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孤單背影
()商業街的鋪面上空掛著一串串閃亮的水晶燈飾,蓋著寬大的人行便道,朱琪從下面經過看著燈串出不停流轉的光亮,她消沉的心頭頓生幾分幻夢的意想,加上那高高在上的夜空幽幽的撩起她疲憊的神思。
她想起小時候在鄉村的夜晚也近似今夜一樣透過閃閃的瑩火去看那常常感到迷惑的天空,後來她長大的時候,偶爾還弄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大的天空在她孤獨的內心世界投下的卻是一個何等狹隘的影子,往往逼使她走不出渺小的人生尺度。
她拐彎走上一條人行天橋,伸手護著欄杆走去,正難過得緊,前面走過來一小子,眼睛盯著她看,一副緊張而猶豫的樣子。他們擦肩而過,小子猛折回頭攔在她的面前,嘴巴吞吐一下說:「小姐有空嗎,去玩玩。」
她嚇了一跳,隨即醒過來,甚為生氣,扭頭而去。
小子不甘心,又一次上前攔住她,這回嚷道:「你裝什麼,別看我穿得寒酸,開個價來。」
她氣得手腳直羅嗦,大聲喊道:「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喊人來抓你這流氓。」
小子這才知道看錯人,快步離去。
她忍不住難過,抬頭望向夜空,沒想到一腳踩中西瓜皮,人猛地向前滑去,幸虧及時抓住攔桿才不至摔傷了。
透過淚光她看到漆黑的天際有一顆孤星猶為明亮,星辰讓她想到曾向愛人許下過的願想。
那個有一天會他回到她身邊的心愿難道不是跟星辰一樣遙遠嗎?
街燈光下照出她長長的身影拖在街路上,看著那影子跟隨走動,彷彿在暗示著只有孤單在伴隨著她,也彷彿是心裡頭項生走後留下的那一抹yīn影在伴隨著她。
朱琪回到家裡打開沙旁邊的落地燈,一時口渴便用杯子去斟水喝,卻失魂落魄地打爛了水杯,看著玻璃碎落一地,她卻無心去拾理。人疲憊地坐到沙上呆,聽著空間的沉靜,看著室內的一切寂然不動,有一刻她感到了惶惑不安,想到項生離去時對她說的話,窗外的冷風吹過出的聲音和玻璃門輕微的響動不免讓她嚇著。
以前沒認真想過,這下卻思想衝突地傾向於鬼神的意象的一邊,心裡真以為沒準那一天他就真的回來了,如果民間的俗傳一樣,她在某一個夜晚感到他的出現,會不會如同傳說中的鬼魂給她帶來詭異和恐怖?轉念一想,或者他的出現有如神話般的傳奇,在她的生活中生種種原來難以實現的事情,讓她活在生活的傳奇中。後來她想到他說的有一天他會真真實實的重生為人的話,當下嚇了一大跳,便即清醒過來,才現自己想得太偏激太嚇唬自己,才要竭力打消這種種意想。
這夜她畢竟懷著一份恐懼之心靠在沙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是一個生在朱琪睡眠中的夢。
夢中的景sè很美很不現實,她處在一條清澈明亮的河流之畔,天空很低,放眼望去一片悠遠的青綠sè,河邊也長滿青綠鮮嫩的水草,她呼吸著和風吹來清新的空氣,感覺自身和心境都回到了少女時代,她很好奇地在河邊收撈到一隻又一隻的紙船,拆開看到上面都寫著同一句話,你知道我在等你嗎?
