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親,你怎麼找來了?」頁羽不好意思地搓著手,低下頭像是在認錯,等著挨訓,自己沒有告訴父親就獨自跑到無銘地界來,著實讓人擔心。
「你可讓我好找,快回去吧!掌蓮出事了。」頁羽的父親焦急地拉著她,要往胤荒神界趕。
掌蓮和頁羽一樣,都是身份低微的習神,師從頁羽的父親,平時在他們家隔壁的神機山修鍊仙術,由於掌蓮從小便無父無母,自幼便受他們家照顧,和頁羽一起長大,十分要好。
只是在神機山的修鍊弟子中,由於掌蓮的天賦較高,他修習仙術總是比別人要快要好,在經過魂神試煉的時候也能讓自己的魂神受傷的程度較小,並且他的魂靈真氣也快要成型了,免不了有其他的神祇嫉妒,於是掌蓮在神機山經常受其他習神的欺負。
在兩人小的時候,頁羽就發現他身上總是有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淤青,而看到這些淤青的她問起的時候,頁羽總是能夠明白他又受到欺負了,於是便開口問道:「他們又對你怎麼了?」掌蓮看了頁羽一眼,從她關心的眼神中讀出了對自己的情感,但是因為長期寄住在他們家,已經虧欠許多,於是掌蓮他只能以一句「我很好,沒事」來帶過。
「真的沒事嗎?」「嗯。」
但是頁羽卻看見過他偷偷掉眼淚,用著不成熟的平療訣進行療傷,同時臉上會出現一種她小時候並不了解的神情,那是一種恨。
「出什麼事了?」頁羽聽到父親的語氣,能感覺到事情十分棘手。
兩人一邊往神界趕著路,一邊說著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在昨日,父親外出尋找頁羽的時候,那群習神變本加厲,更過分地欺壓掌蓮,竟然讓他將自己的快成型的魂靈真氣渡讓給平時一位素來與他不和的習神小滿。掌蓮不允,便被這群人請來幫忙的熾神遼晨強行引出魂靈真氣,此時不知掌蓮尋得何物,讓自己的魂靈真氣硬是高出了幾倍,瞬間成型,並重傷了習神小滿。
破碎的青色棉布衣裳,臉上還有點點血痕,凌亂的髮絲,空洞的眼神,無法置信的表情,身上圍繞著的是蛇形的魂靈真氣,魂靈真氣彷彿有著意識般,就這樣貼近著掌蓮,任何人都難以靠近。這可是長神階才有的,有著自我意識的魂靈真氣。
習神小滿毫無生氣的躺在地上,眾人趕緊過去瞧他,急忙將他抬走,交給療傷神祇,唯獨遼晨一個留了下來,他神情凝重。
「你!你的魂靈真氣竟然讓小滿重傷至此,此事我得稟告長神堯溪!」
掌蓮現在被押往凈塵殿等候發落。
凈塵殿,那是長神堯溪的宮殿。「你是沒見過長神堯溪,這次到了他那裡,掌蓮這次,恐怕難逃被誅。」怎麼會,重傷了一名習神,是要受這麼重的神罰么?頁羽雖然沒有通讀過神律,但是也知道此事的嚴重性。「不行,我一定要設法救掌蓮。」頁羽對著父親說道。「我又何嘗不想,只是人已經被送往凈塵殿了。」父親愁眉不展,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如果不是習神們太過分,掌蓮怎麼會動手?我了解他!」「你了解沒有用,他重傷了習神小滿是不可迴避的事實。」「我要找長神堯溪求情。」頁羽也很是焦急,她的心口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掠過,畢竟是自己的發小,不能就這樣看他被誅。「你又不是沒聽說過關於堯溪的傳聞,再說,你這身份能見到堯溪嗎?」父親很能理解頁羽的心情,只是他的身份也不好插手神罰的進行。「可是!按掌蓮的修為,他怎麼能重傷習神小滿呢?」頁羽突然想起來,他的魂靈真氣還沒能成型,是不能與同階的習神相對抗的。「真氣暴增,失去控制,失手重傷。」父親長嘆了一口氣,實在是沒辦法啊,他的眉頭緊鎖著,難以舒展,這次應該不能從堯溪的手下救成功了。
「我不管,我要去見長神堯溪。」
「你......等等!」
頁羽加快了速度,她不能看著掌蓮被誅,她直接飛往了凈塵殿。
這凈塵殿和它的名字一樣,一塵不染,遠看著就有一種難以接近的距離感,比尋常宮殿還要高出許多的屋頂,還有繁雜的花紋點綴著,形狀奇特的飛檐,宮殿總共有兩個樓層,每層樓都包含有數扇門,並且錯落的排列著。
