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上黨災情
一團火雲,風馳電掣,一騎絕塵。
看著快速倒退的景象,琴清環抱著嬴玉的虎腰,情不自禁的抱得更緊,羞赧的臉更是貼在背後。
嬴玉感受到背部兩團膩軟傳來的熱度,更是歡喜至極,豪氣衝天。
火雲四蹄騰空,長鬃飛揚,披風獵獵,馬尾拉的筆直。
飛揚的感覺,真好。
兩個時辰之後,便來到了上黨。
古上黨地理位置是「天下之中」。大歷史學家司馬遷在《史記·貨殖列傳》中說:「昔唐人都河東,殷人都河內,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
而上黨對大秦更有著特殊的意義。
公元前262年,秦國攻打併佔領了涵國野王,,把涵國的上黨郡與本土的聯繫完全截斷。上黨頓時成為一片孤懸於涵國的野地。
韓桓惠王十分驚恐,派陽城君到秦國謝罪,請求獻出上黨的土地以求秦國息兵。
上黨郡郡守馮亭不願降秦,同上黨郡的百姓謀划利用趙國力量抗秦,把上黨郡的十七座城池獻給趙國。
趙國的國君趙孝成王和平陽君趙豹商議此事,平陽君主張不接受上黨郡,他認為馮亭不將上黨交給秦國,是想嫁禍給趙國,接受它帶來的災禍要比得到的好處大的多。
趙孝成王又召見平原君趙勝和趙禹商議,二人勸趙孝成王接受馮亭的上黨郡,他們說:「發動百萬大軍作戰,經年累月的攻打,也攻不下一座城池。如今坐享其成得到十七座城池,這是大利,不能失去這個機會。」
那年,風聞涵國要將韓上黨拱手讓給趙國,進而三晉結盟對抗秦國。
壓力之下,主司邦交縱橫的丞相范雎主張:先行結好趙國,進而威逼韓魏,最終拆散這場對秦國極為不利的上黨交易。
秘密特使幾番斡旋,趙國卻指斥秦國反覆無常,提出若能單方(不互換)派出一位王子入趙做人質,方可結盟修好。
秦昭王思忖再三,一咬牙竟答應了下來。
戰國公認的人質傳統,不是在位國君的兒子,
便必須是太子的兒子,大國索要的人質尤其如此。
其時秦昭王的幾個老兒子都已經四十齣頭,各據實職,不宜也不想做人質,便異口同聲地推舉已經做了太子的安國君遴選駐趙人質。
安國君無奈,便在庶子中選定了嬴異人。
消息傳出,十六歲的嬴異人頓時懵了,與蒙武竟是抱頭痛哭。
嬴異人入趙兩年之後,秦趙兩國便開始了上黨對峙,成了勢不兩立的死敵。
從此,異人與咸陽的官方來往切斷了,便象斷了線的紙鷂般飄搖在趙國風雨之中。長平大戰後,秦趙仇深似海,嬴異人被趙國轉移到邯鄲北山的一處秘密洞窟囚禁了起來。為防走漏消息,守護軍士嚴禁異人彈奏秦箏。
他每日能做的唯一事情,便是面壁靜坐,低聲哼唱那些烙在心頭的秦風歌謠。
「北坂有桑,南隰有楊。有車轔轔,遠別我邦。黑髮老去,烈士相將。西望關山,念我故鄉。」低沉的哼唱幽幽回蕩,叮冬箏聲竟也悠悠地飄了過來,隱隱相隨若何符節,竟似撫慰他這個離家遊子一般。
那一刻,每個音符都甘霖般滲進他乾涸的心田,敲擊著他已經麻木的思鄉心弦,激起無以言喻的震顫!
