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沙塵暴

沙漠里最熱的時間已經過去，但裹著沙子的風還是熱的，大家都把領巾蒙住口鼻。

梨花隊伍里有幾個人興緻蠻高，大呼小叫的一路都在自拍。

滿眼都是一個顏色的黃沙，走的又慢，我開始後悔剛才在車上沒有睡覺，這會兒困得不行。

迷迷糊糊實在扛不住，頭一低就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就發現我頭抵在趙離後背上。

我趕緊坐好，低頭一看。

要死，他後背濕了一塊，不會是口水吧……

好在天已經完全黑了，也沒人在意我這邊。

「那個……不好意思……」

他沒說話，我更尷尬了。

風已經大了起來，小沙子打在臉上有輕微的痛感。

月光很亮，但已經被遠處的那條黑線遮擋了一半。

我心裡已經開始打鼓，轉頭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臉的嚴肅，都打起了手電筒。

那幾個自嗨的夥計這會兒也安靜了，死死盯著前面，一個勁兒的催駱駝快走。

風越來越大，吹的我眼睛都睜不開，趕緊把風鏡戴上。

布和一聲嘹亮的口哨，整個駝隊停了下來。

「不能再走了，必須在這裡等沙塵暴過去！」說完也不等其他人反應，率先趕著駱駝往一座巨大的沙山下面走去。

梨花大聲的問九叔：「咱們現在到哪了？」

九叔喊道：「已經進來了！」

梨花這才招呼所有人跟上布和。

這座沙山十幾米高，寬五米左右，我們一行人都藏在背面。

「把駱駝圍在裡面。」布和喊道：「把東西都埋在駱駝下面！」

在這裡，駱駝比什麼都重要。

手忙腳亂的按布和的要求弄好，我們都坐在地上擠在一塊，我問他：「然後呢？」

他沒理我，只是雙手合十閉著眼睛喃喃自語，說的是一些我聽不懂的蒙語，渾身顫抖的很厲害。

風嗚嗚的刮過各座沙山之間，那聲音好像有人在大聲的嗚咽。

雖然在背風的地方，風力還是非常強勁。

很快，真正的沙塵暴到了。

我生在北方，冬天的霧霾和沙塵經歷了很多年，但這根本不是同一種東西，我甚至覺得取一樣的名字是對現在真正沙塵暴的侮辱。

大量的沙子卷過來，一瞬間從身上所有的縫隙湧進來。

雖然有風鏡，但也只能看見沙子從眼前涌過，在鏡片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因為沙子太多，連空氣都好像變成了流體，一張嘴就被灌滿，根本沒有辦法呼吸。

我連吃了好幾口，被憋的實在難受，趕緊摸索手邊有什麼可以用的東西。

突然摸到一塊板子，這是梨花他們隊伍里的盾牌，在有傷員的情況下也能當擔架。

這東西是周邊是碳纖維的，只有中間是合金，又輕便又結實。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把它抽出來，豎著往前面插，然後死死頂住。

