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轉折
一
人生轉折悄悄來臨
世上每一個人在他們的人生軌跡中總會出現幾個關鍵的轉折點，影響他們的一生。
志敏的人生轉折點在不知不覺中就悄悄地到來了。
公元一九八零年五月的一天傍晚，志敏在家裡複習功課，準備迎接升學考試。
母親在灶披間燒晚飯。母親已經退休了。
這時候，父親下班回來了，在外面嘀嘀咕咕地和母親說了一會兒話以後，就走了進來。
「志敏」。父親叫道。走到志敏身旁。
「做啥?」志敏道。背對父親仍舊在干自己的事。
「儂畢業考試考好啦？」
「恩」
「志敏，我跟儂講樁事體」。
「啥事體？」轉過頭，望著父親。
「我要退休了，本來我跟他們講好，小兒子讀完高中再退休，啥人曉得，現在馬上就要叫我退休，有啥辦法，權在他們手裡，不過還好，我跟他們說了，要叫我退休可以的，不過要讓我小兒子頂替！他們同意了，儂看怎樣？」
志敏感到很突然（叫我頂替？。。。想得出的！）「我不頂替！」馬上說道。
「做啥不頂替？」父親問道。
沉默。（？。。。）
「頂替不是蠻好嗎，早點做生活，早點賺鈔票。」父親勸道。
（煩得不得了！）「我不頂替！要頂替儂自家去頂！」志敏犟勁上來。
父親一聽就惱了：「好啊，儂只小赤佬，講點啥咯閑話，我養儂這麼大，一點閑話都不聽，還了得！我一定要叫儂頂替！」
「儂再犟！」志敏又頂撞道。
父親愣了一下，隨即罵道：「啊！不得了！規矩越來越沒有了，再這樣下去要爬到我的頭上來了」。
一邊罵著，一邊cao起門角落裡的一根破竹頭朝志敏劈頭打來，志敏連忙閃開，奪門而逃，朝母親奔去。
父親的竹子劈空了，朝志敏追來。
母親在灶披間里聽見響動，趕了過來，一看這情景罵道：「儂只老甲魚在做啥？一點本事沒有，想拿小孩出氣！有本事儂就不要退休！老不死的！儂不會跟他好好說？」
見母親出來阻攔，志敏停止了逃跑，閃到母親背後觀望。
父親頓時就漏了氣，訕訕地說道：「唉，養兒子有啥用？討債！」
於是平安無事。
吃晚飯了，母親一邊喝著粥一邊對志敏嘆著氣道：唉，啥人叫儂不聽閑話，蠻好的卡其褲子，改一改不是蠻好，硬是不肯穿，有啥辦法？要吃好的，穿好的，再想讀高中，啥人養得起儂？再講儂自家命也不好，為啥不早點出來投人生？儂要是早點出來投人生，爺娘也沒有現在這樣老了，也養得起儂了，儂講阿對？。。。。。。唉，有啥講頭，都是命註定的。」
歇了一歇，母親又對父親說道：「都是那幫赤佬！硬緊看不得儂，盯牢儂，本來不是講好的嗎？小兒子讀完高中再退休，怎麼一歇歇又變了？」
「有啥辦法？權在他們手裡！聽說要加工資了」。父親道。
「怪不得急著要趕儂跑，原來要加工資了，他們好多加點！」
「唉！」父親嘆著氣。
「娘的！這個世界上看來就只有權是頂頂要要！有權就這樣好辦，要啥有啥，沒有權就到處受氣，想多做幾年也要趕儂跑，這幫赤佬！」母親忿忿不平。
停了停，母親又對志敏說道：「志敏啊，我跟儂講，儂現在十六歲了，也要懂點事體了，不是爺娘不給儂讀高中，是沒有辦法，儂曉得哦？儂爺老頭子一退休，兩個人拿這麼一點退休工資，屋裡開銷也緊巴巴，再要供儂讀書就沒有能力了，儂曉得哦？」
志敏沒吭聲（怎麼會這樣？。。。。。。）
「志敏，我跟儂講，「母親又說道：「頂替其實也不吃虧，儂早點做工作，將來工齡就長，加起工資來就大，等人家讀好高中出來做工作，儂老早幾年工作做好了，比人家多賺幾年鈔票了，所以我講高中也沒有啥讀頭，儂講阿對？」
志敏頭腦里一片空白。他面臨著選擇，卻又無法選擇。
二
失學
志敏終於就這樣失學了，雖然他覺得很意外，但是他也是知道父母的難處的（唉，這也是沒有辦法。。。。。。）
不過他當然也不是一個沒有幻想的人，他當初原本是想考重點高中的，然後再考大學。但是現在既然這樣了，他又能怎麼想呢，於是就自己安慰自己（不讀就不讀，讀書也沒有啥勁！。。。。。。苦得不得了)
他很快就又想著其它自己感興趣的事了。
（噫，反正不讀書了，正好釣魚。。。。。。）
（噫，捉蟋蟀去。。。。。。）
（噫，月餅出來了，問姆媽去討點鈔票。。。。。。）
三
在縣勞動局
在家裡呆了幾個月，父親也退休了，還沒有接到有關頂替的通知。
父親耐不住了，就到廠里去問，得到的回答是：我們不曉得，是縣勞動局統一分配的。
於是父親就帶著志敏到嘉定縣勞動局去了。
縣勞動局的一間辦公室內。
志敏坐在旁邊的一張長凳上在東張西望，父親點頭哈腰在跟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說話。
辦公桌邊圍著很多人。
「歲數太小了！沒有人要！過兩年再說！」忽然，志敏聽到那中年男子這樣說，口氣硬硬的。
（噫，喉嚨介響做啥?)立即注意地看那邊。
「同志，幫幫忙，幫幫忙。」父親馬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來，塞了過去。
「喂！儂這算啥意思？拿回去！」中年男子的聲音更加響了。
「幫幫忙，幫幫忙。」父親嘴裡嘟噥著，香煙還在塞過去。
「儂收回去！人到辰光會給儂安排的，儂急點啥！」
（這。。。。。。？。。。。。。）父親的手僵住了，嘴裡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一副尷尬模樣。
志敏在旁邊見了（去求他做啥！）站起身，跑過去，拉住父親的胳膊就朝外拖。
父親被志敏拖到了外面。
「儂拖牢我做啥？」父親道。
「儂去求他做啥」人家又不理儂。」志敏道。
「現在人多，等一歇人少點，我再去試試看。」父親道。
「我回去了！」志敏說完頭也不回地朝外走去，腳步飛快。
（這小赤佬，又犟勁了。。。。。。）父親沒法，只好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