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季......良辰

「何嬤嬤，小姐人呢？」

靑吾轉了一圈沒找到阿璃，上前詢問正在整理阿璃衣物的何嬤嬤，何嬤嬤已經在江府幹了四年了，是這個府上待的最久的下人。

自沈清斐當上了江洲商會副會長之後，府里的宴席就越來越多，府上需要大把的下人來運轉，沈清斐乾脆又找了許多長工，到後面也就懶得再換，但阿璃只留了何嬤嬤一人來伺候，也不增人手。

「小姐去後山了。」

「後山？去幹嘛了？」

「不知道，小姐沒說，只說到了飯點就回來。」

江府依山而建，那小山不高不低，風景頗好，沈清斐買這江府時，把後山也一起買了下來，去年又花了大把銀子，修了山道，江府的下人們閑暇時在山腳下種滿了果蔬，採摘頗為方便。

那山上栽滿了梧桐，梧桐本就是江洲最多見的樹，只是少有人將梧桐栽在山上的，水月居離後山最近，阿璃直接讓人在自己與後山挨著的那道院牆打通，建了個小門，那後山是阿璃最常去的地方。

靑吾穿過小門往後山行去，後山說小不小，靑吾也不確定能不能找到阿璃，只是這麼走著，碰碰運氣，實在不行，到了飯點再回水月居就好了。

阿璃正在林中揮著斧子往一顆巨大的梧桐木上招呼，若是旁人見了恐怕要被嚇到了。一個身穿白色仙氣衣裙的清麗少女揮舞著斧子一下一下極有規律地砍著一顆參天大樹，那本是一件極其粗暴的事情，可阿璃長了一張江南女子清麗絕然的臉，又穿的一身仙氣飄飄，揮起斧子來，寬大的袖子跟著一起擺動，如行雲流水，一頭鴉青的髮絲上只簮著一祥雲木簪，這讓阿璃一番動作看起來是那麼詭異的好看。

「嘭......」

阿璃幾番折騰，那參天梧桐終於倒落在地，阿璃砍得有些累了，將斧子扔到一旁，一甩裙擺坐在了自己砍落的梧桐木上。

阿璃每回心情煩悶而又控制不住自己時，都會來後山砍一顆梧桐木，能將一身戾氣都在砍樹時消散，砍完的梧桐木也不能浪費，於是阿璃又學起了雕刻，就這麼四年下來，阿璃也是個不錯的雕刻師了，比如頭上的祥雲木簪，送往帝都的合歡琴，甚至沈清斐院落中仿著清漪做的那把藤椅，都是阿璃親手製成的。

「江璃？」

阿璃正坐在梧桐木上，抬頭看著滿頭的梧桐枝丫交錯著，將湛藍的天空遮擋住，斑駁的樹影印在泥土地上，泥土地上散落著稀疏的梧桐葉，阿璃最愛的就是這林間的小天地，最愛那穿過枝丫也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陽光。

只是不想今日會有人闖進來，阿璃看向前方，一身著天青色袍子的少年站在前方，手中執著摺扇，驚訝地看著阿璃。

「季......良辰。」

阿璃腦中使勁想了一下，才回想出季良辰的名字，不是阿璃遺傳清漪的臉盲，只是阿璃在府學向來都特別低調，除了那張略顯眼的臉稍顯高調以外，阿璃一直在府學保持著中等的成績，帶的午膳普普通通，休息室的寢具普普通通，下學了也只是徒步從後山回水月居，怎麼看都只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孩子，阿璃對班中學子都不往來，因此也沒必要記得她們的名字，只是這季良辰在班中格外優秀，阿璃聽夫子說的多了，也就有了一些印象。

「你怎麼會在這？這樹......是你砍的？」

季良辰指了指阿璃屁股下面的梧桐樹和樹邊的斧子問。

「嗯。」

阿璃也不否認，只淡淡地點頭應道。

「這是江府的山，這梧桐木也是江府栽的，你怎麼能砍了它？萬一被江府的下人看到了，他們綁了你怎麼辦？罷了，我們快些下山去吧。」

季良辰嘴裡不停地碎碎念道，說著就去拉阿璃的衣袖，想將阿璃帶下山。

阿璃一時愣神，被季良辰從樹上拽了起來，等反應過來后才甩開了季良辰的手。

「你幹什麼？」

阿璃不解的問.