那麼多飄浮而來的紙船和相同的一句話打動了她的情心,於是她踏著青綠的河畔往上游去尋找那個話紙船的人。
終於在河邊看到一個人蹲在那裡放船河漂流,驚喜地走近了,可是那人轉過身來卻不是項生,而是一個白鬍子老頭,那個鶴童顏的老者在她看來儼然一個仙人,老者微笑著對她說,你來了,這個交給你,說著把一條紅頭繩交到她手上,又說站在這裡等吧,你一定會等到他的出現。跟著一個仙鶴從草叢中飛出來在老人跟前落下,老人駝上仙鶴的背,仙鶴拍著翅膀飛去了。
月老飛去了,朱琪在夢中卻沒有等到他的出現,一覺醒來,用手揉著眼睛,感覺頗有幾分失落。不自禁的回憶起夢中那青綠的天空青綠的河畔,乘仙鶴而去的老人,握在手中的紅頭繩。這個夢幻讓她內心感覺到一種新生的意境,她很懷疑這個夢是在暗示著她把項生忘記重新開始新生活呢。
待得窗外刺眼的陽光映進她的視界時她吃了一驚,這才現自己一覺睡到了天大亮,紛繁的市聲從窗外依稀飄進來,她想到自己要擔當的現實,不禁心頭往下沉。
她起身來看見手機正放在跟前的茶几上,便要去拿來看時間,腳也同時伸向地面踩去,那知剛著地,腳板底隨即生一下劇烈的刺痛!讓她全身禁不住顫抖,哀叫出聲,端起來一看,一塊尖利的玻璃插在腳板肉上,若濃的鮮血涌了出來,滴到地板上。她才想到昨晚打爛的玻璃杯未曾拾理,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看著裂開有兩三寸長的口子,她慌得趕緊打12o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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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落到地平線下去,朱琪還坐在靠窗的沙看著窗外暮sè沉沉的天空,天邊那漸行退去光彩的晚霞,眼看著餘輝逐漸隱沒,心裡頭的那一抹安靜似乎也跟著離去,時空在她心裡換上對從前的思念。
每個房子都有一扇開往外面世界的窗,如同每一個人心裡也會有一扇窗,所不同的是有的人常常打開的是嚮往明天的窗戶,有的人卻是老要打開通往昨天的窗口。
通往昨天的是那份戀戀不捨的懷念。
遂至她若擺不能,當一個黑影子似的蝙蝠從窗外外面闖進來,在客廳里流轉一圈又飛走了,她甚至嚇得不輕,差點就以為是項生的魂魄回來的預兆。
門外有人掀門鈴,鈴聲叮咚咚地從室內流轉而過。
朱琪柱著拐杖去開門,她的腳傷未愈。
「怎麼有時間來看我,見到你真高興。」朱琪看著門外出現的人說。
「生這樣的事能不來看看你嗎,怎麼樣好些了嗎。」呂晉榮走進來往室里一看。「這麼黑也不開燈,你就這麼呆著,什麼事也沒做?」
「這個時候通常有些疲倦,想躺一躺,也就沒嚮往著什麼事了。」朱琪有點撒謊。
「好象除了工作我就沒見你嚮往過什麼事,都這麼長時間了你還不能從情緒中脫身出來。」呂晉榮並未往客廳里去。「說實話我不願意呆在這裡,怕想到過去和你們相似的rì子。」
『那我們到樓下去走走吧,我有兩天沒有出門了的。「
「剛才我從樓下經過那片花園,裡面暗沉沉的,沒有什麼人,是不是這帶的人都不喜歡戶外活動?」
「誰知道,去幫我把那架輪椅推過來,在那個房裡。」
時間剛好比上次朱琪和項生逛花園的時候過去了一年,真是流年似水,一轉眼花園裡的草地樹木又清新了,綠意盎然。
她還記得得知項生患了癌症晚期是net天的時候,未過秋天人已經不在了。生活的動蕩是如此短促而急劇,恢復平靜卻又顯得如此凋零。花園裡的生機撩不起她內心的生氣。
呂晉榮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她借著花園裡的暗淡燈光走在幽徑上。
「項健已經不在你,你再抱著過去的生活往下過,只會搞壞你自己,早應該重整旗鼓投入新生活了。」呂晉榮說話時探頭去看朱琪,現她有點悵然若失。「你聽到我的話沒有?」
