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似乎沒想到江芷居然當著自己的面以這麼殘暴的方式了結了一條魚。
然而還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放在嘴邊，用舌尖輕舔去了上面的鮮血。
畫面極其的血腥和詭異。
夜冥的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終於反應過來。
這個好看的姐姐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天狐。
殺戮是她的天性。
嗜血也是她的天性。
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有些害怕。
在她眼裡，自己不就是跟這個鯉魚一樣的嗎？
她可以不眨眼的殺了一條魚。
同樣也可以殺了身為兔子的他。
狐狸撲食兔子本就是大自然的規則。
江芷將他眼底的恐懼了熟於心。
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
在面對原始的殺戮時，還是裝不出冷靜與鎮定。
嘴角微揚，她用剛剛宰了那條魚的手輕挑起他的下巴道：「你剛剛說，讓我放了它？」
夜冥抿著嘴搖了搖頭：「沒，沒有......」
桃花眼眯了眯，琳琅的神色暗下去了幾分：「我最討厭別人騙我了，處理你這種騙人的小崽子，我甚至都不需要動手指。」
夜冥的臉更白了。
他是真的怕了。
剛剛被惡狼追逐，被荊棘劃破腿，他都沒這麼害怕。
這種害怕是本能的。
面前的姐姐不僅在物種上碾壓他，實力上更是將他壓的透透的。
那種強大的氣息從她身上源源不斷的散發出來，讓他忍不住的開始發抖。
小小也有些怕了，趕緊跑來勸解：「宿主大大，消消氣，消消氣，他還是個孩子呢。」
「小孩子又怎樣，這麼小就會騙人，長大了還怎麼的了？我這是替他媽好好教育教育他。」江芷道。
她可不想兩百多年後，和一個滿口謊話、心思縝密的腹黑男談戀愛。
還不如從小好好抓緊，讓他長成一隻遵紀守法、道德高尚的好兔子。
兔子就應該溫溫順順，就應該聽話乖巧。
不過也不能怪他。
這迷霧之森根本不是尋常妖能待的地方。
從這裡出來的妖沒有一個是善茬。
比如說她自己。
也罷。
暫且放過他吧。
江芷收回手，轉而摸向他柔軟的兔耳。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被嚇過的緣故，此時的兔耳微微的顫慄著。
江芷的表情雖沒有剛才那般可怕，可聲音卻還是那般的讓人發怵：「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放了它嗎？」
夜冥壓根不敢反抗，只是僵硬的站在那搖搖頭。
「在這迷霧之森，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同情的下場只有一個字——死。」
江芷的最後一個字說的很輕，但卻像千斤頂一樣重重地壓在夜冥地心上。
可他不明白。
如果同情地下場只有死，那她剛剛為什麼還要救自己？
如果她不是因為同情救了自己，那又是因為什麼？
江芷見他皺著眉頭低著頭，一臉苦思冥想的樣子，便用手拍了拍他的頭。
「等你長大就明白了，你現在只需要做一件事。」
夜冥疑惑的看向她。
江芷笑了笑，眼神里終於沒了威脅的意味：「把這條魚清理乾淨，烤好了送到我面前。」
說完江芷就飛身坐在了樹上，一臉的愜意。
小小看著夜冥蒼白著一張臉，用手指捏起那條慘死的魚走向河邊，同情的嘆了口氣：：「宿主大大你居然讓一隻兔子烤魚給你吃？！」
江芷不以為然：「那有什麼，我不讓他把那條魚吃了就不錯了。」
聽聽，聽聽，這還有沒有人性了！
居然讓兔子去吃肉？！
等等，她現在是只狐狸。
可是，你這樣嚇他，不怕敗壞好感度嗎？
江芷盯著夜冥略顯笨拙的身影輕笑了一聲：「不急，趁著他還沒長大，我還可以多虐虐他。」
要是長大了，變帥了。
她可就捨不得這麼對他了。
那當然是得放在心尖上，捧在手心裡的。
小小偷偷的在心裡罵了她一聲殘忍。
它也不敢明面上說出來
這是夜冥兔生第一次烤魚。
他幾乎是含著淚完成的。
