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第三百零九章
孟博斐如遭雷擊,整個人凝滯在原地。
一陣陣強烈的荒謬感像潮水般洶湧撲來,席捲著他的思緒,動搖著他的心智,讓他的存在都變得虛晃。
他者。
魅惑這個強大的他者,給了孟博斐宛如實質的強大錨定。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輕,已經無法喊出他的名字了。
魅惑的聲音很輕,卻字字句句都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命運』,你深愛著人類。」
「為此不惜背叛『世界』。」
「在人類和『世界』面前,你選擇了前者。」
「這是你的使命,你存在的意義。」
只是永遠囚禁了一個無親無故的小姑娘。
規則無界,繭房外。
第三,失去人類你將失去存在的一切意義。
「你無法打破自己,生生世世被困在這唯一的使命中。」
第一,你懂得愛。
不對。
他憑藉著堅定的人性,抗住了魅惑的錨定。
孟博斐直視過「命運」,打破過「命運」,質疑過「命運」,甚至痛恨過「命運」,然而這一切的一切,也可以被定義為理解,他理解「命運」。
「我至死都是孟博斐。」
他的精神體成了一片透亮的水藍色,不願容納七情的根源出現了,他抗拒一切本源之力,他的精神體不容七情污染,那一片橙紅色是燃燒的海洋,深埋其下的是冰冷的深淵。
「如果你不是『命運』,會死在這裡。」
水藍色如潮水般洶湧而散,魅惑指尖的緋色也被硬生生彈了回去。
她被硬生生拉到「灰色童話」,在所有人的期待下一步步成為女神,她憐憫人類,愛惜生命,為終結這場泯滅人性的浩劫,甘願成為「世界」。
無數記憶瘋涌而至,孟博斐看到十多歲的自己去了她的世界,將代表著「真理」的灰色標籤放到她手中。
第二,你深愛著人類。
人不該這樣。
孟博斐睜開眼,眸中的水藍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黑色:「她是秦步月,我是孟博斐。」
魅惑的聲音在那燃燒的火焰上:「你不是想打破命運嗎,這是你唯一打破自己的機會,人類不過螻蟻,世界才是永恆……」
新世界降臨,萬象昇平。
不。
他靠近了孟博斐,一股股緋色從他的指尖溢出,直衝進他那冰冷的水藍精神體,助長著橙色的火焰,燃燒著磅礴的水藍,蠱惑著他的心:「你再度得到了她的偏愛,相信這次,你會選擇愛『世界』而非人類。」
「嫉妒」黎千棲偷偷摸了進來,雖說陸晚和陸暝以及聖殿的一眾聖者都去了綠洲,但留下的小嘍啰依舊不少。
最低也是入賢的級別。
「嫉妒」黎千棲的戰力,也就相當於一個十階聖者,好處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嫉妒」,他可以隨隨便便吃人們外溢的情緒,勉強彌補餓肚子的虧空。
七惡情這點比七善情有優勢,像「希望」孟止歌,汲取人們的零碎「希望」時,稍有不慎就會釀成大錯,「嫉妒」黎千棲就無所謂了,他多吃點零碎的「嫉妒」,等於做善事。
當然,就他們個體而言,七善情的相對親近人類,七惡情則極度厭惡人類,畢竟他們吃了太多負面情緒。
傲慢、魅惑、懶惰、貪婪、暴怒、虛偽、絕望、嫉妒……
無論哪一個七惡情,汲取的都是人性之惡,汲取得越多越是蔑視人類,等修成了本源之主,他們對人類的嫌惡也登至頂峰。
「嫉妒」黎千棲也不喜歡人類,當然作為食物他很喜歡,尤其是「火種」,特別是秦步月。
她很特別的,特別在他得不到她。
單單是這點,就激起了黎千棲滿心的「嫉妒」。
一想到萬一她被旁人吃了,那真是「妒火鑽心」!
黎千棲滿腦子都是:不能忍!