頁羽闖到了大殿前門,卻被兩位看守的熾神擋住了去路。
「聽聞今日有一小習神犯錯被送往此地,我是他的好朋友,可否讓我進去見一下他?」
頁羽滿臉急促地對兩位熾神說道,就差沒跪下了。
「我們凈塵殿的事務自有堯溪殿下決斷,外人最好不要插手,以免亂了神律。」兩位熾神也是十分冷酷,並沒有理會頁羽。
「求求你們了,掌蓮是我的好朋友,他犯錯是有理由的,能否不要罰得太重,我聽說要被誅了,為什麼?可以網開一面嗎?」頁羽跪下了,帶著哭腔求著兩位熾神。
「兩位熾神,可否通融一下?」父親隨後趕了過來,手上是昨夜仙草小神留下的長衫。
兩人看見了長者手上的長衫,立馬變成了恭順的態度。
「既然是堯溪殿下的客人,請吧。」
客人?這是怎麼回事,父親看了一眼手上的長衫,眼神開始變得複雜。
算了,還是救掌蓮要緊。頁羽一陣風似地奔入大殿。
到了大殿中,卻看到了殿上跪著的掌蓮,他的額頭正在散發這源源不斷的魂靈真氣。他的頭頂是一個結印,正在吸收著他的魂靈真氣。再過片刻,他就會魂靈真氣散盡,魂神消逝而亡。他低聲□□著,臉上是很痛苦的表情。
而殿上坐著的人,十分眼熟,正是昨日遇見的仙草小神。他渾身都是冷冰冰的氣息,一點都沒有昨天的如沐春風的感覺。
「小神拜見堯溪殿下。」耳邊是父親恭敬的聲音。他同時帶著自己的疑惑,小女手上的長衫是從何而來的?並且竟然是堯溪長神的隨身衣物,昨日發生的事情自己並不能想象出來個大概。
看著殿上已經結印處死掌蓮的神祇,他,竟然是堯溪長神!
那,是不是掌蓮有救了?按照昨日她接觸的感覺上來看,他並不像傳聞中說得那樣冷血呀。
「掌蓮!」頁羽喊著他的名字,然而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
堯溪冷淡地看著闖入的兩位,又看了一眼父親手上的長衫,但是卻漠然地開口:「印已結下,不可收回。」「這......」父親十分為難。「你是堯溪長神?」頁羽立馬跪下了,並且著急地磕著頭,「求求你,不要殺掌蓮,他重傷習神小滿都是事出有因的。」
「重傷同階習神,誅神一舉,難逃一死。」堯溪沒有溫度地開口,直接宣判著掌蓮的結局。
「誅神?習神小滿不是重傷嗎?」頁羽雙手吃驚的捂住了嘴巴,防止溢出的話語再一次頂撞到了堯溪,頁羽努力回想起父親教給自己的神律,上面說的最嚴重的一條——誅神之舉,直接的下場就是魂靈真氣散盡,然後魂神消逝,從此神界再無此者。
只是,掌蓮這一次的事情是事出有因,難道就不可以有所例外,讓堯溪饒了他的魂神一次嗎?要知道魂神在胤荒神界,就是人的靈魂之於人一樣的重要,沒有了魂神,不用說修鍊魂靈真氣,就連滅神也不如。而魂神消逝,更是這胤荒神界最重的神罰。
堯溪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無力地說:「小滿已逝去了,經過了多位療傷長神的施救,還是沒能緩過來。」
「怎麼會?」頁羽始終難以相信,她印象中,掌蓮的魂靈真氣是柔和的,而且他並未修鍊成型,如何能夠一瞬間就將同階的習神重傷至此?她膝行向前,一路爬到堯溪腳下,抓起她的衣角,苦苦哀求道:「求你,不要誅殺掌蓮,他真的是有苦衷的......真的是有苦衷的......」
堯溪低頭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頁羽,想彎腰伸手輕撫一遍她,從發端至發尾,他見過太多這樣的情形,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改變他的決斷,他的名字叫堯溪,他只能這樣做。
就在這一刻,堯溪伸手施法,他修長的手指張開,掌心向著掌蓮的額頭方向,結印光芒大盛,更加快速地吸收著掌蓮的魂靈真氣以及魂神。
頁羽眼看倒在地上的掌蓮,眼中的淚沿著雙頰流下,只能任雙嘴一張一合,此時的她想說卻吐不出一個字。心下凄苦。腦海中是往日她和掌蓮快樂地一起練習地畫面。
「我很好,沒事」
掌蓮常常說的話縈繞在耳邊,可現在呢?真的是否能再聽一次這樣的話語?