沙子從盾牌兩邊刮過來，又在我身後匯合在一起，瞬間在我身邊形成一個三角形的空間。

低頭一看，和尚跟九叔就在我腳底下。

哈哈，這倆老炮兒得經驗也就那樣。

沒想到，從他倆風鏡底下，我看到兩雙疑惑地眼睛。

下一秒，這個盾牌就被吹飛了，拍在我的身上，把我一塊拍飛出去。

我知道他倆為啥看我像傻子了。

在空中轉了好幾圈，

才重重的落在地上，感覺身體哪哪都疼。

我肯定已經出了沙山的避風圈了，現在的風變得更大，我臉朝下趴著，抬都抬不起來。

手、脖子、臉已經被沙子打的麻了，肺也因為窒息到了極限，身體開始痙攣起來。

突然，感覺前面一空，沙子的壓迫感變小了。

我趕緊呼吸兩口，有些沙子嗆了進去。

抬頭看，一個壯實的黑影跪在我前面，只能看出光頭。

趕緊掙扎著爬起來，我倆互相攙扶著往沙山的方向移動。

和尚比我壯的多，基本上都是他擋在我前面，幸虧這樣我才能淺淺的呼吸。

可奇怪的是，走了好一會，我感覺已經遠遠超過了沙山的距離，我們周圍還是什麼都沒有。

在這裡沒法喊話，我指指旁邊，表示是不是走錯方向了。

和尚點點頭，我倆改了一下方向。

然而又走了五分鐘左右，還是什麼都沒有，而且好死不死我的風鏡終於承受不住壓力，一個鏡片碎裂，眼裡進了沙子。

沒有避風我倆估計一會就得被活埋，我感到無盡的恐懼。

不知所措中，一個黑影從我眼前快速閃過。

黑影過去后，突然又折回來，拽住我的手就跑。

這人力氣非常大，頂著風拉著我還能小跑。

我另一隻手牽著和尚，仨人就這麼一條線往前走。

走著走著，前面的黑影突然停下，轉到我身後踹了我一腳。

我沒反應過來，往前一撲，整個人嘰里咕嚕滾下去。

這是個大坑，還挺深，接著和尚也下來了。

坑底的風小了很多，能見度也高了。

一群人蹲在旁邊，是我們的隊伍。

我發誓之前這裡絕對是沒這個坑的。

很快有人過來檢查我的傷勢，我風鏡破了的那隻眼睛又紅又腫，疼的一個勁兒流淚。

簡單處理一下后，又有人從上面跳了下來。

走近了我才發現這是趙離，梨花沖他大聲喊：「沒人了？」

他點點頭。

感情剛才是他把我救下來的。

我本想表達下感謝，一張嘴又灌了口沙子，只能朝他拱拱手。、

九叔湊過來，在我耳邊問：「剛才在外面有沒有發現什麼？」

我搖搖頭，傳說的鬼墓這回可能趕不上了。

突然又是一股大風，捲起坑底的沙子。

不知道誰大喊一聲：「龍捲風！」

然後我就覺得腳下的沙子開始流動，一下子把我拉倒在地。

就像在湍急的水裡一樣，根本沒辦法爬起來。

慢慢地我發現好像哪裡不對。

這風非常強勁，但都是從身底下往上吹，幾乎要把我吹起來。

沙子也不像之前往一個方向流動，而是打著旋，就像下水道口的水一樣。

接著身下一空，整個人落了下去。

這坑底下是空的！！！

經歷了前面的事情，我的反應比原來快了一點，趕緊抱住頭，避免在下落過程中磕到。

因為地下有強風往上吹，下落的也不算太快，四五秒鐘后，我摔在一堆高高的沙子上，然後順著滾了下去。

在我前面已經有人掉了下來，把我從沙子里拉出來。

雖然落地比較緩，還是摔得我眼冒金星。

這裡的風還是非常大，一股腦的從我們掉下來的那個口吹出去，我跟著其他人來到一根柱子後面。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以我們掉下來的地方為開頭，遠遠看過去像是一個非常大的走廊，兩側都立著很粗的石柱。

