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相濡以沫，相念江湖

前面說到湘軍水陸兩師大敗而歸，水師幾乎全軍覆沒，曾大帥和眾幕僚在幾個親兵掩護下且戰且退，騎馬向江邊逃去。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此刻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眼看著太平軍就要追上來了，我勒轉馬頭，拔出腰刀，看著刀柄上」殄滅醜類，盡忠王事」，幾個字，自言自語的說道：「到你發揮作用的時候了。」說完抬起頭來，咆哮著向追來的太平軍衝去。我與眾親兵在刀光劍影中穿入穿出，如入無人之境。可畢竟寡不敵眾，太平軍就像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不久就敗下陣來，受傷被俘。所幸曾大帥已經登上江邊戰船，向鄱陽湖方向駛去，我也就放下心來，任由他們押著我往城裡走去。我現在心裡真是萬念俱灰，想到傳說中太平軍抓到俘虜挖腹剖心，嚇得心膽俱裂，此去生死難料，難道到這裡就要結束了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想到這裡，不禁潸然淚下。

不久來到九江城，只見到處張燈結綵，迎接凱旋的勇士。街旁的太平軍歡呼雀躍，唱起讚歌。沒走幾步，一個年輕的太平軍朝我吐了一口唾沫，其他的人也有樣學樣，吐唾沫，丟雞蛋，扔菜葉，更可惡的是還有人上來踹我兩腳。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潛水遭蝦戲。我強壓心頭的怒火，低頭默然無語，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我知道現在如果反抗的話只會招來更多的謾罵和侮辱，吃虧的還是自己。

突然人群中出現了一個靚麗的身影，似曾相識的感覺，仔細一看，竟是石簫默，剛想和她打招呼，心想不能讓他看見我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又趕緊低下頭去，眼光跟著自己的腳尖移動。

沒走多久，被帶到一處小黑屋，這裡還關押著一些蠹國害民的貪官污吏，別看這些人平時作威作福，一到了這種地方比狗熊還慫，我心裡真有點瞧不起這些人。正是這些欺下瞞上的庸吏，才導致吏治如此腐敗，民怨如此沸騰，雖然朝中不乏正義之士，但卻屈指可數，寥寥無幾，已無法影響大局。我也不與他們搭話，話不投機半句多，沒有什麼好聊的，我自己坐在角落裡發獃。

不久一個太平軍將士來給我們送飯，別人一接到手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我一看發霉的米飯里還摻雜著沙子，就令人作嘔。試著吃了一口，真是難以下咽，抱怨道：「這怎麼吃啊。」那個太平軍將士說：「愛吃不吃，不吃拉倒，給你們一口吃的就不錯了，還挑挑剔剔，也不出去看看路邊上有多少餓殍（餓殍：餓死的人）」，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了。

就這樣過了幾天，食物還是摻雜著沙子的發霉米飯，我也漸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這天晚上遲遲無法入睡，想起初入湘勇時有知遇之恩的楊載福，想起贈送腰刀的曾大帥，想起在街上匆匆一瞥的石簫默，心裡感慨萬千。特別是石簫默，還沒來得及對她表達真心，真後悔在街上沒有喊她最後一聲，哪怕是多看她一眼也行啊。想到這裡，從旁邊拿起一塊石頭，在地上寫道」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突然牢門外響起窸窸窣窣（窸窸xi窣窣su：形容摩擦等輕微細小的聲音）的聲音，彷彿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開始還以為是餓出了幻覺，突然感覺這聲音好熟悉，如聽天籟。我猛然回頭，映入眼帘的正是石簫默。我驚喜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她說道「從那天在街上看到你開始，我就一直在想辦法營救你，我聽他們說明天就要把你押上刑場，嚇得我急匆匆跑來見你。我已經偷到鑰匙了，讓我帶你出去吧，不然明天你就要大禍臨頭了。」說著打開牢門，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

來到城門邊，嘉胤深情地望著她道：「你為什麼要救我，我是你們的敵人。」她羞澀的低下了頭，囁嚅道：「可能是因為你幫助過我吧。」嘉胤道：「都這時候了，你還不肯對我說真心話嗎，這一別又不知要何日才能相見。」簫默嘴唇囁嚅了幾下，臉憋得通紅，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嘉胤略感失望，輕輕的說道：「我可以抱你一次么?」簫默輕輕的點了一下頭。這一刻，已經顧不得什麼封建禮教的束縛，兩個有情人依偎在一起，好像世界上所有的音符都戛然而止，只有彼此在感受對方的心跳。嘉胤貼近簫默的耳畔，悄悄的說道：「跟我走好嗎，遠離戰亂，遠離喧囂，去天涯海角尋找一隅之地，與花草樹木為友，與鳥獸蟲魚為伴，一起看日月星辰，一起等海枯石爛。」簫默輕輕的推開了他，說道：「你走吧，我不能這樣做，天國律令規定男女不可有非分之舉，否則不但自己受到懲罰，還會連累到家人，我們是走不到一起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你走吧，被人發現就走不了了。」我失望的說道：「這太不公平了，憑什麼天王可以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卻不允許你們有自己的感情，他忘了當初起兵時的承諾了嗎，現在只顧自己在天京城裡醉生夢死，絲毫不顧及你們的感受。」

嘉胤說完，一把把簫默攬進懷裡，好像生怕下一秒會失去她似的。簫默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也捨不得嘉胤離開，但還是狠下心來，說道：「嘉胤，現在還不是時候，你願意與我一起等到天下太平的時候嗎？那時候我會穿鳳冠霞帔（pei），等你來明媒正娶。」「好」嘉胤目光堅定的說道：「我相信那一天一定會儘快到來，我願意與你一起等待那一神聖的時刻。」「不要再浪費時間了，」簫莫說道「你快走吧，不然被他們抓住就走不了了。」說著掙脫了嘉胤的懷抱，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長發和不整的衣衫。

此時東方已曙光初現，直到這時，嘉胤才發現，簫默已經換上了嶄新的衣服，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嘴角還留著淡淡的妝痕，一看就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更加襯托出她婀娜多姿的身材。嘉胤愣愣的看著她，看的簫默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雙手更是不知何處安放，只好捏著衣角捲來捲去。嘉胤回過神來，意識到必須要走了，天亮以後，城門的戒備會重新森嚴起來，必須趁天未亮逃出城去。這樣想著，對簫默說道：「你照顧好自己，我要走了」。

「等一下」簫莫說著摘下自己的鑲金髮簪，遞到嘉胤的手上，說道：「這發簪對我很珍貴，今天送給你，希望你睹物思人，不要忘了我。同時也為了時刻警醒你，有個人一直在等你，不要移情別戀。」嘉胤說道：「我記住了，可惜我身無長物，無以為贈，這可怎麼辦才好」。簫莫說：「沒關係，物品只是寄託，重要的是你對我的心意。」嘉胤說道：「放心吧，這顆心此生就交給你了。我真的要走了，你別委屈了自己，該吃吃，該睡睡，下雨打傘，冷了穿衣，不是為你自己，更是為我，懂么？」「嗯」簫默羞澀的一笑。

哎，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自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意思：只希望自己思念的人平安長久，不管相隔千山萬水，都可以一起看到明月皎潔美好的樣子）。

韓嘉胤來到城外，心裡暖融融的，只因心中有了牽挂的人，也有了牽挂自己的人。是啊，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浪漫不是兩個人久久廝守在一起，而是彼此牽挂，彼此關心，有人與你立黃昏，有人問你粥可溫。在這裡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記得以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現在火車很快，網路很近，人們的感情反而有些許泛濫了。但無論別人怎樣，我始終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