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鼎之輕重,似可問焉
所謂權力交接之時,正是國家動蕩之際。更何況列強環伺,內亂烽起,值此內憂外患之際,不少人虎視眈眈,希望重新恢復漢家王朝,驅除韃虜(韃da虜lu:舊時對北方少數民族的蔑稱)。
前面曾說過王闓運在肅順家裡做西席(家塾教師或幕友的代稱),此人眼光毒辣,對政治瞭然於胸,他早就看出權力分配的不均衡,京城勢必上演一場你死我活的權力鬥爭。因此在政變未發生之際,就收拾行李,不辭而別,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王闓運輾轉南下,來到湘軍大營,找到韓嘉胤,要求引薦曾國藩。此時的湘軍正是如日中天,因為奕欣主持簽訂了《北京條約》,曾國藩終於不再為北上勤王的事而操心憂慮,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傾盡全力對付太平軍。不久,湘軍攻破安慶城。安慶是金陵(南京)的屏障,攻克安慶,意味著金陵門戶洞開,此後湘軍便長驅直入,金陵城暴露在湘軍的刀光劍影之下。韓嘉胤看到王闓運來了,又驚又喜,激動地說:「壬秋兄,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自從北京政變的消息傳來,我一直在擔心你的安危,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怕你在肅府做西席受到牽連,心裡真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現在見到你我就放心了,胸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快說說你是怎麼逃出京城的。」王闓運聽到有人如此關心他,心裡十分感動,說道:「謝謝嘉胤兄的關心,不過現在還不是閑聊的時候,我有一封重要的信要馬上要交給曾國藩,嘉胤兄幫我引薦一下吧,以後我們還有的是時間聊。」「好」韓嘉胤說道:「我馬上幫你引薦,正事要緊。」
見到曾國藩,少不了一番問候。當下王闓運從袖子里抽出一封信,信是左宗棠寫的,原來王闓運來湘軍大營的路上,順便拜訪了一下左宗棠,左宗棠寫了一封信託他交給曾國藩。打開信套,抽出信封,只見白紙黑字上寫著十六個字「神所依憑,將在德矣;鼎之輕重,似可問焉。」落款寫著:左宗棠題神鼎山。看到這裡,曾國藩驚出一身冷汗。曾國藩心想,左宗棠膽識過人,被壓抑了二十多年,近幾年才略舒志量。雖說練成楚勇,可他的志向絕不只是一個方面之軍,難道他想問鼎。轉念一想搖了搖頭,楚勇現在不過幾萬人,還未成氣候,問鼎只怕是妄想。難道他是想試探我?實在的說,國亂民危,已有人揭竿而起,況且帝位一直為滿人所佔,漢人被壓抑二百多年,有人覬覦(覬ji覦yu:希望得到)帝位,想逐鹿中原並不奇怪。湘勇初創時,朝廷就百般提防,更何況現在湘勇十萬大軍,威震天下,無湘不成軍。要想別人不對自己有所猜測也難啊。王闓運見曾國藩默然不語,便悄悄地說道:「鹿死誰手,尚未可料,明公(舊時對有名位者的尊稱)豈有意乎?」曾國藩聽到這話,臉色一變,不怒自威的說道:「一派胡言,季高的這副題神鼎山的聯語,我看還有不當之處,等我改好后再還給你。」王闓運告辭出門,韓嘉胤在門口接住,急忙問道:「壬秋兄,怎麼樣?」王闓運憤憤的說道:「說服不了他,都說湖南蠻子認死理,果然不差」
回到書房,韓嘉胤暗忖(暗忖:思量,盤算):清朝末期庸人當政,官吏腐敗,整個滿清政府已自上而下腐朽墮落,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雖然已有太平軍揭竿而起,但他們的綱領大有問題,成不了氣候。如果能有像曾大帥這樣德才兼備的人,登高而招,振臂一呼,天下必群集響應。那時候說服曾大帥改變體制,確立君主立憲制,再學習西方先進技術,師夷長技以制夷,富國強軍將不再是夢想。這樣十年二十年乃至七十年,八十年之後,毗鄰(毗pi鄰:鄰接)之倭寇又怎敢覬覦我泱泱華夏。想到這裡,韓嘉胤信心滿滿的找到王闓運,想要說服他再去對曾國藩遊說一番。見到王闓運說出心中設想,王闓運卻沒有興趣,無精打採的說道:「我不想再去碰釘子了,你想去你去吧,有什麼消息和我說一下。」說完頭也不回的躺到床上去,不一會便打起呼嚕來。
韓嘉胤無奈,只好自己去見曾國藩。「曾帥」,韓嘉胤說道:「我最近也略有耳聞,左宗棠送您一幅聯語。恕我直言,朝廷賢愚不分,忠奸不辨,我們又何必仰他人鼻息。今湘勇水陸攻克安慶,軍威大振,天下軍民莫不仰服。大丈夫生居天地間,當意氣縱橫,豈可鬱郁久居人下。更何況現在君臣愚昧,女主當道,自古牝雞司晨(牝pin雞司晨:母雞代公雞報曉,比喻婦女竊權亂政)就不是什麼好跡象,天下軍民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有志之士怎能不思一為。東南半壁無主,曾帥豈有意乎?」曾國藩來回踱步,若有所思地樣子,韓嘉胤心裡暗喜,看來曾大帥心有所動。過了一會,曾國藩回到卧室,拿出一幅聯語,交給韓嘉胤說道:「左宗棠這幅聯語我已經改好了,你幫我遞給王闓運,讓他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