「帶你下山。」

季良辰理所當然的說。

「為何要帶我下山？」

「你砍了江府的樹，被發現了不好。」

「那又怎樣，跟你有什麼關係？」

阿璃這回終於用正眼來打量季良辰了，確實，跟耳朵聽到的差不多，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我們是同窗，我即看見了當然要帶你下山。」

「你何時是這麼友善的人了。」

在學堂里，季良辰並不是這麼多管閑事之人，對那些吹捧他的女學生更是不屑一顧。

「我只幫我想幫之人。」

季良辰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是嗎？」

阿璃笑了一下，似乎聽了一個笑話，想幫之人？她嗎？她江璃憑什麼是別人的想幫之人。

「是啊。」

季良辰抿著唇看著阿璃認真地道。

「江府的下人來了。」

阿璃指著遠處走來的靑吾說道。

「快走！」

季良辰嚇了一跳，趕緊又伸手拽起阿璃的衣袖。

「江府可不是那麼好惹的。」

阿璃補充道。

「我知道啊，所以我們要跑快點啊。」

「你為何來這後山？」

「我喜歡梧桐啊，這府城梧桐最多的地方不就是這江府後山嗎？」

「是嗎？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

阿璃突然停了下來不跑了，本來她也沒打算跑。

「嗯？什麼意思？」

季良辰見阿璃停了下來開始著急起來，但還是不打算鬆手。

「你是誰！放開我家小姐！」

靑吾剛剛找到阿璃，就看見阿璃被人拽著跑了，不禁怒喝一聲。

「小姐？」

季良辰驚訝地看著阿璃和靑吾。

「江府的人不僅不喜歡別人砍江府的樹，也不喜歡外人闖進這離牆垣最近的南邊，你快走吧。」

阿璃將袖子從季良辰手上抽了回來，轉身朝靑吾道：「走吧，別管他了。」

「他是誰？」

靑吾警惕地問阿璃。

「府學的學生，算是同窗，誤闖進來的，我讓他走了。」

「罷了，下次再看到他我就不客氣了。」

靑吾帶著些酸意道，阿璃能讓他走，說明已經插手了這件事，要是旁人，靑吾就算是打折了腿阿璃也不會眨一下眼。

「你怎麼來了？」

阿璃不想再討論季良辰的事情，季良辰「幫」自己一次，自己也「幫」他一次罷了。

「哦，郡主給你寫信了。」

「嗯？小漪？」

阿璃驚得停下了步子似是不敢相信。

「嗯，寫給江神醫的。」

「是嗎，快拿來我看看！」

即使是剛剛季良辰對自己施出援手，阿璃雖然有些動容，但也沒這麼激動，阿璃迫不及待地往靑吾身上摸索，果然掏出了一封信。

「你！......」

靑吾紅著臉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麼，但阿璃拿著信就往水月居去了，完全沒發現靑吾的異常。

「唉！」

靑吾嘆了一口氣。

後山上，季良辰摸了摸手心殘餘的衣袖的觸感，那是江洲最昂貴不可求的流月紗，這種衣料做出來的衣裙穿上后宛若仙女般飄逸絲滑，整個江洲能穿得起這種衣料的不出三家。

「江璃......果然是江洲江府的大小姐啊......」

阿璃回到水月居，進了房間把房門一關就拆開了信。

「江神醫，我是沈清漪，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我的信，你還記得我嗎，三年前，我大哥從江洲尋你來為我治病，多虧了神醫，我的病才能痊癒，只是神醫走的匆忙，清漪都沒來得及向神醫道謝，下次若是神醫經過帝都，可一定要來找清漪。這次其實還有一事求神醫幫忙，我的一個姐姐......」

姐姐？是那個太子殿下嗎？阿璃想了想也只有楚玖了，這女子之病確實難治，很多人產子之後才會有所改善，阿璃是制毒的，自己也沒有這方面的困擾，確實沒有什麼法子，但小漪難得給她寫封信，她定要幫她辦妥才是，而且算了算，小漪也該來月事了，得先找個方子幫她調理一下才是，看來要去找一趟師姐了。

阿璃又細細看了看清漪寫的信，信上的字游雲驚龍，透露三分霸氣，一點也不像女孩子的字，是了，小漪的字是她那太子姐姐親自教導的，這字寫的比自己的還要好許多。阿璃將信收好，放進了一個小匣子中，又用鎖扣鎖了起來。

阿璃打開房門，發現靑吾還站在門口。

「你還沒走？」

「郡主找你什麼事情？」

靑吾和阿璃比沈清斐要來的熟稔，沈清斐兩頭跑的時候，靑吾大多留在江洲，替沈清斐看顧江府和清河茶莊。

「沒什麼事情，讓我開個方子而已。」

「方子？郡主哪不舒服了？」

「沒有，她給朋友求的，放心吧，我又不會告訴小漪什麼，你不用特意來打探消息。」

「哎，我可不是來打探消息的。」

「你很閑嗎？」

「嗯？什麼意思？」

「我的梧桐木還在後山，幫我一起去扛回來吧。」

「你說你又要刻什麼物件了，怎麼天天跟後山的梧桐過不去。」

靑吾嘆了一口氣，好像每次來水月居都要趕上一兩件苦力活。

「沒什麼，就喜歡砍樹而已。」

阿璃悶悶地道，都怪府學里的那幾個女學子，這些女學子怎麼個個都尖酸刻薄，阿璃想忽視都難。

「行吧。」

靑吾無奈地道。

「要是能長得跟你一樣平凡，大概能少很多煩惱吧。」

阿璃突然嘆了一口氣道。

「我......」

靑吾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平復下來跟著阿璃去後山抬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