她是「火種」,被吃掉是固有的宿命,與其給別人,不如他吃了她,還能湊合著照顧照顧她那些心心念念的小螻蟻們。
這麼想著的「嫉妒」黎千棲幹勁更足了,一道比一道兇猛的悶雷砸下,震得聖殿的「賢者」連連後退。
還好聖殿的聖者都走了,但凡還留下一個人,此時的「嫉妒」黎千棲就會被驅逐出境。
倒不是他戰力不夠,而是太不喜歡動腦子,硬碰硬往往要付出更多的力氣。
等到擊殺了所有攔路的嘍啰,「嫉妒」黎千棲看著無窮無盡的繭房,又陷入了難題。
每個繭房都一樣……
據說有三十億個……
他要怎麼從中找到秦步月!
看著茫茫繭房,「嫉妒」黎千棲也跟著茫然了。
他試著找了找,連翻了一百個,累得他氣喘吁吁,也沒有絲毫頭緒。這宛如大海撈針,等他找到秦步月,估計陸暝那狗東西都趕回來了。
怎麼辦?
「嫉妒」黎千棲絞盡腦汁,忽地眼前一亮,他轉身出去,從一堆小嘍啰中找到個還沒徹底咽氣的,他從【包羅萬象】拿出藥劑,一股腦給他餵了下去。
「告訴我,秦步月在哪個繭房。」
這賢者很有骨氣,他睜大眼,自爆精神體。
「嫉妒」黎千棲:「……」
真麻煩!
他想了想,化作陸暝的樣子,動用自己的蹩腳演技,從第七個奄奄一息的小嘍啰嘴裡套出了秦步月的準確位置。
規則無界沒有時間的概念,他生怕下一瞬陸暝就帶著一群賢者出現在他面前……趕緊先吃了秦步月,到時候哪怕陸暝來了,也是生米煮成熟飯,莫可奈何!
「嫉妒」黎千棲隔著半透明的液體,看到了秦步月雪白的面龐,嗯,沒錯了,是死丫頭。
他開了繭房,切斷了那些宛若觸手一般的管子,將她喚醒:「喂,秦步月,該起床融納『嫉妒』了!」
他得趁她迷迷瞪瞪,讓她心甘情願……
黎千棲這輩子的腦子都用在這一刻了。
下一瞬,秦步月睜開眼,與黎千棲想象中不同,她的瞳孔是冰冷的銀灰色,對她對視的瞬間,黎千棲感受到了劇烈的痛苦,是直刺本源的驚懼。
黎千棲鬆開她的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他無法思考,無法凝聚精神,只覺得自己吃掉的「嫉妒」在瓦解、在潰散,在消弭。
秦步月已經被吃掉了……
眼前的是「世界」女神。
「嫉妒」黎千棲一動都動不了,只能匍匐地跪在地上,感受著被剝奪的恐懼,咦……剝奪變弱了。
她歪頭,看著指尖的紫色絲線:「嫉妒?」
黎千棲試圖抬頭,然而他像被重重山海壓著一般,動彈不得,更加發不出聲音。
她重複著:「嫉妒啊……」
她腦中閃過了一段情緒,那是她去往2005年的孟家藏書閣,看到孟博斐和宋儀輕玩得很開心……
這是嫉妒。
如同點燃了引線一般,爆炸開來的人性壓過了神性——
登雲、楊布、林非、秦步月……
「她是秦步月,我是孟博斐。」
猶如雷擊的一句話,從天而降,讓她周身的灰霧淡去。
秦步月睜開眼,銀灰色淡去,取而代之是清澈深遠的黑眸。
她回來了。
帶著「真理」,回到了「洞穴」中。
無數記憶和情緒瘋涌而至,秦步月呢喃著:「會長先生……孟博斐……」她嘴角彎了彎,沉穩可靠的會長先生和笨拙愛哭的孟博斐重合到了一切。
「嫉妒」黎千棲只覺身上壓力銳減,那來自位格的龐大壓制消失了,他試著動了動手指,而後猛地站起來:「秦步月!」
秦步月:「多謝。」
黎千棲:「你……你到底……融不融納『嫉妒』了!」
秦步月給了他肯定的答覆:「不。」
黎千棲:「???」
沒再理會「嫉妒」,秦步月仰頭看向天邊:「放了他,我不是『世界』。」
她知道對方聽得見,一切法則與象徵,都聽得到「真理」的聲音。
秦步月:「各位,辛苦了。」
她不是女神,不是被定義的「世界」。
她是秦步月,是人類文明留下的萬千「火種」中,唯一走出洞穴,窺見「新生」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