畢竟他只是個吃素的兔子。
葷腥什麼的從來都是碰不得的。
甚至覺得噁心。
可他又不敢表現出來。
那隻狐妖說了，她只喜歡聽話的乖孩子。
要是自己不聽話了。
肯定也會向這條魚一樣被她烤了吃吧。
所以夜冥烤的格外認真，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了樹上的那尊大佛。
江芷嗅到了香氣，直接翻身跳了下來。
蒼冥連忙將烤好的魚遞給她。
江芷接過，滿意的點了點頭：「手藝不錯嘛，要不是你是只兔子，我都懷疑你頓頓都吃烤魚了。」
聞言，夜冥好不容易被火烤紅的臉又是一白。
看著他那局促的樣子，江芷不免開懷大笑起來：「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你也累了，去休息一會吧。」
夜冥如釋重負的跑到一旁的大石頭邊靠著。
江芷看著他縮在一起、小小一團的樣子咂了砸嘴。
還是太弱了啊。
這樣的他，能安然無恙的活到長大嗎？
那可不行，要是他長不大。
自己不就白來這一趟了嗎？
這樣想著，江芷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魚。
得想個辦法讓他強大起來才行。
窩成一團的夜冥肚子很快就叫了起來。
他這才想起來。
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雖然餓，但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那重重的肉味讓他反胃不已。
江芷自然也聽到了他肚子叫的聲音，用著意味不明的腔調問道：「餓了？想吃東西嘛？」
夜冥固執的搖了搖頭。
這隻狐妖肯定沒安什麼好心思。
他都想好了，要是她強行逼自己吃魚。
他立馬就自盡。
然而他想錯了，琳琅伸手丟了一個又大又紅的果子給他。
成熟的果肉散發著香甜的氣息，一下子就勾起了蒼冥的味蕾。
他使勁的咽了一下口水，正想去拾起果子，江芷卻搶先一步拿走了它。
「想吃嗎？」江芷握著那個果子沖他搖了搖手。
夜冥控制不住的點了點頭。
他太餓了。
再不吃東西的話，他也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那果子看起來不像是迷霧之森的東西，迷霧之森的果子又苦又澀，難以下咽。
可就連這麼難吃的果子在迷霧之森也是難遇難求。
這裡物資太貧瘠了。
所以這裡的殺戮也比妖界其它地方更慘烈些。
像他這種低級的兔妖，壓根吃不到東西。
只能等著餓死，或者被其它食肉動物吃掉。
所以江芷手中的果子對他的誘惑力格外的大。
江芷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揚起了唇角：「想吃可以，你去給我抓條魚來，我就把它作為獎勵給你。」
抓魚？
他一隻兔子怎麼去抓魚？
然而這還不夠，江芷豎起了手指放在唇邊，琥珀色的眼瞳格外明朗：「而且這次，輪到你來殺了哦，做的不好的話，是沒有飯吃的。」
見蒼冥有些猶豫，她繼而又說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吃，到時候挨餓的可就不是我了，這天下可沒有白吃的飯，你總要付出點什麼，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吧？」
蒼冥捏緊了小拳頭。
抓魚就抓魚。
不就是殺條魚嗎？
總比自己被殺的強。
在這迷霧之森，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諦。
然而他完全低估了這隻狐妖為難人的本事。
眼見著他抓魚的本事一天比一天厲害，她居然開始讓他去抓蛇。
說什麼蛇膽可以幫助她修鍊？
狐狸修鍊為什麼要用蛇膽？
他可是一隻兔子啊，怎麼可能抓的了蛇？！
而且這迷霧之森里的蛇壓根不是什麼好對付的。
果不其然，他碰上了一條修鍊了五百年的黑蟒。
眼見著自己將要落入蛇腹，那隻狐妖又出現了。
她只是輕輕抬了一下手臂，那條黑蟒便頓時化成了一灘血。
腥臭味瞬間蔓延開。
他忍不住的跑到一邊乾嘔起來。
