中，可最終，他也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猜，你每月都要見那麼多少女是為什麼。」
他的老師還誇過他適應環境的能力很強。
從殺第一個人開始，從看到自己的原型那一刻開始。
蘇瑤瑤面無表情道：「你敢看你自己嗎？」
冥冥之中，她與陸誅的命運似乎早已註定。
妖異且魔氣四溢的男人，彷彿張開一張巨網，鋪天蓋地朝她而來。
「當然是為了找到弒魔之火，然後將它毀了。」
每一句話都打在蘇瑤瑤的心尖上。
他是個善於蟄伏的聰明人。
陸誅每日里都能聞到血腥味，他身邊有咀嚼聲，那咀嚼聲伴隨著吞咽聲，如同每日里揮不開的魔咒般縈繞著他。
他從黑暗中睜開眼睛，看到無數雙發亮的眼睛。它們堆積在黑暗裡，像幕布上陰森的星星。
怪物，是不配談情愛的。
她繞過去直視陸誅，說出了自己的疑惑點。
「我們之間，糾纏著宿命。」
「然後再一統修真界，千秋萬代嗎？」
她的眼前略過一幅幅畫面。
「我只問你一件事就走。」女人兩根手指捏著黑色紗幔，更襯得那肌膚瑩白如玉，刺目晃眼，「我想問你三年前的事。」
那些順應劇情慘死的人，她體內流淌著的羅霄澄的化神期修為。
蘇瑤瑤心驚膽戰的後退。
她定定看著他，眼神清亮，「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跟我，有一個同樣的秘密。」
「就是這樣。」男人話罷，霍然收攏手掌，魔劍消失不見。
男人歪頭看她，「不然呢？我生來就是做這件事的。」
他就知道，自己變成了沒有人性的怪物。
「確實有一個秘密。」
他感覺到這裡是個潮濕陰暗的洞穴，他蜷縮著，等待著。
這股氣勢，這股陰鷙。
他直接道：「就是你想的那樣。」
他的老師跟他下棋的時候總這樣誇讚他。
「剛才我想到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在找一個人吧？不對，應該是一條人魚。」
可因為蘇瑤瑤的境界實在是太過低微，所以不管是從氣勢上還是身高上，她都被陸誅和他的魔劍碾壓的死死的。
男人朝上張開手掌，一柄魔劍從外飛進來，渾厚的魔氣肆意揮灑，讓蘇瑤瑤的君子劍也跟著緊張起來。
「是你的性命。」
「我想的怎樣？」蘇瑤瑤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脾氣，卻沒發現自己的調子已經高高揚了起來。
「我利用你，得到魔劍。」
魔劍自陸誅身後飛出，慢悠悠地轉。
陸誅出生於混沌。
蘇瑤瑤的君子劍也不甘示弱，劍尖直指魔劍。
「那你為什麼要找人魚。」蘇瑤瑤艱澀開口。
「這就是我尋到的這個世界的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