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坐上車,前座的江柘先轉過來關心道:「我爸的保鏢沒把你怎麼樣吧,你有沒有受傷?」
原榕搖頭,說:「你要不還是先聯繫一下家人,我看他們都挺著急的。」
「他們怎麼樣干我屁事,」江柘切了一聲,「江瑟楷這個傻b起碼給我打了一百個電話了,真是吃飽了沒事兒干。」
齊逾舟開玩笑說:「你們一家人真像,爸媽不講理,兩個兒子也不講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你說什麼呢你?」江柘提高聲調。
原榕聽著他們兩個在那裡聒噪地拌嘴吵架,抬起手捂住了左耳,他透過後視鏡看了眼開車的王欽川,終於還是沒忍住問:「欽川,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王欽川也透過鏡子和他對視了一眼,微微勾唇:「被我爸媽從部隊里放出來了唄,沒想到正好趕上你回來,挺湊巧的。」
原榕點點頭,又問:「那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到了石城?簡直比我哥的消息還靈通。」
「當然是江柘說的了,」齊逾舟撇嘴,「今天一早就給我打電話把我從家裡揪出來,我就是想不知道都難。」
「……」江柘翻了個白眼。
「別不說話啊,」齊逾舟看了眼後車鏡,「要不是欽川開著他們家的越野來接你們,信不信現在還有車在後面跟著?你倒是給個解決方案,別老讓他們一天天的不是煩原榕就是煩濯哥,我都看不下去了。」
江柘憋了幾分鐘,這才悻悻地說:「我回去跟他們好好談談,放心吧,以後不會再打擾你們原家。」
原榕問:「我們幾個現在去哪兒啊,要是沒什麼事情,我就聯繫原清——」
「不著急,」王欽川打斷他,「先在這附近逛幾圈兒,把江家的車甩掉。」
越野車一路暢通無阻地在大學城區拐入一條條狹窄的街巷,漫不經心地在周圍繞來繞去,這時,原榕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接通電話,那端傳來教授的聲音。
「老師剛剛打來電話,讓我現在再去一趟石城農科所,」通話結束后,原榕小心翼翼地問,「要不我現在下車,咱們改天再約?」
江柘暗罵了一聲:「教授又要找你啊,她怎麼天天跟你走來走去的?」
「不用了,我們幾個先送你去吧,反正今天也沒有別的安排,」王欽川自動忽略掉副駕駛的人,「你要是走了,我們三個湊一起也沒意思。」
許久沒回石城,他有很多事情想慢慢了解,這幾天齊逾舟一直沒能抽空和他出來見面,王欽川總感覺發生了某些大事而自己還不知道。
趁著原榕和他的教授去農科所工作的時候,他從兜里摸出來一盒煙,撕開包裝袋剛要放進嘴裡,齊逾舟的手忽然探過來按住他:「從哪兒學的臭毛病,別抽了。」
「習慣了,」王欽川頓了一下,立馬把煙盒收了回去,隨即下意識看了眼農科所一樓大廳里原榕和那個女教授的背影,悄聲問,「那個女的就是他的教授?」
「我也不清楚,你問江柘……誒,江柘呢?」
江柘早就圍著原榕團團轉了。
王欽川煙癮上來了,但好友不讓抽,當著幾個同伴的面,他也不想讓自己身上沾著煙氣。齊逾舟一想起他抽煙的樣子就皺眉,教訓道:「你還沒說呢,南從哪兒學的抽煙?」
「當然是在部隊了,熬夜輪值的時候會抽上一根,不然盯不住。再說了,抽煙是門交際學,你懂什麼?」
「行了,別在那胡扯。」
「你接著說,上次說到哪兒了,」王欽川打岔,「說到原榕出國了,事情到這兒就結束了?」
齊逾舟搖頭:「怎麼可能呢,濯哥當時失蹤了那麼久,我們學校私下裡都傳遍了,後來咱們高中有人透露了他們倆的關係……總之,那段時間鬧得挺大的,幸好濯哥回來之後一直忙著沒怎麼去學校,不然讓他一個人面對那些被翻出來的過往,估計會更難受。」
「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他會難受?」王欽川扯出一個輕蔑的笑,「如果換做是你和我,會讓原榕去那麼遠的地方?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出國,走到今天這一步還不都是原清濯害的,要是原清濯真把他放心上,會讓原榕一走了之嗎?」
齊逾舟不贊同他的推測:「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容易,出國前我和原榕見過一面,這事兒是原榕自願的,當時原叔叔原阿姨的態度就擺在那,要麼哥哥走,要麼弟弟走,不然就離婚,你覺得誰出國損失最小?欽川,你現在還差一年多就能晉陞了,我不懷疑你有保護原榕的能力,但你要想清楚,事情放在當初,我們誰都救不了他們。」
