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何硯名
夜晚已至,東偏殿內點著安息香,樓雲瀟卻睡不著,她入宮前阿娘和阿兄就叮囑過她,她現在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整個樓府。如今是既不可行差踏錯給樓府丟了臉面,又不想繼續留在宮裡等著九皇子的報復,這才是最讓她犯難的。
第二日卯時,天還黑著,甘棠便帶了一群侍女來叩門。樓雲瀟很是無奈,這怕是又有考驗了。
「各位娘子,僅限一刻鐘的時間,請各位娘子梳洗打扮好,於前廳等候。」
兩邊殿宇內一片怨聲載道,樓雲瀟一夜沒合眼,她梳洗了一下,收拾好了床鋪便準備出去了,可她突然發現還有一個人和她的動作一樣快。
這位娘子算不上美女,可她的儀態舉止都十分端莊,與蘇容嫣的氣質很像,但又比蘇容嫣多了一份柔美。
樓雲瀟和她一同走了出去,後面緊接著出來的就是樓雲雪。
後面的人也陸陸續續的出來了,可她們要麼就是一副迷迷瞪瞪的樣子,要麼就是五官亂飛,全然沒有了前一日的美貌儀態。
「各位娘子,明日便是甄選,在此之前,還需各位娘子熟知面聖的規矩禮儀。只有做的到位,才能用早膳。」甘棠說罷便從她的身旁走上前來兩位年紀稍大的女官。
娘子們按著東西偏殿分成了兩邊,由不同的女官教導。一群娘子們披頭散髮的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畫面也是極其的詭異。接下來便是挨個考核,若是做的不到位就要回去繼續苦練。
顯然東偏殿的要比西偏殿學得更快一些,畢竟是出身世家的。之前和樓雲瀟一同出來的那位娘子率先去甘棠那邊考核,一步一行皆是穩重得體,甘棠讚許的點了點頭。
「葉娘子通過考核。」
然而樓雲瀟只要不讓她學那些文縐縐的東西,她學什麼都學得很快,但她卻不想太早過去,最好是在不前不後的時候通過考核,這樣既能保證不會給家族丟臉又不會太招搖。
反觀樓雲雪,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也很快的就到甘棠那邊考核,可她從小就被傅月薇養的驕縱不堪,儀態什麼的更是像個笑話。
「樓五娘子不合格,請回去繼續練習。」
甘棠的話就像刀子一樣扎在了她心裡,幾個東偏殿的不禁笑出了聲。
「她就是那個樓家被送去碧緣寺靜修的傅娘子所生的女兒吧,人人都說傅娘子是妾室上位,如此看來這儀態呀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
「難怪樓三娘子能住東偏殿,而她卻只能住西偏殿,就連宮中都知道她出身卑賤。」
「就是,說得好聽點是平妻所生的嫡女,說得不好聽就是妾室所出的庶女,還真以為自己是千金貴女呢。」
樓雲雪極力壓制著怒火,心裡恨透了樓其懷,恨透了楚玉纖和樓雲瀟。
然而一旁的樓雲瀟卻覺得這天道還算公正,從前她是怎麼被人指指點點的,如今樓雲雪全都嘗到滋味了。
眼看著時候差不多了,樓雲瀟也走了過去,她很快便通過了考核。樓雲雪也不甘示弱,立馬走了過去,這一次她也通過了考核。
樓雲雪快步追了上去,與樓雲瀟並肩走著。
「你別以為你住在東偏殿就能高我一頭,這次我一定會坐上皇子妃的位置,到時候你就等著給我行禮請安吧。」
「那就提前恭喜妹妹入選了。」樓雲瀟不咸不淡的回應道。
她這個態度讓樓雲雪更生氣了,「你這是諷刺我嗎?若你覺得我不如你,你大可明說。」
「你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在恭喜你,你卻覺得我在諷刺你。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樓雲瀟不想搭理她了,默默加快了腳步。
