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障
「啊！」
只聽一聲尖叫從床上傳來，徐念從床上驚醒。
不知道幾次了，總是會做那個夢，那個充滿迷霧伸手不見五指不見活物的詭異之地，小乞丐臨死前的話語依然在腦海里回蕩，那個迷霧的地方總是在入睡的時候就會顯現出來，小乞丐姐弟也總是出現在那個地方，彷彿在招手讓徐念也過去一樣，無數次都要觸碰到那雙手想將其拉回來，卻總是會在要觸摸到的時候變成那個巨大的畸形怪物將姐弟兩個吞噬，眼睜睜的看著缺無能為力。
距離邪神信徒暴走已經過去三天了，自打徐念從衛所回來就一直意志消沉，每天機械式的練武、枯睡，又從夢中驚醒。
起身拿起老林留在屋內桌子上的葯膳，機械式的大口吞咽著，似乎忘了張策教的食膳之法，吃完了葯膳。徐念轉身走進院落擺開了拳勢，但是這拳勢渾然沒有了神。
院子另一旁，老林和張策默默的看著徐念這樣，老林似乎要開口說些什麼，便被張策打斷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種無能為力之感只能靠他自己走出來了，他天資太高了，習武也不過短短時日，直視粗略的感受了武道真意，缺沒有定下心中的道，經歷此事之後心魔便出來了，只能靠他自己走出來了。」
說完張策便轉身進屋而去，老林嘆了口氣也沒有多說什麼，緊接著就去準備晚上所需的葯膳。
胸口似乎有火在燒，卻又無處發泄，每次觀想「恨天無把恨地無環」大觀想缺總是失敗，打著有形卻無神的通背十法，之前練拳的那種通暢感已然不在，心中似乎憋了一口鬱氣久久不能發泄出去，似乎有巨石壓在胸口不能喘氣，徐念想到這裡手中拳勢再也無法成形癱軟在了地上。
望著湛藍的天空，思緒飄飛。腦海中閃現各種片段。
「大哥哥，你說我們進京了就可吃上飽飯么，」小乞丐一遍小心翼翼的咬著手中的桂花糕一遍抬頭憧憬的看著徐念。
徐念摸了摸小乞丐的頭，溫柔的說道：「當然能啊，不僅能吃飽飯，還有那種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可好吃了，等到了京城大哥哥請你吃。」徐念說道這裡不由得想起了前世，那個在孤兒院小小的身影，每次徐念去孤兒院送愛心物資的時候，那個小小的身影總是倔強的幫著徐念搬著東西，一來二去，就跟徐念成為了好朋友，每次幫徐念搬完了東西就拿著徐念給的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吃著，可惜啊，也不知道小傢伙咋樣了，知道了我倒在病床的消息之後，會不會落淚啊，還有答應動給你買的糖葫蘆也做不到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說糖葫蘆是什麼滋味的啊，有麥芽甜么，那個我在隔壁地主家撿到過，可甜了。」一聲稚嫩的聲音將徐念從回憶中拉回，記憶中那個小小的身影與眼前小小乞丐似乎重疊了起來。
徐念想到這裡，對著小乞丐笑道：「當然啦，那個糖葫蘆可好吃了，等到了京城你跟著前面的叔叔們先走，大哥哥要去見一個重要的人，之後就去找你，咱倆拉鉤。」
小乞丐伸出滿是泥土的手，在夕陽的倒映之下與那個大大的手指拉鉤了起來，就在這一聲聲的歡笑中到了京城。
離別的時候，小乞丐拉著姐姐的手對著徐念說一定要來看他，徐念對著他笑著點了點頭，小乞丐便跟著鑒懸衛們去了衛所，沒想到這一去就是永別。
答應了給你取個好聽的名字，不用再狗子狗子的叫了，說好了等治好了大哥哥教你識字，你說想成為跟我一樣的人，我卻連將你救回的本事都沒有，我這樣的人你成為有什麼用。
