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蘇克參奏
深夜,燭火晃醒了陳凌,陳凌揉揉朦朧的睡眼,發現司馬俞仍然伏案筆耕。
陳凌整了整衣甲,輕手輕腳地來到正殿。
司馬俞覺察到陳凌的到來,並沒有抬頭,挑了一下眉說道:「你醒了?是不是朕打擾到你了。」
「沒有,皇上,這麼晚了你。」陳凌有些心疼道。
「如今,朝廷百廢待新,朕就是白夜交晝地閱這些摺子,也是杯水車薪。」司馬俞有些黯然失色道。
「朕登基以來,便想著如何做一個好皇帝,可惜事總不遂人願,朕現在很失敗是吧?」司馬俞問道。「寸功未立,還差點丟了自己的性命。」
「皇上,萬萬不要氣餒,一定有辦法可以除去皇上的心頭之患。」陳凌說道。
「陳凌,朕從前只是覺得你可愛,溫柔,如今,朕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司馬俞起身拍拍陳凌的肩膀道。
第二天一早,明個就是一年一度朝儀的日子,司馬俞正在養心殿里批閱奏摺。時鐘敲到十一點,正交午初,輔政大臣蘇克遞牌子求見。你正一腔心事,無處發泄,遂起身對陳凌說道:「你隨朕來,到養心殿見他。」陳凌忙道:「臣現在只是侍衛,不能單獨隨駕接見大臣。」司馬俞一笑道:「這也算事!叫他到上書房來,朕就在這兒見他,你就不必迴避了───這不早不晚地來,有什麼事兒呢?」
司馬俞還未坐穩,蘇克站出來,道:「皇上,臣請誅昌德易以謝天下。」一句話說得在場人容顏大變。司馬俞心中出驚異萬分,盡量控制著激動的心情問道:「昌德易為朝廷重臣,他犯了什麼罪?你們輔政大臣們就此會議過嗎?」
蘇克並不害怕,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紙來看了看。抬頭從容說道:「圈地令原是先朝陋規,先帝去世時即欲蠲除。今更應休養生息,扶植桑農,富國強民。」
司馬俞不待他說完,緊逼一句問道:「去年,朕未親政時,你們輔政大臣不是已經議定禁止圈地了嗎?」
蘇克叩頭道:「皇上聖明,正是如此!先皇曾下詔停止圈地,三年復又重申。但昌德易的正黃旗至今仍在圈地,連熱河的皇莊也有一部分土地都被他圈了去。熊賜履上本參奏的條陳,奴才敢保句句是實!這樣的'輔政大臣',應該嚴懲不貸!」
言猶未畢,只聽」砰」地一聲,你怒不可遏地以手擊案,霍地站起身來。正欲發作,忽然想起太后說的」萬事毋急」,又緩緩坐下來問道:「你說這話有沒有證據?」
蘇克急忙叩頭道:「皇上不妨委派一心腹親臣在京內巡視,看有多少失地失業逃難來京的饑民!
司馬俞」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偌大的上書房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得到。你站起身來背著手踱了幾步,對著蘇克問道:「大概你的地也被圈了去罷?」
蘇克一怔,隨即答道:「比起天下黎民百姓所遭受的苦難,臣那一點地算得了什麼!」
這是一句很得體的話,司馬俞聽了不禁點了點頭。可又想了想,這蘇克的奏章卻是萬萬不能批准的,因為準了奏章,就要除掉昌德易,但這個老賊手握重兵,處理他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看來只有先壓一壓蘇克了。遂冷冷笑道:「你所奏的事情,朕自當細細體察。你與昌德易同為輔政重臣,共受先帝託孤的恩寵,該同心同德才對。你先退下去吧。」
蘇克一去,司馬俞屏退了左右,單單留下陳凌問道:「你看蘇克呈奏得如何?」陳凌忙躬身回道:「臣不敢妄言,但長安城內外皆是饑民,確是實情。」司馬俞聽了點頭道:「朕何嘗不知,朕罰熊賜履半年俸祿也是出自不得已,只是,唉───」他長嘆一聲,不言語了。
半晌,司馬俞又說:「蘇克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但他現在還沒有這麼大的權力,有許多事他還辦不成!」
陳凌見他吐了實言,笑道:「皇上賜他權力,他不就可以辦了嗎?」司馬俞苦笑道:「朕這個'皇上'也是徒有虛名,旨令難行。」陳凌毅然說道:「莫不是朝中也出了個活曹操?」
聽了這話,司馬俞眼睛里閃出了興奮的目光,瞟了一眼窗外,又打量了一下陳凌,斥責道:「胡說!哪裡有什麼曹操!你一個侍衛,怎麼敢說這樣的話!」言詞雖然十分嚴厲,卻並不動怒,陳凌連聲答道:「臣不敢!臣不敢!」
陳凌這話卻正合司馬俞的心意,從六歲起,他就讀《帝王心鑒》,曉得帝王的尊嚴,不僅要靠天意神意,靠仁義禮智信,還要靠讓臣子永遠摸不透他的廟謨之深,躬慮之遠,越是猜不透的東西便越神秘,越神秘的東西便越是尊貴,這可以說是千古不移的章法。他很滿意今天自己處置蘇克和陳凌的辦法。他心想:回宮去說給太后聽,准能得到她的褒揚。她準會說:「皇上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