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這問話一出,現場的氣氛就陷入了詭異的寂靜當中。
因為就連宴云何都不知道,佑延璟為什麼能出現在他的營帳里。
分明已經跟小六交代過,不要讓外人進他的營帳,知曉他現在的狀態。
不過佑延璟這段時間裡,沒有要事是不會見他,想來是東平城中的親信來了回信,所以才貿然進了他的營帳。
葯混著酒的後勁很大,要不是猜到隱娘來了,虞欽可能跟著一同前來,宴云何根本沒法從床上爬起,更不用說還要強撐著這樣的身體,聽隱娘說這些胡話。
心中完全是強撐著一口氣,所以才挺到了現在。
宴云何:「是我下的命令,不讓旁人進我營帳。」
佑延璟適時出聲道:「姑娘怕是誤會了,我的確是有要事需要拜見將軍。」
站在女子身後的那個男人,這時忽然大步上前。
佑延璟以為是這位護花使者忍不住,要為自己心愛的姑娘出氣,下意識想要替宴云何擋一擋。
不是他菩薩心腸,維護一個奉命來抓他回京的將軍。而是這滿城的百姓性命還掛在身後人身上。
若非如此,佑延璟大可不必費心費力,提供這麼多的幫助。
他知曉自己身世,周重華也跟他一遍遍地說過。
被周重華尋到之前,他還在江南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這群人將先太子的血仇,勢必要奪回大晉的江山皇位一股腦地塞給他,全然不管他願不願意。
只是他對收養他的那個家庭很有感情,也知道周重華等人不會善罷甘休。
若是他一意孤行留在江南,怕是會給養父母帶來巨大的禍患。
所以他是被迫聽話,跟著這些人來到了吳王府,當一個自己根本不願做的世子。
現在聽到周重華他們謀反失敗,他心中竟然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從前周重華總說他過於心善,容易被身旁人拿捏,有時又過於仁慈,輕信他人。
佑延璟之前不以為意,直到周重華出事,他被身邊信任之人狠狠擺了一道,險些沒命,這才知道其中厲害。
他這本能要攔住人的行為,好似激怒了那個女子,那女子眼睛都瞪圓了,看著非常生氣。
佑延璟一開始只覺得這女子相貌算是過得去,現在看來,倒是有幾分可愛。
不過懷疑他跟宴將軍有苟且,是不是過分了些?
女子大聲道:「你還不讓開!」
佑延璟難得被她激起了性子:「宴將軍有傷在身,怎能輕易叫閑雜人等近身?」
女子似乎被閑雜人等二次刺激到了,當下也不同他廢話,直接跟他動起了手。
佑延璟沒想到女子竟然如此兇悍,三兩下竟真被制服住,險些狼狽跪地。
還是宴將軍一聲怒喝,止住了女子作踐他的行為。
「隱娘,住手!」
吳王世子是成景帝指定要保的,日後在京城可能還有別的造化,何況這段時間有求於人,不能真讓隱娘得罪了此人。
宴云何急著望了虞欽一眼,雖然虞欽易了容,但那雙眼睛卻很好認。
他有傷在身,控制不住像脫韁野馬的隱娘,但虞欽應該可以。
隱娘定會聽兄長的話。
只是一眼望去,宴云何卻怔了怔,因為虞欽竟然避開了他的目光。
不過虞欽還是伸手抓住了隱娘:「你先放開他,這種時候不能給將軍添亂。」
這會輪到宴云何心口微窒了,隱娘都知道喊他一聲淮陽,怎的輪到虞欽,卻叫得這般客氣疏離。
難道是想在外人面前,作出他們不熟的假象?
這裡又不是京城,是他的地盤,虞欽在顧忌什麼?