想到這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徐念的眼眶緩緩流出，那小乞丐臨死時候手中攥著的桂花糕與他說的話，在徐念腦海里不斷的閃現。
「鐺」只聽到一聲重物砸地的聲音從身邊傳來，徐念眼前便出現了一雙寬厚的手掌，下意識的徐念被寬厚的手掌拉了起來，原來是大師兄安排好了衛所遺留的事宜回來，看到徐念這樣就將徐念拉了起來。
徐念雙眼無神的看著風塵僕僕的大師兄，剛要轉身逃進屋內，卻被大師兄一拳擊飛砸向身後的牆垣，徐念掙扎的從牆中爬了起來，也沒有任何的語言，狀若封魔的撲向了大師兄，通背十二法的拳架統統向著大師兄砸去，似乎將要將胸口中的這口鬱氣發泄出去。
看到徐念這樣，大師兄嘴角一裂，簡簡單單的就將徐念這拳擋住，想徐念挑釁的看了看，似乎在說你這軟綿無力的拳真的是和我一個師父交出來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念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每次都是爬起，被擊飛，爬起又被擊飛，最後筋疲力盡的倒在了院落。
徐念再次被大師兄粗暴的拉了起來，渾渾噩噩的跟著大師兄坐在了院子內，只見大師兄隨手將身邊的大酒罈打開，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不知道從哪掏出來兩個碗擺在了面前，將一杯倒滿遞給徐念，之後便自顧自的端起大碗將碗中的酒水緩緩的倒在地上，又斟滿了第二碗緩緩的喝了起來，打了個酒嗝，叫了聲好酒，便緩緩的說道：
「我將老李埋在了那個枯樹底下，他到底是等不到那個小娘了，老李沒有家人孤兒一個，我帶著老李的撫恤金去了那個小娘的麵館，將老李陣亡的消息告訴了她，她的眼睛從充滿色彩到滿是絕望，但是依然咬住了牙齒沒有哭出來，原來在她的心裡也是有老李的，等我將那些撫恤金交給她時候，她並沒有要，只是轉身去了后廚，端了出一碗面，說把這碗面帶到老李的墳前。」
說道這裡的時候大師兄頓了頓，長吐了一口氣道：「當我端著那碗面看著她的時候，她的髮型已經挽成了婦人的發簪。。。。」
大師兄又大口喝了口酒，豪爽的出了口氣接著說道：「狗日的老李命真好，可惜了劉英雄就沒那麼好命了，當我將陣亡的消息告之他家裡的時候，他的婆娘充滿絕望的坐在地上，旁邊老劉的孩子還在向母親要著吃的，哎，這些年，這些場景不知道見了多少次了，可還是心中觸動若深。」
看到徐念似乎若有所動，有大口喝了酒大聲說道：「我人族，自從關外魔星橫壓降世，多少先烈倒在了那座長城，多少鮮血散漫了關外，但是我輩人族先烈沒有一人退縮，難道這樣就會使我們怕么，我們人族，難道就應該像畜生一樣等死么，就應該像畜生一樣任由邪祟邪神宰割么？！」
大師兄將酒罈重重的砸下，慷慨激昂的說道：「一個人、一民族，若沒有自衛的強力，單指望公理昌明，仰仗那些邪祟邪神所謂的饒恕和幫助的恩惠才能生存，這是何等卑弱無恥、不能自立的奴才。我們不能跟那些邪教徒一樣！為了生存萎靡於邪神、邪祟！吾輩武夫遞拳就是要砸破這黑暗的世道！哪怕有天身亦隕，但是吾輩精神不會隕！」
說完拍了拍徐念的肩膀將手中最後一碗酒飲盡，轉身去了屋內，只有一句詩詞緩緩傳來。
遍地哀鴻滿城血，無非一念救蒼生！
聽到這句詩之後，徐念端起了眼前的大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那碗酒喝乾，長長的嘆出一口氣，彷彿要將這胸中的鬱氣，這段時間的怒火一口吐出，再次抬頭，眼神中的無神一掃而光！充滿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