而由於上黨引發的長平之戰,造就了嬴政受盡世間百態,嘗遍人間疾苦,依然頑強的野草般瘋長的童年。
……
當馬隊來到上黨郡府,天已然黑透,接到通知的上黨郡太守景平早已出城迎候。
站在郡府高台,俯瞰著萬家燈火,不僅感慨萬分。
這裡,堪稱大秦國運的重要轉折點之一,因上黨引髮長平之戰,這可是舉國決定生死大的一戰,雙方在彈丸之地集結百萬軍隊。
而上黨,卻成了大秦九州通衢的樞紐,是戰略衝要腹地,長期囤積著大量的糧草和軍用物資。
可以說,長平之戰,一戰定乾坤,從此之後,六國再無單獨對手。
而趙國,年輕一代幾乎斷層。
「磐龍君,總算把你盼來了,形勢,比想象中複雜的多。」
景平才四十多歲,如果在後世國之棟樑,堪稱是青少年幹部,此刻滿臉的溝壑與風霜,粗糲的鬢角已然灰白。
此刻,一道濃眉下的雙眸寫盡了滄桑與無奈。
其實,嬴玉就是來協助,沒有承擔任何職務,連監軍都算不上。
但,其幕後操縱影密衛、城衛軍,一夜之間打殘趙高盤亘二十餘年的潛藏勢力與毒瘤,而救災的三大策也由他提出,早已名揚天下。
他創造了一個個奇迹,似乎在他手中,還未有解決不了之困。
原本,嬴玉準備說,自己就是策應,看向景平疲憊的眼神,卻於心不忍。
「說說看?!」嬴玉道。
「去歲,上黨遭到蟲災,漫天遍野的蝗蟲,將糧食幾乎啃噬乾淨,造成今年百姓飢荒提前。
加之,上黨雖山多林密,但降雨量小,許多溪流即將枯竭,更連最是靠山吃山的獵戶葯農都流奔異鄉了。」
「形勢,的確不容樂觀!」嬴玉的心撲通一沉,也難怪除了函谷關有那麼多飢荒的難民。
「再說回九公子的救災三策,一是開放漁獵,挖可食之物。
並且,咸陽也派出農家下沉到鄉亭,教會黔首認得可食之物,算是暫時穩住了大規模的逃荒。
但也絕非長久之計,如此下去,涸澤而漁,山都要吃光了!」
在秦王的命令下,展現著大秦超強的執行力。
在咸陽內史騰的幫助下,咸陽首批漁獵火種,彷彿是一條條小溪流,流淌道韓趙兩地災情嚴重之地,如同星火燎原一般,一傳十、十傳百,呈現燎原趨勢。
被巨大的力量,操縱匯聚到一起,逐漸合流成江河,再匯為湖泊。
秦國對基層的控制力度之強,在戰爭將至的時候,展現的淋漓盡致。
「關於第二策,徵集徭役,修建筒車,是可行的。但,當下連徭役的口糧都沒有。上黨郡存糧只有三個月的軍糧,不到萬不得已不敢動用。」
「關於第三策,縱民搶糧,既然是搶糧,必然是搶大戶,搶大家族。」
景平幽邃的眼神透著茫然不解,還有一絲苦澀,「這些日子發生了兩件極為怪異之事,便一下將臣整不會了。
卻直接導致,本地無糧可搶,無糧可征。」
……
是夜。
遠在數百里之外的咸陽街市,卻華燈彤彤,燈火通明,熱鬧非凡,與受災上黨的凄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外國客商、遊學士子、外地遊人客商及來咸陽辦理公務的吏員等,便聚在了各個酒店客寓,盡情的飲酒交遊。
今日秦風酒肆開張,如同橫空出世,無論是雅室、密室,亦或大堂,全都客滿為患。
甚至連院落的中庭,在空闊的地氈上擺成一個中空很小的環形,外圍又將短桉擺成兩層環形座位,唯在四角留出侍女上酒上菜的小道。
如此一來,錯落有致,堪堪可容三百人左右。
這裡沒有等級定規,先來者都坐在中央一層長桉前,後來者則都在外圍短桉前就座。
滿座錦繡華麗,銅鼎玉盤酒香四溢,侍女光彩奪目,鍾笙秦箏合奏,音樂悠悠揚揚,當真是滿室生輝。
大秦第一家燒菜館正式面世了。
在一雅室內,小醫仙、張子房、項梁三人,品著從未喝過的濃烈美酒,吃著從未品過的美食,幾人都是面色紅潤,飄飄欲仙,渾身每一處毛孔都在微張,臉上浸著細密的汗珠,卻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還真別說,秦風酒肆言稱吃一次,記一生,名不虛傳。我也算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就沒有吃過如此鮮香麻辣的食物。」
項燕端起酒爵,深深的吸一口氣,「我寧願化作一隻蟲蟲,醉死在這瓊漿玉液中。」
「嗝……我小醫仙獨愛美食,卻從未想過,有如此之多的可食之物,這嬴玉真乃奇人。」
小醫仙一爵酒下來,面若桃花,嬌艷欲滴,微醺的醉態更加可愛,「子房,你喝著人家的美酒,吃著人家的美食,背地裡卻暗算人家,這合適嗎?」