即便是現在,他們幾個依舊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和原清濯實在沒什麼可比性。
「你們和濯哥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一個個這麼恨他,」齊逾舟摸摸鼻子,「我感覺原清濯這段時間過得也不怎麼樣。」
王欽川冷笑了一下,沒接他的話。
原榕的教授上午選了一點樣種送去研究所做分析,下午成分研究報告就出來了,這次原榕只是陪同領取,順便依照教授的意思參加一個簡短的實習生面試。因為有享譽各國業界的高級教授作引薦,農科所來了好多領導,看在教授的面子上,他們對原榕也很客氣,但話里話外都沒拿這個二十來歲的後輩當回事兒。
「你們兩個誰是原榕?」一個戴著眼鏡的研究員打量起會議室外一起等待的兩個青年。
江柘站起來識趣地走開,原榕轉過頭:「是我。」
「教授一會兒還要跟我們頭兒去實驗室,你直接跟著我們去面試吧,」研究員語氣很冷淡,「有沒有能證明你身份的檔案資料或者ID卡?」
原榕什麼都沒準備,他思忖了幾秒鐘,又說:「教授很想讓我去研究所工作,但我暫時沒這方面的安排,不如就把這場面試取消了吧,這樣雙方都省事一些。」
以他的了解,國內的頂尖研究所是絕對不會招他這種沒什麼資歷的普通學生做實習的,就算是打小黑工也難說。原榕未來也從沒想過走科研這條路,他早就沒了這方面的資格。
誰知研究員臉上浮現出一絲嘲弄的微笑:「不虧是米娜教授的親傳弟子,連我們石城的農科所都瞧不上?不論怎樣都要走個過場,到時候領導問起來,我們也不想因為你的任性擔責。」
夾槍帶棒的攻擊性語氣讓原榕心中泛起一陣不適,要不是老師還在裡面坐著,他真想直接走人。
「……面就面吧,」原榕微笑,「我沒有簡歷,你們隨便問。」
雙方都不大配合,偏偏那個研究員不肯放他走,他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一間面試用小型會議室,對原榕揚揚下巴:「跟我進來。」
偶有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女人端著咖啡杯走過,無意間向原榕看過來,頓感驚鴻一瞥,她將那個招待他的研究員拽出來:「新來的?」
「關係戶一個,大學生罷了,毛都沒長齊,還瞧不上咱們科研所呢。」研究員不屑地說。
「別這麼說,他看上去還小,以後培養一下說不定能進所里幫忙,」女人打趣道,「長得還是很帥的。」
這句無心之語更易引起人的逆反心理,那名研究員推了推眼鏡:「一會兒我親自面試這小子,你可要在隔壁屋子裡好好看看。」
就在他們商量著稍後如何讓原榕當眾出醜的計策時,農科所樓下緩緩停靠一輛低調的豪車。
正倚在越野前聊天的兩個青年一開始根本沒注意,這時齊逾舟忽然眼前一亮,用手碰了碰好友:「還說人家不在乎,這不是來接弟弟了嗎?」
王欽川定睛一看,只見原清濯從車上走下來,衣著精緻,像是才從公司里趕過來,身後的助理先行進入農科所大廳,他站在那裡站得筆挺,絲毫不顯疲態。
注意到左側那道注滿敵意的目光,原清濯偏過頭,就見齊逾舟生拉硬扯把王欽川拽上來打招呼:「濯哥,來找原榕啊。」
王欽川和男人對視一眼,嘴唇動了動,還是沒開口。
「剛好下午有空,」原清濯沒跟他一般見識,而是輕聲問,「你們已經和榕榕見過面了?」
「見過了,他就在裡面,」齊逾舟笑著說,「我們兩個和他老師也不熟,所以沒跟進去,打算在這裡等。」
原清濯頷首:「逾舟,沒什麼事情你們就先回去吧,改天再讓榕榕和你們一起出去玩兒。」
王欽川揚眉,毫不客氣地說:「他今天可是讓我——唔!!」話沒說完,齊逾舟就捂住他的嘴:「我們不打擾了,現在就走,現在就走。」
沒過多久,他們看見一個地中海啤酒肚的西裝男人跟著助理一起快步走出來,腆著笑臉和原清濯握手:「原總今天來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幸好我在,否則就要怠慢您了。」
早些年江家的健石金控業務範圍涵蓋生物醫藥、新材料等領域,原清濯沒離職前曾經作為代表和本市的農科所有過合作,彼此之間都是熟人,現在自立門戶之後兩方合作內容更加寬泛,料想對方不敢不給他這個面子,他微微一笑:「今天來不是公事,我是來接弟弟回家的。」
「原總的弟弟在我們這裡?」男人驚道,「小公子是來參觀的嗎?這事兒我助手怎麼沒和說我……」說著,他取出手機打算撥個電話。
原清濯打斷了他的動作:「不用了夏教授,今天他是跟著老師一起來的,我們悄悄進去,不要打擾老師們談話。」