「不知為什麼我始終無法將他從我心裡淡漠下來,他人雖說已經不在,可是有個影子始終在我心裡揮之不去,我甚至連這樣一個如幻似真的意念也解脫不下來,那就是他會回來找我,這樣的想法說出去誰會相信,然而今天我居然脫離不開這個迷惑,內心不得已在他留下的影子里迴旋。」
呂晉榮用狠狠的詞眼在心裡暗罵項生之後,盡量作出語氣平緩地說:「那天有空我帶你去看看心裡專家給你輔導一下,脫離這種困擾。你要記住人只有一次的生命,不可能有復活,所謂魂魄只會在浦松齡那樣的述著里出現。
呂晉榮停了下又說:「項健我很了解他,是個非常有心志的人,突然間讓他一無所有連生命都歸於塵埃,教他如何承受得了,所以受刺激的大腦不免走向謊誕不徑。此刻我想起他當時說他會回來的模樣也真有點感慨!他為什麼會那麼自信那麼狂呢!我不否認世間上真有那麼些堅忍不拔的人脫離凡塵俗世的滾滾浪chao而去獨闢蹊徑冥頑不靈地要撞開擋在夢想面前的銅牆鐵壁,但是他怎麼可能呢。」說到這裡呂晉榮還自感可笑地笑了一下。「他的面前僅僅只有是死路一條。」
「你說這天空上就沒有存在著我們看來十分似神話的事嗎?」沉默少頃,朱琪抬頭往天空上望去。
這話讓呂晉榮聽來好象有點跟他對抗的意味。
「科學家打個一個比如,宇宙是一片肥沃的田,星球是撒下去的種子,生長出一田茂盛的禾,這一田禾怎麼可能只有一顆生長出稻呢。憑這樣的邏輯我以為天空上還有其它生物存在,只是它們離我們有多遠,是不是生活在高度達的社會裡,怒我們不可妄測。經常聽說uFo,可是沒親眼見過還是不信,你就別再痴心妄想了,死者已矣生者不能跟著調零,你還年輕,以後時間還長,趕快認識個男朋友就會忘記過去的yīn影了。不然你看我怎麼樣,我們這麼多年的好友,在你心裡有我的一席之地吧。」說完呂晉榮點起一根煙。
「朱琪回過頭來對呂晉榮仰視一笑,說:「一席之地可大了,但我只是把你當作最要好的朋友,你不能考慮我,比我好的人多著呢,你應該把心放在別人身上,再說你今年也不小了,是時候找一個的,不能身邊總沒個定位吧。」
「我要是遇上一個象你這樣痴情的,我一定改變自己也去赤誠以待,說起來並非我個人花心,而是我對她人沒有信心。生活是很無奈的,有時就沒法勝任,當兩種不同的訴求和心靈底蘊衝突起來的時候,我可能表現得既不順眼也不圓滑。所以對愛情就那麼回事,願去則不挽留。琪子,也許能夠打開我心靈隔膜的人是你呢,你能讓我改變這顆迷失的心。
「心靈上的事最能依託的只有你自己,你沒有一顆執著的心怎麼看得見真情。比如我,愛就是沒有理智和常識下做出來的殘忍,我寧肯陪上時間和現實。」
「你是不是又瘋了,又說出這樣的話來。項健已經不在,也不可能成鬼,更別提他會重生net。」
「唉,如果真的可以的話,我寧願寄希望於神話生,那怕今後的rì子會怎樣!」接著朱琪表現出net不該有的童真沖夜空中喊道:「喂,你聽見我的說話了嗎?」
「你這輩子是看不見流星在夜空中出現的,那光輝閃亮的一劃只會在你生命裡頭最孤獨的內心深處出現。」呂晉榮把煙頭夾在拇指和食指間往前彈去,火亮的煙頭飛出劃過一道弧線。
朱琪好想告訴呂晉榮,她和項健一起看見流星明麗劃過夜空,當時還許著願,但還是忍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小星星,亮晶晶,掛在天空放光明。
午夜,女人坐在窗戶的飄窗上看著滿天的繁星。
星光燦明,夜空因而顯得更明凈。星辰彷彿就在頭頂上密密麻麻來到人間,然而jīng靈一樣不染世間塵埃,拔開夜晚的霧紗,浪漫感xìng地帶來一片如夢似幻的天空。然而為何到得她心間卻產生諸多偏狹的念頭,她甚至懷疑星星都是上天收去拯待轉化的魂靈,一顆星就是一個光靈魂,今夜都擠擠挨挨的回來了,向世間探尋在生時未了的緣份,自己心愛的人是否也寄存在某顆星光里,天邊那顆很閃亮的是他嗎?她不禁自問。
當一顆星辰散閃著斑斕光點劃過夜空的時候,正是一顆魂魄掙脫guang芒的拘絆,回到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