江芷嫌棄的看著他：「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像你這麼弱的小崽子，剛出生就該被吃了。」
他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已經不敢去回憶了。
只知道那是一段特別黑暗的日子。
見他吐夠了，江芷便一把將他提了起來，看著他滿身血污咂了砸嘴：「太臭了，趕緊洗洗吧。」
然後她就毫不留情的把他丟到了河裡。
河水很冰，夜冥顫抖著抱緊了自己。
岸上，江芷眯著桃花眼饒有興緻的看著他：「喂，你倒是趕緊脫衣服洗啊，洗好了去給我抓蛇。」
夜冥的包子臉瞬間紅了。
江芷將他扭捏的表情盡收眼底，不由得翻了一個白眼：「小崽子你害什麼羞？姑奶奶我對七八歲的小孩子沒興趣。」
夜冥固執的糾正她：「我已經一百五十歲了。」
「姑奶奶我還一萬歲了呢，在我眼裡你連七八歲的小孩子都算不上，就是個沒斷奶的小奶包，趕緊的，別墨跡了。」
算了，還是給這小崽子留點自尊心吧。
江芷旋即拍拍屁股走了。
夜冥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始認真的清洗起自己。
直到他再也聞不到一絲腥臭味，這才走上了岸。
岸上擺著一件乾淨的、黑色的小衣衫，衣服上還躺著幾個又大又紅的果子。
其實，這隻狐狸的對他也不算太壞。
但隨後他就發現，自己還是太早對她下定義了。
那幾隻果子只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寸陽光而已。
在接下來的幾天，江芷直接把他丟進了一個洞窟里。
那洞窟盤踞了數十條黑蟒。
而江芷只是丟下一句：「三天之後我來找你，希望到時候不是來給你收屍的。」
然後她當真就毫不留情的離開了。
那些黑蟒怎麼可能放過送上門來的美餐，紛紛張著血盆大口向他襲來。
短暫的逃命后他終於意識到。
一直逃是沒有用的，他想要活下去，只有解決它們。
天知道他是怎麼度過這三天的。
每一秒都處在極度的危險和恐慌中。
即使他已經殺了很多條蛇了，可它們絲毫不畏懼似的，不停的撲向他。
他再也撐不下去了。
倒在了一地的血泊中。
就在他準備迎接死神的時候。
江芷來了。
她看著滿身傷痕的他可惜的搖了搖頭：「早知道我來晚一點就好了。」
她雖說著最狠毒的話，卻伸出手將靈力渡給了他。
一種從所未有的溫暖包裹住了他。
夜冥艱難的睜開眼就對上了她那撩人的琥珀色眸子。
「姐姐.....」
他低低的叫了一聲。
江芷的桃花眼彎了彎：「不錯嘛，還有力氣說話，那正好，趕緊起來收拾收拾，今晚我們就在這山洞睡吧。」
夜冥疲累的閉上了眼。
他還是個孩子啊！
這隻狐妖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的嗎？！
夜冥的暴風雨結束了，迷霧之森的暴風雨卻降臨了。
本就灰暗的森林徹底變成了死黑。
狂風肆虐，雷雨交加。
夜冥想，若是沒有遇上這隻狐妖，現在的他可能直接被這場暴雨吞噬了吧。
這樣想想，遇見她也不是件壞事。
一道驚雷炸開，震耳欲聾的聲音傳遍整個迷霧之森。
夜冥直接被嚇的變回了原型。
兩隻雪白的兔耳緊緊的裹在一起。
身體也止不住的發抖。
琳琅把他提了起來，滿臉的嫌棄：「怎麼都在蛇窟待了這麼多天了，居然會怕打雷？」
夜冥沒有說話，只是把自己蜷縮的更緊了，以示他的態度。
他是真的很怕雷聲啊。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
江芷直接把他扔到了洞口，一伸手在他身後設了一道屏障。
寬敞的洞口處，雷聲更加的肆虐。
狂風時作，將所有的恐懼都吹向了他。
夜冥急切地用爪子扒拉著那道屏障，然而都是徒勞。
身後雷聲滾滾，他無助的把兔身縮成一團。
心裡暗暗發誓。
總有一天，他勢必也要讓這狐妖嘗嘗恐懼無助的滋味。
小小看著洞口處瑟瑟發抖的白色身影，暗戳戳的嘆了口氣。
這幾天它可是眼睜睜的看著小夜冥對狐狸精的好感度時升時降。
但基本好不容易升上去一點，然後又瞬間降下去一大截。
所以以至於現在，那個心形印記還是灰色的。
希望長大后的夜冥不要記恨上宿主大大。
不然它還怎麼交差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