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沉睡
雪紛落了一地,宮中的磚瓦很快便積起了一層白芒。偌大的宮殿圍牆,除了偶來的踩雪聲,寂靜得不真切。
棲梧宮生著最好的銀炭,熏著繚繞的暖香,卻依然能感受到空氣中的冷寒。
里殿床榻上的女子,安靜地如同睡著的孩童,連微弱的呼吸聲也不易察覺。
床邊的男子,擰著墨色般的眉,幽深的眸子里溢出的光落在女子蒼白的臉上。
他的嘴角噙著一抹慘淡的笑,微苦發澀看著令人心疼。
棲梧宮的眾人雖然退出了里殿,卻都守在殿外候著。
太醫的話說得很明白,他們的主9子不過只剩一個多時辰的性命,待得陛下從殿里出來,便是進去忙的時候了。
宮中皇后薨逝是何等大事,聽說皇后還是替陛下擋劍才遇刺的,想來這葬儀的規格只會大不會小。
他們忍不住哭泣,既為年紀輕輕的皇后,他們的主子,如此早便紅顏早逝感到惋惜,也為自己之後的命運擔憂受怕。
若能編到別的宮去,那自然是大喜,可若是要去給皇后守靈,可憐自己也不過一二十歲的年紀,就要葬送在不見天日的陵寢了,想到此,眾人的哭聲不由得更大了些。
「哭哭哭,哭什麼哭!滾開!」嚴厲的威嚇聲驟然響起,強勢的威嚴令眾人愣愣地止住了悲哭。
「都給哀家讓開!」鳳后風風火火地闖入棲梧宮。
小喜子擠著笑迎上前,「奴才給太後娘娘請安!」
鳳后狹長的眉眼只堪堪瞥了小喜子一眼,便從他跟前走過,徑直要闖入里殿。
小喜子忙飛上前去攔住,「欸欸欸,娘娘,您請止步。陛下在裡面陪皇後娘娘呢,陛下說了,任何人不準進去打擾。」小喜子道。
「給哀家讓開,哀家要見皇后!」太后不由分說推開小喜子。
「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您何苦為難小的呢?奴才知道娘娘您心中關切皇後娘娘,可是陛下的旨意,奴才不敢違抗啊。陛下心中也念著皇後娘娘,這最後的時光,就讓陛下和皇後娘娘獨處吧。」小喜子死命攔著解釋道。
「不想死就給哀家滾,憑你也敢攔著哀家!」鳳后滿是怒氣,嘴上更是不饒人,她看了眼裡殿,稍稍平復了下心神「哀家能救皇后,還不把門打開!」
鳳后道出這句話,小喜子一時愣在那,不知攔是不攔。
「請太後進來!」里殿里傳出景珩深沉的聲音,小喜子忙一個激靈,像得了特赦般,忙賠著笑臉給鳳后打開了殿門。
鳳后從鼻翼中冷哼一聲,端著步子走了進去。
景珩眼角餘光掠到華麗的服邊,開門見山道「您總歸是來了。」
鳳后的目光鎖在景珩身上,她淡淡地說:「陛下這是什麼意思,莫非將初姀出事怪在哀家頭上?」
她哼了一聲「笑話,初姀是哀家的侄女,是鳳家的女兒,哀家怎麼會害她?」
「您自然不是要害初姀,而是沖著朕來的,只不過」景珩看了眼床榻上的女子,眼中閃現出難得的溫柔「想來您也沒想到,這個傻瓜會擋在朕的前面,替朕受這毒劍吧。」
鳳后聽完,眯了眯眼,她淡淡地開口「無論陛下信也罷,不信也罷,哀家並沒有指使小川子行刺陛下和初姀。」
景珩冷哼一聲,沒再與她辯駁,「解藥呢?太后這次打算跟朕談什麼條件?」
鳳后隱著怒火,「哪有什麼解藥,哀家說了並不是哀家指使的小川子!」
「夠了!太后若是來送葯的,就快點交出來,若是來為自己辯解的,就請回吧!」景珩冷冷地打斷道。
「哀家這沒有解藥,也不知道初姀是中了什麼毒。不過......」鳳后慢慢靠近床榻,冰涼的手指劃過鳳初姀的臉角。
她從袖口取出一個小巧精緻的錦盒。
「此乃『續命丹』想來陛下也有所耳聞,鳳家家祖早年間也曾沉迷與一眾修道術士經營金丹火石之術,這續命丹便是當時的產物。傳於哀家手中,只此一顆。」
鳳後繼續言道,「續命丹,可解百毒延續生人性命,因此名為『續命丹』。」
她將錦盒遞予景珩手中,「抓緊時間,給初姀服下吧。」
景珩盯著手中的丹藥,眼中光影斑駁,這續命丹他也曾聽說過,聽說鳳家先祖活了百歲之久,都是依賴此丹藥續命,只是沒想到鳳家現在竟然真的有這味葯。
他看著鳳初姀平靜的睡臉,當下也來不及遲疑,打開錦盒,取出其中褐色的藥丸,有淡淡的葯香散開,甚是好聞。
景珩將丹藥給鳳初姀喂下,屏息等待她的轉醒。
續命丹服下的那刻,鳳初姀的氣色從蒼白變得泛起淡淡的紅潤。
景珩喜出望外,忙握住鳳初姀的手,期待著盯著她細長的睫毛,只不過等了良久,預想中的場景並未實現,鳳初姀依舊靜靜地躺著,輕微的呼吸聲平靜而悠長。
「怎麼會這樣?」鳳后驚疑出聲。
「傳太醫!」景珩原本正要發作,見鳳后眼中的驚慌和疑問不像是假的,便咽下了火氣,向殿外喊了聲。
趙太醫心中驚奇,被傳喚進棲梧宮,搭上皇后的脈搏,不覺驚叫出聲。
「好生奇怪!」趙太醫道,他拱手對景珩答道「陛下,之前臣為娘娘把脈,娘娘已經毒入五臟,藥石無醫。可剛剛臣竟然發現,娘娘體內的毒素有衰退的跡象,當真是奇迹!」
看來鳳后的葯是真的,景珩心中道。
「既然如此,皇後為何還是沒醒?」
「這也是微臣驚奇的第二個地方,按理說皇後娘娘的毒解了后,應該很快便能醒來,可是娘娘之前早產,已是傷了身子,又一直身心鬱結積病,元氣已是大傷,還有一點,恐怕娘娘她自個恐怕不願醒來。」趙太醫猶豫著說完。
景珩的青筋已是暴起,「不願醒來。」景珩嘴角溢出一絲苦澀。
「陛下,如今娘娘的性命算是無憂,只不過蘇醒的時間恐怕還得從長計議!」景珩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有些踉蹌地走出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