「是這兒嗎？」梨花興奮地喊。

九叔看著地圖點點頭：「應該是了，把人都聚過來。」

梨花拿起對講機，招呼幾聲，剩下的人陸續趕過來。

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布和跟趙離都不見了。

「完蛋，那小哥兒不在了，你們這錢白花了。」和尚陰陽怪氣的說道。

梨花也急，沖著對講機喊了好幾遍，還是沒有回信。

這時候地下的風已經小了很多，沙子的流速也變緩了。

「怎麼辦？在這等著還是往裡走啊？」和尚一攤手：「我是沒所謂，你家老爺子還等不等得起啊。」

梨花皺著眉頭：「不行，必須有趙先生才能進！」

「喲~~這姓趙的三頭六臂？你也別瞧不起人，你程爺我也是吃過見過的。這什麼斗啊還認人兒？」

梨花非常不耐煩：「你小子知道死字兒怎麼寫嗎？」

聽到這話和尚就要發飆，九叔突然把他按住：「都別吵！」

他死死盯著我們掉下來的那個洞口。

現在地下的風已經快停了，我往上看，沙子竟然開始從上面慢慢落下來。

「不好！沙子要回填！快往裡跑！」

九叔說完一拽我跟和尚，帶頭躥了出去，看這背影哪像六十的人啊！

我一下就明白了，怪不得這鬼墓只在極端天氣下出現。

這裡肯定有其他的口連通地上，沙塵暴來臨時，狂風從這地下吹過，到了這裡沒有路了，只有一個被鬆散的沙子埋住的洞口，被風一吹全都飛上去，洞口就露出來了。

等風暴過去，洞口由於地勢過低，周圍的沙子又會慢慢流回來埋住。

想到這我不得不感嘆建造者的高明，這種利用自然之力的機關最不容易出問題，哪怕歷經幾千年也依然可以啟用。

我趕緊跟上九叔，梨花看了看對講機還是沒有回信，一咬牙也跑了起來。

地底的空間很大，腳下沙層也不厚，有時候能踩到底，觸感像是石板。

跑了沒一會兒，沙子從後面快速的湧來，速度遠超我們，行進變得越來越困難。

梨花隊伍里一個壯漢喊道：「媽的跑不過啊！」

九叔畢竟年紀大了，估計體力也快到極限了，這會兒也慢了下來。

我看著前方沒有盡頭的黑暗，心想這麼跑肯定只有死路一條。

既然這個鬼墓有人進來過並作了記載，而我們又沒有看見任何骸骨，那說明這個機關肯定有生門。

我用手電筒在兩邊的牆壁和柱子上照來照去，突然，瞥到某個地方不太一樣。

目光已經掃過去了，我趕緊停下回頭找。

身後的和尚沒停住，一下子把我撞倒在地。

「你特么還行不行了，趕緊跑啊！」

我把手電筒調成聚光，打在一根柱子上，這根柱子跟別的差不多，只是側面每隔三四米就有一個小小的突起。

我朝其他人喊：「往這邊來！」

沙子已經沒到了小腿，我趟過去，走近了才發現這柱子上盤著一圈向上的台階。

台階很小，只有一個腳掌寬，我看到的小突起就是散布在側面的台階。

台階跟柱子一個材質，隱沒在黑暗裡，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不錯啊，小董同志這次值得表揚。」和尚率先爬了上去，九叔和我跟在後面。

每層台階的間隔有半米，又不夠寬，整個人必須緊緊貼在柱子上，爬起來非常吃力。

爬了七八米我就不行了，兩腳抖得厲害。

梨花他們已經到了我腳下，催我：「快走啊！」

明明是我發現的這裡，你還跟老子這麼橫。

咬著牙繼續往上爬，心裡緊張的要死，直到撞上東西才停下來。

我抬頭看，柱子已經到頂了。

？？？

我前面那倆人呢？

台階也到頭了，最後一階變成了一個稍微大點的平台，環著柱子一周。

他們上去了？

踩上去之後只能半蹲著，我一步步往前挪。

繞到柱子的另一面，還是沒有人影。

我心裡慌了，倆大活人就這麼眼睜睜的消失了？

突然，眼睛的餘光瞥柱子上緊貼著我的地方好像有個東西。

我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頭像生鏽一般慢慢的轉過去，我甚至聽到了跳跳的心臟和脖子上青筋摩擦的聲音。

等我轉過去，才發現是個人臉大小洞。

裡面空空的，看樣子像是年久失修塌進去的。

我鬆了口氣，用手電筒往裡照，裡面灰塵翻湧，手電筒光根本照不遠。

我扒住洞口，往裡探頭。

突然一雙血紅的眼睛從眼前迷霧中睜開，同時發出「嗡嗡」的嗡鳴聲。

這個眼睛離我的臉也就二十公分左右，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見眼球里狹長的黑色瞳孔。

當下，我血都涼了，大叫一聲用力往後一退。

腳下踩空的感覺讓我想抽自己，我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