用過了早膳,接下來便可自行安排,不少小娘子都去逛花苑了,樓雲瀟哪有心思,她回到了東偏殿從髮髻上拿出了那日遊園宴上他送給她的鳳求凰發簪,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遠在劍南道的慕凌辭還不知道樓雲瀟已經入了宮參加選秀,他帶領著的軍隊在行至茂州時被瘴氣所困,幸而損傷不大,可越是往南走,瘴氣便越多,毒蟲蛇蟻也越毒。
慕凌辭乾脆找了個當地人請教如何防瘴氣,當地人便說可以用檀香、蒼朮、木香製成葯囊佩戴,可避瘴氣之毒。慕凌辭依樣學來,果然有效。
夜色濃濃,他望著那輪彎月想著樓雲瀟的一顰一笑。從懷裡拿出那隻白玉釵摩挲了一陣,等這次他凱旋而歸,他一定要請聖上賜婚,這樣慕豐就算不同意也沒什麼招了。可前提是,他能安然無恙的回去。
突然,樂極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元帥,不好了。營中好多人都腹痛不止,好像是中毒了。」
慕凌辭匆匆趕到,立馬讓人去鎮里去請先生來治病,然而作為副元帥的沈勁風卻閑庭信步的晃悠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
慕凌辭懶得理他,徑直跑過去查看腹痛的將士,他們蜷縮在地上,五官猙獰著,那樣子很是痛苦。
見慕凌辭不理自個兒,沈勁風冷哼一聲。
一旁的軍師拱火道:「沈副元帥,這慕元帥也太目中無人了。」
「無妨,這次我們可是帶了使命來的,絕對不能讓他活著回去。眼下就讓他得瑟嘚瑟吧,以後有他哭的時候。」沈勁風抖了抖肩膀,吧砸吧咂嘴便回了營帳繼續吃肉去了。
慕凌辭查看了他們所最後所食用的東西,是一鍋蔬菜湯,看來問題極有可能就出在這兒了。
「先生來了!」
一位提著藥箱的年輕先生跑了過來,急忙查看倒地不起的兵士。
「這是中了斷腸草的毒,只需煮些炭水讓大家服下,再以綠豆、金銀花、甘草急煎服用便可解毒。快!」
沒有中招的兵士立馬動身去準備,慕凌辭走到了那年輕的先生身邊。
「先生好,在下乃兵馬元帥慕凌辭,請教先生姓名。」
年輕的先生這才看見慕凌辭,趕忙拱手道:「在下鄙姓何,名喚硯名。」
「何先生有禮,今日多謝先生了。」慕凌辭知道劍南道一帶的規矩,向來一入夜,是不會有人願意來這山林里的,這小先生看著年紀不大卻很是勇敢。
「北聖軍也是為了收復失地才不遠萬里行軍至此,某雖手無縛雞之力,卻也希望做些貢獻。」何硯名一臉正氣,左顧右盼了一下,「某瞧著這軍隊之中並無隨隊軍醫,若元帥不嫌棄,某可擔此任。」
慕凌辭頗為欣賞的看著他,「何先生不怕嗎?那伙賊匪可是兇狠異常、殺人不眨眼的暴徒。」
何硯名眼中的紅血絲密布,他的眼底也儘是悲痛,「不瞞元帥,某的阿姊在成親當日被那些畜生擄走了,父親得知后帶著家中所有的財帛想去贖回阿姊,卻被他們打了一通,還搶走了財帛。父親回家后便咳血不止,不出一日便過世了,而阿姊也在三日後被發現死在了林子里。我與他們有血海深仇,此仇若不報,硯名實在枉為人。」
「果真是一群畜生。」慕凌辭聽后怒上心頭,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像何硯名一樣被害的家破人亡。「何先生,此行太過兇險,你未來還有許多路可以走,你只要安心等候凱旋的消息便好。」
何硯名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頭。
中毒的將士按著何硯名的方子服下了葯很快便有所恢復,慕凌辭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趕往會州刻不容緩,第二日慕凌辭便率軍拔營前行,可軍隊的最後卻跟著一個清瘦的年輕男子,那人正是何硯名。
「元帥,何先生還跟著呢,我們要不就讓他隨隊吧。」樂極回頭看了看努力跟隨的何硯名,有些於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