「嘖……」張良砸了一口美酒,又夾一快子綠油油、金燦燦的韭菜炒雞蛋,慢慢的品著,「大美啊?!從未想過這韭菜如此美味。這野蔥如此辛香。」
隨後粗魯的直接上手,撕下一塊金黃流油,熱氣騰騰、肥嫩多汁的烤雞腿,狠狠的撕下一口,滿嘴流油,順著下巴滴下,卻粗魯的如下里巴人一般,用袖籠一擦,迅速大嚼起來,面部的肌肉隨之韻律的顫動著,再喝一口美酒。
「我滴個乖乖,爽啊!我這個師弟的美食,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極致。直接在你的奇癢之處狠狠的撓了一般,酣暢淋漓,痛快!逮的很,美得很!」
彷彿如此這般,才能發泄心中的不忿以及妒意。
惹得小醫仙狠狠的飛了個白眼。
一直默默無言的大嚼了近半個時辰,捧著圓滾的小腹,驚嘆道:「這是我這輩子,吃的最飽的一頓飯,哪怕再吃一口,估計就要爆了!」
「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小醫仙嗔了張良一眼,淺淺的,優雅的抿了一口酒,又夾起一塊金黃酥脆的酥肉,細嚼慢咽,一臉陶醉和滿足,「我決定了,就在這裡上班,不開酬勞都行。
等我學會了,也開個燒菜館。」
隨之一臉警惕的看向二人,「先說好,過來吃飯,朋友歸朋友,帳,還是要會的。
「這馮淺淺就是大氣,如此美味獨一份的菜肴,居然沒有囤積居奇,售賣天價?!」項梁又吞下一大口濃酒,擦過濃黑鬍鬚上的灑出的酒液,「直娘賊,真過癮啊?!
等我們離開咸陽,怕是很難喝到如此美酒了!
其實,這秦風酒肆,就算再貴個一倍,我該來還是要來的!」
「這也是嬴玉的氣度與格局,他開美食核心目的是為了普及飲食文化。
他是為了推廣炒菜,為了推廣可食的食材,是為大濟蒼生。而秦風酒肆,僅僅是九個千店計劃之一。」
吃飽喝足的張良打著飽嗝,一臉得逞后的陰笑,「你們說,嬴玉這會子在作甚?是在路上,還是已經抵達上黨?」
「應該能抵達上黨吧?!我並不相信他這種天卷之人會死於沿途埋伏行刺?」
小醫仙雙手都是油,卻慢條斯理的啃著雞爪,「這裡的美味,真的讓我醉了,連整個雞爪都如此刺激味蕾。」
「刺殺?下作,小道爾!」
張良一臉澹澹譏諷,似乎忘記他也夥同大鐵椎行刺過始皇,抬首望著上黨的方向,神情極為複雜,三分涼薄,三分譏諷,三分嫉妒,還有一分愴然。
「估計,這會,他定頭疼無比!」
「子房,你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地道?」小醫仙頭也不抬,斜蔑張良道。
「呵呵,唉……若非立場問題,我也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張良揉著太陽穴,輕嘆道,「縱民搶糧?讓黔首與當地貴族對立?也只有他能想得出。
戰國時代,各國的國君對貴勛是既愛又恨,愛是想得到他們支持,恨是因為貴勛是橫亘在王族和百姓之間的一座大山。
多少次變法失敗,就是因為中間的貴勛層作梗,導致血流成河。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因為他們掌握了最核心的資源---土地。
而土地能源源不斷的生出糧食,生出人口,生出財富,生出私兵,生出城堡。
貴勛之間犬牙交錯,盤根錯節,鐵板一塊。
如若國君是獅子,一個個貴勛如同惡狼,而百姓就是鹿羊。獅子可以統一群狼,前提是不能傷害群狼的利益。
否則獅子也將被群狼撕成碎片。-
國君不動,他們則以鄰為壑,互生齷齪,征伐摩擦不斷。國君一動,他們便停止內戰,一致對外。
顯然,國君也奈何不了根深蒂固的貴勛豪強。
強大如始皇帝,天下一統,各國的王族是倒下了,貴勛卻穩如老狗!」
「嬴玉的縱民搶糧,真的是毒計。
讓廣大百姓抱團,如蝗蟲過境般襲擊貴勛,而十萬官兵居然保護蝗蟲掠糧……
貴勛豈不對百姓恨之入骨?
大秦,一旦真正實現扁平管理,除了府衙,再無貴勛集團,造反,再無一絲機會。
既如此,我便出了兩計,看看我這師弟如何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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