佑延璟被鬆開的時候,只覺得肩膀痛極,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揉了揉便站起身。
打不過女子這件事,要事真計較起來,丟了臉面的人是他。
隱娘也知道是自己衝動了,但是看到佑延璟那張臉,再瞧見宴云何身邊的親兵都如此聽這個人的話,加上宴云何的態度,直接將她點燃。
她實在是很生氣,尤其是她清楚地知道,宴云何這傷是為了眼前這個吳王世子受的。
他們二人千里迢迢地過來,路上虞欽幾乎沒有睡個好覺,在藥王谷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都掉了乾淨。
現在還要面對宴云何的叱責,說胡鬧說不懂事,甚至眼睜睜看著他對這個佑延璟的百般維護。
虞欽心中是何作想的,她不知道,她只知若是換成她的心上人這般對她,她都要委屈地哭出來了。
就在這時,虞欽再度安撫地拍了拍隱娘的肩膀:「阿茵,既然將軍有事要忙,我們就先退下吧。」
隱娘悶悶點了個頭,佑延璟留意到宴大將軍這會的臉色,那是相當精彩,就好像男人說的那句話,跟耳光似的,甩得大將軍面露錯愕。
這會軍醫也趕了過來,看到營帳前聚了堆人,還覺得莫名其妙。
本應該在床上好好休養的宴將軍,當著眾人的面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手。
佑延璟也有些吃驚,只因宴云何抓住的是一直站在女子身旁的男人。
宴云何試圖將人拖到自己身邊,卻沒能拖動。
他悶哼一聲,作出傷口被扯痛的模樣,虞欽便立即上前,用手扶住了他。
但也僅僅是扶著,停在了相當克制的距離。
宴云何趁機將身體往虞欽的懷裡倒,卻聽軍醫大驚小怪道:「將軍可是昏倒了?!」
「……」
宴云何配合地閉上了眼睛,明顯感覺到虞欽的呼吸亂了一瞬,本來扶住他的手,立刻摟上了他的腰。
等被虞欽半扶半抱地摟進了帳營,軍醫再次解開了宴云何的繃帶,查看傷口的情況。
那剛處理過的猙獰傷口,便是隱娘見了,都覺得十分可怕。
她又暗中瞪了旁邊的佑延璟一眼,被對方捕捉了個正著。
虞欽跪坐在塌邊,緊緊抓住宴云何的手。
在看到傷處的那瞬間,宴云何明顯感覺到對方握他手的力氣突然加重。
沒由來的,宴云何感覺到了後悔,為自己手足無措下出的昏招。
苦肉計什麼時候不能用,這時機太過不巧,只會讓虞欽感到擔憂。
等軍醫檢查好傷處,確認並無大礙后。宴云何才適時睜開眼,目光望著虞欽,嘴裡卻不客氣地命令道:「我沒事,都下去吧。」
佑延璟這會還有什麼不明白,原來女子身邊的郎君才是正主。
一直以來,他都弄錯了對象。
他是第一個離開營帳的,隱娘是第二個,不多時營帳里空了下來,只剩宴云何跟虞欽兩人。
宴云何要起身,虞欽下意識按住他:「周大夫也在,一會讓他過來給你看看。」
「你怎麼過來了?」宴云何軟聲道,全然不見方才的橫眉冷對。
虞欽目光不離他的傷處,沉眸不知在想著什麼。
宴云何小聲道:「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虞欽終於回過神,對上他的目光:「什麼事情?」
宴云何不知虞欽是真聽不明白,還是裝傻。
但是都到了叫他將軍的程度了,想來是故意這麼說。
宴云何攥住虞欽的手,感受上面微涼的溫度:「我是怕受傷的事情傳出去,鬧得人心惶惶,所以才下令讓他們看好營帳,別讓其他人隨便進來。」
「那吳王世子知道不少東平城的事情,對收復東平有幫助,這段時間才經常碰面。」
宴云何說一會就得歇一下,他高燒未退,精力不濟。
但手裡抓住虞欽手的力道有增無減,生怕一個不察,人就跑了。
「我是氣你身體還未養好,就跑來這麼危險的地方,不是故意要這麼對你說話。」宴云何低聲下氣道。
要不是實在起不來,這番話宴云何怎麼樣都要起身,將人抱在懷裡,邊親邊認錯。
虞欽靜靜地聽著,面上看不出來是生氣了還是沒生氣,只是伸手摸了摸宴云何的臉:「你在發熱。」
宴云何蹭著他的掌心,舒適地眯起眼:「睡一覺就好了,不礙事的。」
「你傷在了胸口。」虞欽又道。
胸口是很危險的位置,再深入一寸,就會有性命之憂。
宴云何勉強打起精神:「還沒之前舊傷嚴重,我的身體我知道,你不用太過擔心。」
虞欽再度沉默下來,那憂心忡忡的臉,將宴云何的心都泡得微軟。
「寒初這麼擔心我,便上來陪我一塊睡吧。」他伸手摸虞欽的臉:「把易容也卸了。」
一直戴著,肯定很悶。
說罷他挪了挪身體,讓出了一點位置,好讓虞欽上床。
然而他才鬆開了虞欽的手,就見對方站起身:「我去找周大夫來給你瞧瞧。」
宴云何下意識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只能眼睜睜看著虞欽絕情離去。
等虞欽走後,一隻蹲守在外的隱娘探進了一個腦袋。
宴云何現在看到她就覺得頭大:「你又在做什麼?」
隱娘只冒著一個腦袋,幽幽道:「你知不知道這個營帳很透光。」
「什麼?」宴云何莫名其妙。
隱娘:「我的意思是裡面有人挨在一起的時候,能從外面看到影子。」
說完她還補充了一句:「看得相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