頁羽哭得撕心裂肺,她恨自己是如此無能為力!連自己的朋友都不能救下!
可是他們又能怎樣呢?這是長神堯溪的決定,在這神界,除了主神子舜,是不可以違抗的存在。
「退下吧。」堯溪剛才因為處理掌蓮的事並沒有處理兩人的闖入大殿的錯,現在則冰冷地下了逐客令。
「......您掌管神罰,可以......講幾分情義嗎?」頁羽抽泣著。
「對的就是對的,沒有情之牽絆,往往能做出正確的決斷。」堯溪帶著威嚴地站了起來,雙手背在身後,彷彿剛才處理的是只螻蟻。
「如此.....泯滅情字,真的是你,所謂的正確嗎?」頁羽抬頭不認輸地反駁著這神界人人都懼怕的堯溪長神。
「羽兒,別說了。」父親滿是不忍的神色,想要帶走這兩個孩子。
堯溪伸手示意他止步,冷然看著頁羽,這是他掌管神罰以來被質疑的第一次,他鬼使神差地說了這一番話:「好,你留下來,跟著我司神罰,讓我來看看你所謂的正確。」
頁羽此時並不知道堯溪身上所背負的宿命,而堯溪,也不知道他會後悔他說出過這樣的話來。
頁羽回到家后,足足一個月沒有了往日的活潑和熱情,整個人都是頹廢的。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想起她和掌蓮相處的點滴。
「掌蓮,我今天又沒有進步,都已經一千年了,怎麼還是這樣。」頁羽朝著掌蓮抱怨道。而掌蓮總是帶著和煦的微笑,安慰著她:「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進步總是留在明天的不是嗎?」
而這樣一個溫柔的神,被逼得真氣暴增,重傷習神小滿,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才會這樣。而堯溪,竟然沒有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就將他誅殺了。
這是什麼鬼神界,什麼破規矩!
「羽兒,你還要到凈塵殿當差呢,振作點啊。」父親不止一次地勸著她。
「我不要對著那個堯溪,他根本沒資格掌管神罰。」頁羽每每想起那天的事,都要忍住湧上來的噁心感。
「噓。這樣的話你和我說就算了,別讓外人聽了去,不然你就得受罰了。」父親一副無奈的神情。
「我這邊有查到一點關於掌蓮的事,你要聽嗎?」父親決定不瞞著她,將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
「什麼?」一聽到是關於掌蓮的事,頁羽立馬恢復了一點精神。掌蓮這樣含冤而去,如果有什麼蛛絲馬跡能知道當天發生了什麼事,她就能給掌蓮做點什麼了。
「掌蓮的真氣大增,和你尋的不死草有關。他似乎是吃下了不死草。」父親從袖中拿出一份案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體,頁羽沒有看懂,可是聽得父親這麼說,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自從父親看管著這些案冊的日子開始,父親可以偷偷查閱這些案冊中一些堯溪處理過的神罰。
「在下是看管這仙草的小神......」頁羽回想起她第一次見到堯溪的時候,他是這麼介紹自己的。
騙子,他根本不是仙草小神,那他取不死草到底有什麼用?為什麼不死草是給掌蓮吃下了呢?這裡面有太多不清楚的事情了。是堯溪,是堯溪給了掌蓮吃了不死草嗎?難道他有什麼陰謀要隱藏,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將掌蓮處死?頁羽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要好好查詢這件事,她要接近堯溪,從他身上找出掌蓮被處死的秘密。
「謝謝父親,我會振作的,為了掌蓮!」頁羽擦乾了臉上因為激憤流下的淚水。下定了決心。「孩子,不要正面違抗堯溪,好好保護自己。」父親似乎也知道了女兒的決心,她此去凈塵殿,他既擔憂又不能不讓她前去調查。畢竟掌蓮也像是自己的另一個孩子,不能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