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大仇
劍架在陳曉光的脖子上,曠艷紅直直盯著他。
這眼神中,有些怨恨,有些柔情,亦有些猶豫。
她還不清楚這些人是怎麼倒在自己劍下的,自那股暖流從飛紅劍進入身體,她好像做了一個夢。
但既然這些人都倒在了自己劍下,那該了結的,始終是要了結的。
「我爹的事,你……知道得多少?」
「給馬賊的書信,是……我寫的……」陳曉光氣息奄奄,說道:「我……叫他們饒你一命……」
曠艷紅面色蒼白,無力和疼痛感讓她渾身顫抖,她聽得陳曉光的話,不由眼光一沉:「峰哥,平日里,你是一個謙謙君子。飽讀詩書,仁義之人,可為什麼……?」
「我爹叫我做的,我當然要從命。」
「你爹叫你做的,不管如何你都會做?不顧是非黑白?」
「是非黑白?我們只是要更好地活著,有什麼不對……」
「我爹的命,我們家一百來口的性命無辜枉死,這難道是對?」
「我們不殺,也會有別人殺……!」
聽得陳曉光的話,曠艷紅不由疑惑,父親自帶他們到建寧,行事都低調和善,從無仇人。便問:「別人……?」
陳曉光說道:「你爹本來就該死,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聯繫李綱,請命抗金!」
曠艷紅不由疑惑,父親雖然十幾年前從軍中出走,隱姓埋名,但一直都密切關注外敵。這些事曠艷紅從小就知道,因為父親從小就告訴她,只不過叫她不要跟外人說起罷了。曠艷紅一向都以父親為榮,她讀的書不少,自也知道男兒大義無非國家。可為什麼身為宋人,請命抗金會惹來殺身之禍呢?
「身為宋人,抵禦外敵有何不對?你也是宋人,聖賢書也讀得不少,難道家國天下不該是男兒之義?」
「家國天下……「陳曉光苦笑一聲:「我是宋人沒錯,但……是宋人還是金人……無非看誰能讓自己更加安穩更加有前途不是嗎?宋人治下我是宋人,金人來了我就是金國人,大宋明顯苟延殘喘,變為金國不是遲早的事嗎?「
曠艷紅不由震驚,昔日里和自己咬文嚼字高談闊論談天說地的情郎,竟是如此觀念,不由問道:「聖賢書里沒教過你忠義嗎?「
「我就是忠義啊!金國強大,我就該為金國南下而做貢獻不是,將來金人統治,我們自然就是忠義漢子。」陳曉峰一臉茫然說道:「倒是你爹,都隱姓埋名了,還想著打仗,連皇帝大臣都不想打仗,你爹還想著抗金,這才是大逆不道。」
曠艷紅不由憤怒:「我們華夏土地,養育了我們幾千年,現在外敵入侵,你卻如此說?」
「自古……自古……強者為王,外族又如何?他們又不會把我們趕出這片土地,打戰會生靈塗炭,我們力爭停止干戈。豈不是更好?」陳曉峰說道:「我爹已經買好了路,先上燕京,等金人打完了,我們再回到這裡,到時候依舊是大家,依舊榮華富貴,有何不可。可你爹偏偏不答應。」
聽到此,曠艷紅不由疑惑:「這人還是自己當年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嗎?」她本以為,他只是受他父親唆使,如今看,卻是個斯文敗類。
「你今日殺了我又如何,你父親這樣的人遲早會死,我們不殺,朝中大臣都想殺,皇帝也想殺。這大宋的皇帝都在想著殺了那些主戰的人來討好金人,李綱,楊邦乂之流早就不受待見……」
「你是說……殺我爹……是朝廷的命令?」
「你以為呢?徽宗欽宗兩個皇帝想著求和,
自然不會讓這些主戰派亂了陣腳。」陳曉峰說道:「金人正好也能一掃南下障礙,我爹,只不過是順水推舟。你殺了我們,你殺得光朝廷中那些只想著求和保命的皇帝大臣嗎?」
曠艷紅沉默良久,終於長嘆道:「罷了,好一個大義君子。可惜我沒有這麼大胸懷……」說完后,嘆了口氣,收劍起身,拿起《法華經》來,翻了幾頁,黯然收起。
她不相信這世上沒有公義,一個堂堂男子漢誓要為國效力卻被國家所不齒,哪會有如此道理。
那些皇帝大臣,身為國家之君臣,不思保衛國土臣民,卻想著如何苟安求和,是何世道?
