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8渠洞(三)
他很少有這種莫名心悸的感覺,只覺得隨著那人緩緩地轉過頭來,林子四周的千年老樹驀地都發出「沙沙」的聲音的,風越起越大,山林中的沙子和草屑颳得他眼睛生疼,右眼忽然就不受控制的刺疼起來,影影綽綽地看到坐在草房裡頭的那人身上都縈繞著一片片黑色烏雲,再轉過頭看張東的時候,發現他身上有紅黑交錯的杠杠。右眼又出問題了?成了紅黑調色板?
為什麼會看紅看黑?紅代表什麼?黑又是代表什麼?
管他呢,眼睛能看到東西,也是好事一樁,管他能看紅看綠,看千紅萬紫,那也比他黑瞎一片要強。
張東清醒過來后覺得一切都莫名其妙,現在又看到羅元撒腿子就開跑,心裡也猜到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和羅元拉大開來,本來他就是身強力壯,跑起來理所當然也是排在羅元之前。
羅元看著張東漸漸地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心裡暗罵了一句沒心肝,要不是為了找他回去,他也不用在用來睡覺的時間,出來和他夜跑。
可是,他們進來這片林子也不到半個小時,但是兩人一路上沒命地往前跑,力氣都幾乎要用光了,還是沒能跑出這片林子。羅元聽著身後的的聲音似乎沒有了,四周靜悄悄一片。這種感覺平時獨自一人走過一條很僻靜,或者有過不好傳說呢的地方的人可能深有體會,那種四周都有眼睛在盯著你看,讓你如芒在背,寒毛直豎的心悸感。
跑了一陣子后,羅元伸手扯住了跑在他前頭的張東,用力一帶,把他扯向了地上,喘著粗氣說道:「別跑了,白費力氣。」
「為什麼不跑,這林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林子,我們快跑出去,回餅賓館去吧。」張東從地上彈起來,卯足勁兒又要開炮。羅元伸出長腿絆了他一跤,撓了撓額頭說道:「你難道沒有發現,我們把力氣都差不多用光了,還是在這林子里兜圈子嗎?」
張東瞪大眼睛看著四周,一路上他只覺得瘮得慌,只顧著埋頭往前跑,沒注意過四周的環境,這下聽羅元一說,掃了四周一眼,霧氣正濃,完全看不到一點帶火光的東西,怕是離開泰山有人群的地方有一段距離,煩躁地抓了抓短的都抓不起來頭髮,低吼了一聲:「阿彌陀佛,我怎麼就來到這個鬼地方了?」
羅元坐下來喘了口氣,斜了他一眼:「叫你平時虧心事不要做太多,看看,菩薩都不來搭救你了,直接把你帶來這鳥不拉屎鬼林子,讓你自生自滅了。」
「我呸!」張東跳起腳來,「菩薩庇佑著我呢,要不然阿元你也不會追出來救我出水深火熱了!」
羅元懶得和他在這個問題上多費口舌,簡潔有力地問了句:「你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
張東見問題又轉回來了,苦思冥想了好久,頭都要想炸開了,抿著嘴巴,一臉委屈巴拉地看著羅元:「我能說我真的夢遊嗎?」
羅元一腳踹在他屁股上,「你夢遊我還醉游呢,一路上我看你清醒著呢,知道怎麼上山怎麼拐彎,說你夢遊,你怎麼不直接往泰山懸崖邊跳下去……」
「不是,我真的沒有印象!我就記得我趴床上就睡著了,至於我怎麼出來我真沒有印象。」張東急著為自己辯解,「阿元,我告訴你,要不是你及時叫住我,我剛剛就要跑進一個莫名其妙山洞裡了,尼瑪,回去我要去看看醫生,我這夢遊可不得了!」
羅元看著張東那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
覺得又不想是假的,而且一路上他的行為確實很詭異,又是唱那些駭人的京劇,完全和張東那個詩歌都念不上幾句傢伙不搭,難道是中邪了?
羅元抬頭看著他問道:「你剛剛說山洞?哪兒來的山洞啊?」
張東驚了一跳,似又想起了那個山洞,心有餘悸地說道:「你剛剛出聲叫我的地方啊,前面就是一個大山洞,洞口都可以開卡車進去了,老大老大,但是一片漆黑,你沒有看見?」
羅元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是看到你前面有一個人妖在梳頭,所以擔心你出事就出聲叫你的。」
張東嚇了一跳,臉色發青:「你別嚇我,前頭哪兒有人啊,擺明就是一個黑不隆冬的山洞,山洞上頭還寫著什麼……什麼十八……十八泥犁呢」
饒是羅元已經見過這些場面,此刻也不由得心裡咯噔響起來,按照張東說的話,似乎就是他出現幻覺啊。
不……誰出現幻覺還不一定了,那人他確實是兩隻眼真真確確的看到他存在。
兩隻眼睛?