跟著老師來的……今天來所里參觀的只有一位外國女教授,男人狐疑地猜測了一番,連忙把原清濯迎進去。
他們邊走邊談,坐電梯直達辦公區所在的那一層,迎面撞上從會議室走出來的一群高層教授,人群中簇擁著一個高個白人女教授。兩方人馬會面,農科所的領導們開始互相介紹起來,原清濯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他們口中念出,下一秒,那個女教授向他伸手,用英語驚喜地說:「我見過你的照片,原先生,原榕經常和我提起你。」
原清濯眸中閃過微訝的情緒,隨後很快調整過來,和她握手。
沒想到這兩位焦點人物互相知道對方的名字,教授們的表情驟然變得高深莫測起來,女教授開朗健談,很快就和原清濯變得熱絡,原清濯在一旁靜靜聽著她說起原榕的事情,不自覺勾起唇。
這時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原榕正在會客室裡面試,女教授回想起來些什麼,笑著說:「差點忘記了,之前我向國內幾家研究所推薦過原榕做實習,原先生如果感興趣,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一群人在原榕面試的隔間坐下,透過單向玻璃和收音設備,他們能清楚地聽到裡面的呼吸與交談。
原清濯沒有跟著教授們一起坐下,他站在玻璃牆前盯著不遠處的原榕,輕輕皺起眉,女教授也走到他身邊一起聽。
這是場純英文的面試,原榕身上沒有簡歷,被對方要求說出所有的身份號碼,研究員在台式電腦前點入研究所員工錄入系統,飛快地調取他的個人檔案。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原榕聊天,態度很傲慢,問題也很刁鑽。
「看你的成績還不錯,在歐洲也和教授參與過很多著名的項目研究,你是怎麼獲得這些機會的?」
「是老師比較照顧我。」
「你的資歷尚淺,雖說實習經驗很豐富,但屬於你的產出卻很少,你自己沒什麼研究成果嗎?」
原榕重複了一遍:「之前說過了,我在歐洲很忙,需要打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需要打工掙錢,」研究員點點頭,忽然用中文說了句,「有句話不知道怎麼說,就是我們這裡的關係戶,起碼家裡背景都是比較好的,能長久地為研究所帶來助益,你這種其實很難在所里生存下去……」
一牆之隔,女教授不懂這句話具體指的含義,在場所有人卻面色一變,夏教授當即起立:「這是怎麼回事兒?裡面坐著的可是教授的親學生,原總的弟弟,你們怎麼搞的?」
大家的臉色更難看了,有人提議:「原總,要不我們現在進去打斷怎麼樣?」
余助理把目光投向原清濯:「原總?」
原清濯笑著轉過身,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各位教授都坐下,我想聽完這場面試。」
話是這麼說,可看原總這一臉神秘莫測的笑意,其他人哪敢坐下。
原榕看上去好像沒有把對方的無禮放在心上,態度不卑不亢,偶爾反諷幾句,並不需要原清濯幫忙。
研究員左問右問,發覺自己根本沒有觸及到青年的弱點,還總是被他反將一軍,心有不爽。
滑鼠快速滑動幾下,他開始使用高級許可權帳號瀏覽起原榕的公民違法犯罪信息,在某一欄,一行記錄引起他的注意。
推了推眼鏡,那名研究員像攥住了原榕尾巴一樣得意。
「哎喲,看我發現了什麼?
這裡顯示你曾經在國外有一條違法犯罪記錄,並且在看守所關押過49天……」
聽到這,原榕僵了一下,手指不自覺地蜷曲、收緊。
這句話如平地一聲驚雷,會議室里旁聽這場面試的教授們面面相覷,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研究員在問什麼?他竟然在問原總的弟弟有沒有在國外犯過罪?!
擴音器里,研究員幸災樂禍的聲音還在繼續:「嘖嘖,所以這是真的嗎?」
原榕垂下眼眸,唇角抿起,拒不回答,臉色也變得很差。
原清濯臉上的笑意緩緩收斂起來,頭頂的擴音器傳來弟弟清越而平靜的嗓音:「這是我的私事,我並不打算應聘科研所,你的問題已經越界了。」
「請你配合,你要知道,就算我不問,以後你去工作還是會有人這樣問你……」
那個研究員的話還沒說完,教授們忽然看到原清濯拉開門走了出去,幾秒鐘后,擴音器傳來嘭的一聲巨響。
厚重的門板狠狠撞上潔白的牆壁,原清濯踹開門,大步流星走到電腦桌前把那個研究員拽起來打倒在地,精緻鋥亮的皮鞋用力地踩中那個人的胸口。
「他說了,這是私事。」
原清濯眯起眼睛:「聽不懂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