陳曉峰喘息幾聲,說道:「紅,你看這河山,金人來了依舊會是這河山。如今皇帝大臣大多被擄走了,新皇帝身邊依舊還是留著那群阿諛奉承一味求和之徒,金人滅宋是遲早的事……」
曠艷紅已然不想再聽,她回身看著重傷的陳曉峰,說道:「做人,總得講個道理公義,我不信這世道會是如此,我會去應天,去東京,找那些官和皇帝問個明白!至於你……」說著,她長劍一抖,陳曉峰的脖子一涼,頓時沒了動靜。
父親的仇,當報還是要報。若是放過他,世上只會多一個賣國求榮之徒。
身上的傷疼的刺骨,曠艷紅氣息奄奄,招呼船家靠岸,路過艙室,只見裡頭到處鑽著驚恐的人,劉相躲在一張桌子下,見得曠艷紅看著她,連忙把頭埋了下去。
上了岸,曠艷紅只覺得體內一股暖流由丹田開始往奇經八脈遊走,不一會兒,身體的疼痛感竟然消失了。一種昏沉沉之感湧上心頭,她靠著路邊的一棵松樹,昏昏欲睡。
她太累了。
「曠姑娘!曠姑娘?」這時,許多人聲應耳傳來,歪頭一瞧,原來是那湘東寨的鬍子大漢帶著幾十號人下了山來。
見得曠艷紅癱坐在路邊,滿身是傷不由心生疑惑,一個漢子便問:「你怎如此狼狽,是否是遇了馬賊?」
眾人又見遠處靠岸停著的大船,一人驚喊:「那不是陳家的船?」
大鬍子一瞧,便問:「那就是你們所說的陳家的船?」
一個漢子說道:「正是,那船家乃是我表哥,他一路飛鴿傳書,告知我此船行程,確是無疑了!」
「奇怪了,此處不是碼頭,怎麼停靠在這裡呢?」大鬍子大漢疑惑道。
這時,一個人從船上奔跑過來,正是那個船家。走到眾人面前,他正欲說什麼,見得癱坐在地上的曠艷紅,又一臉驚恐。
「表哥,這是什麼情況?」
那船家吞吞吐吐,說出剛剛一番大戰的情景。
眾人不由驚嘆,齊齊望向曠艷紅,一人嘆道:「曠姑娘果然厲害!」
一群人聽得船上陳家父子已然被曠艷紅解決,甚是歡喜,那鬍子大漢身邊一人說道:「聽聞那陳家父子武藝了得,如今正好,省得我們又要大費周章了!」
「走!快過去看看!」一眾人紛紛登上船去。劉相已然狼狽逃走,只留下幾個舞女,和滿船艙的金銀珠寶。
眾人見景,紛紛憤恨道:「哼,如今國難當頭,國家連軍餉都湊不齊,這些人,小小芝麻官,竟然有如此多的財富,真真可恨!」
眾人紛紛開始搬抬船上所裝的財寶箱子,也不知何時,一人發現,曠艷紅已經不見了,便也沒當回事兒,顧著繼續將財寶運上山。
運到一半,且聽得岳陽方向人馬聲聲,眾人驚道:「不好,官兵來了!」
原來那劉相,狼狽逃走之後,去到岳陽城裡搬救兵去了。
眾人放下珠寶準備要走,鬍子大漢說道:「哼,怕什麼!我梁子翁上山三月,從未顯過身手,如今正是時候,爾等既然拜我為王,我自當護你們周全!」說罷,雙手一抹后腰,手上多出兩把殺豬刀來。
他身後幾個漢子也拿出殺豬刀來,赫赫而立,同聲道:「與師父共進退!」
鬍子大漢向眾人說道:「爾等且速搬箱子上山!」
一眾人方才不那麼驚慌,一齊又開始抬箱子。
劉相領著岳州知州及府衙官兵來到眾人面前,劉相喊道:「大膽賊人,竟然敢搶我的東西!給我拿下!」
「哼,我當是誰?原來是岳陽城裡殺豬漢子梁子翁!你好大的膽,敢光天化日之下行劫!」岳州知州說道。
「哼,你等為官無道,苛捐雜稅多如牛毛,我等不反,豈不是等死!」梁子翁哼聲道。
「哎呀,林兄,速速將他們拿下!」劉相見得金銀珠寶正在不斷被抬進樹林子里,急切說道。
那岳州知州大手一揮,喊道:「來啊!拿下!」
話音一落,眾官兵拔刀衝上前來,梁子翁和他的十幾個兄弟也是揮刀來擋。
這梁子翁和手下的漢子,皆是岳州城裡的殺豬漢子,力氣不小,武藝也不差,個個皆是以一當十的人物。
只不過官兵太多,戰了幾十回合,梁子翁一行人最終落了下風。無奈之下,只好一聲令下,匆匆丟下沒搬完的財寶,衝進林子里去。
「給我追!」一行官兵衝進林子,頓時摸不清方向,不一會兒,在林子外頭的人只聽得一聲聲慘叫,再見不到人出來。
劉相心疼財寶,趕緊同那岳州知州說道:「這林子有古怪,且先將這些金銀幫我收斂起來!」
那岳州知州說道:「幫你收斂?」頓時臉面一正,下令道:「來啊!將這些賊人搶奪而來的不明財物清點清楚!填充府庫!」
劉相聽聞,大怒道:「你什麼意思,那些是我的!」
「劉知州!這上頭可有你的名字?你一個小小知州,竟獲得如此多的金銀珠寶,我要是上報朝廷,你恐怕得被滅九族吧!」
原來這岳州知州是想黑吃黑。劉相只能吃個暗虧,但他仍有不甘,說道:「林兄,這財寶大部分都是我那兄弟的,我那一部分……還是還給我吧!」
那岳州知州說道:「哈!你兄弟?那你說來聽聽,你兄弟的財寶,占幾成啊?」
「五成?」
「嗯!?」
「三成!」
「三!?」
「兩成!」
「咳咳……」
「一成……一成總行了吧!」
「哎呀,劉知州,你真會說笑,你那一成,不早被這些賊人搬上山了,這裡……沒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