右眼……羅元急忙又眯起左眼,睜大右眼看著四周,黑蒙蒙一片,四周就好像一片混沌,連棵樹都瞧不見。可是轉頭看著張東的時候,卻看到他的身上的紅黑條條杠杠。紅色杠杠佔據了多數,黑色都被紅色給壓著的感覺,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這眼睛到底算是什麼毛病,能看人不能看景色?
羅元滿肚子疑惑,忽然就聽到張東一驚一乍地叫了起來:「咦,我什麼時候背了背包出來的?」
羅元:「……」
這下羅元算是可以百分百確定這傢伙完全就是無意識在行動,或者用句老話說,那就是中邪了。
張東把裝得鼓鼓的背包給拿下來,拉開,嚇得喊出了「你幹嘛哈哈哎呦」,繞著林子回蕩了一圈,刺激著羅元的耳膜。
羅元伸手捂著他嘴巴,低頭瞧了眼他背包里的東西,頓時嚇得也想要發出一聲海豚音,但是覺得海豚音還有損自己的形象,緊急地降低音階的,碎了句:「小黑子人格怎麼跑出來了。」
羅元相信,如果看到背包里放滿了瞪著眼睛死得的僵硬死老鼠,和渾身被扒光了毛的雞,你的心裡一定會冒出幾萬字曹尼瑪,一邊在對著你跳蹦叉叉,一邊在脖子上掛了一根吊繩,那種讓你覺得瘮得的感覺。羅元斜了他一眼,「如果是你買的,回去后我要和彭岳商量下,把你送去精神病醫院。」
張東很是哀怨:「以前我還不相信我有病,這一刻我確信我應該患病不輕,不過不是神經病,而是……心臟病,阿元,你聽聽,我心臟都被嚇得活蹦亂跳的,是不是比常人快?」
羅元只覺得要是再跟張東扯嘴皮子,得心臟病的人一定是他自己,額頭冒著青筋從張東手中把背包搶了過去,把拉開的那層重新給關上,伸手試圖要看看背包里還有什麼線索,但是除了那些死老鼠和死雞,就別無他物。
羅元把背包扔離他們站著的地方,拿出煙盒子,問張東:「要嗎?」
張東猛地搖頭,愛惜身體,遠離黃賭毒是他的珍惜生命,天天向上的原則。
見張東不要,羅元自顧自地抽了一根出來,點火,深吸了口,緩了緩身上的陰冷,問他:「你今天出去有遇到什麼人嗎?」
張東一問三不知,唯一有印象的是在想要吃些小吃,差點和別人動起手來,最後還是一個老人家把他拉開,導致他一路上都鬱悶至極,恨不得又重新殺回去和那群小混混打一場,瞧瞧是誰的力氣大。
一路上他氣得頭腦發昏,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去賓館了,當時迷迷糊糊記得自己躺在床上,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醒過來時,就發憷的來到了這鬼地方。
羅元差點就讓張東的回答給的氣暈,這樣說來的,在賓館看到他的時候,大夥都覺得不太對勁,還真是第六感爆發了啊。不過羅元還是粗中有細的發現了問題,他又問他:「你說當時有個老人家勸架,為什麼勸架,不怕挨揍嗎?而且你力氣不是夠大,五六個小混混能耐你何?你誆我嗎?」
張東覺得羅元這問題問得真不善良,要人人都像羅元這樣子看熱鬧不大伸手,這世界還真沒人敢做好事咧,忍不住抱怨了兩句:「人家老人家身手可了得了,換了我,也不一定能揍得了他……呸,我才不會揍他,人家大好人一個,而且看起來就是仙風道骨的,鐵定是某個道觀里修行出來的大師,我還沒有出手,他三兩下就把那伙小混混給收拾了,還請了我吃雞腿,這世界還是好人多啊!」
羅元心裡嘀咕了句:別讓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就得了。
但看張東那一副崇拜眼神,看這個世界都是閃閃發光的眼睛,又不好讓他覺得這個世界確實還是挺黑暗的,要不然張獻忠身為張家的人,還使招子讓後代短命是不是。羅元想了想,讓這二貨繼續傻缺下去總比每天都在他耳邊啰嗦個命運不公平咋樣的來得強吧?
【陰兵過道】
羅元嘆了口氣,覺得張東就是在某個環節讓人給陰了一把,但是這傢伙神經太粗,愣是不覺得。他是知道繼續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道道,乾脆抬腿朝著前邊走去:「得了,我們現在走出去看看,不行再想個辦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