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預言

璀璨的宮殿內，眾神皆跪拜於大道兩旁，唯有在那大道盡頭，一名男子正坐於王座之上俯視眾神。

男子身著一套雕有金色條紋的白色長袍，兩側的披肩直至腰間，伴著那金色的長發一同散落於座椅之上。

而王座兩邊的則是先前救蘇少嵐於危難之中的陳天昊與鍾天佑，他們站姿端莊，好似一對左右護法護於男子身側。

「蘇少嵐，這般聖魂是怎麼一回事？」

王座上的男子搗鼓著手中的聖魂，慵懶地向半跪著的蘇少嵐問去。

「啊...天帝大人，那個...蘇少嵐此次遇到的變數太多了，我想這般境況應該也算情有可原吧......」

陳天昊剛想替蘇少嵐說情，但卻被男子碧綠色的雙眸瞪了回去。

「朕問的是蘇少嵐，好像沒有問你吧？！」

見到這般眼色，陳天昊趕忙將嘴合攏，迅速站了回去。

「蘇少嵐，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被稱作天帝的男子再度問道。

「是屬下不周，未能將聖魂盡數帶回，請天帝責罰......」

蘇少嵐並未提及這一路的種種變故，反倒將這一番過錯責令於自己身上。

「誒？等等等...等一下！你不打算說說關於那老東西的事嗎？！」

陳天昊的焦慮溢於言表，但下一秒，卻又被天帝瞪了回去。

「陳天昊，你是聽不懂朕的話嗎？當初他們怎麼會找你來當朕的護衛......」

「誒？不是...天帝您...自己認同我的嗎？」

陳天昊湊到天帝耳邊悄聲言道。

這一番回懟，不禁令天帝顏面盡失，露出一臉尷尬之相。

「陳天昊，你要是這麼喜歡替蘇少嵐說話，那你就同他一起受罰吧。」

「誒？什麼什麼......」

未等陳天昊的話說完，片刻后的他已然被兩名神將扣押在蘇少嵐身旁。

「啊嘞？好巧啊，蘇少嵐。」

「......」

陳天昊的這番舉措，頓時讓蘇少嵐不免顯得有些無言以對。

「陳天昊，現在朕問你，老東西是誰？」

「誒？方才不是不讓我說話嗎？」

天帝這般態度的迅速轉變，頓時令陳天昊感到一臉茫然。

「你現在是犯人啊？朕讓你說話不行嗎？」

「嗚......太無賴了......」

陳天昊哭訴著天帝這般捉弄人的舉措，但面對天神們的眾目睽睽，也只能如實回應。

「當然是獄魔帝啦。」

陳天昊的這番回應，頓時令眾天神人心惶惶，無不傳出一聲驚呼。

「獄魔帝？怎麼會？」

「是啊，那老傢伙不是死了嗎？」

「一定是胡說的，他可早就屍骨無存了。」

眾神的這番否定頓時令陳天昊氣打一處，不顧殿內威嚴，便向他們喊去。

「喂！你們這群不知明理的愚神！我可是親眼看見獄魔帝站在我身前！」

「再說，你們也看見天邊的那道火柱了吧，就魔族的那幾個小卒，怎麼會值得蘇將軍這麼大動干戈。」

陳天昊的這番回懟確實應驗了先前天神所見的異常景象，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眾天神瞬間再度慌亂地議論了起來。

眼見殿內人聲鼎沸，就快壓不住之際，天帝卻只是無奈地將手揮了揮。

在其身側的鐘天佑似乎領會了他的意思，

隨即便將一個金色的梵鍾喚至掌間敲了敲。

一聲悠長的鐘聲頓時在殿內傳開，無不令眾天神警覺地將嘴合上。

眼見殿內終於清凈下來，天帝這才緩緩起身，對著眾天神言道。

「諸位！朕知曉獄魔帝對天界的威脅所在，但最令朕擔憂的還不是這個。」

「不知諸位是否還記得，開元帝在尚未逝世之前，曾留下一句關乎天界未來的預言。」

「殿崩樹落輪生滅，萬千眾神隕天來。」

「然則諸位同朕望向今日，預言的前半句已然應驗......」

「而這關乎天界隕落的後半段，又該何時到來？」

天帝的話傳入每一個天神的耳中，宛如離弦之箭，令得眾天神們大氣都不敢出。

但在蘇少嵐的心中卻不這麼認為，此刻的他，只是默默低著頭不吭聲，盡顯一副沮喪之態。

陳天昊大概也知曉了蘇少嵐這般狀態的緣故，他剛想開口給予安慰，但周邊的眾神卻又再度炸開了鍋。

「一定是蘇少嵐！是他摧毀了創生之殿！造就了神隕預言的開端！他是天界的叛徒！」

一名天神指著蘇少嵐言道。

「不會吧...蘇將軍是叛徒？」

「怪不得，我說他為什麼要親自請命擔任領隊，原來他安的是這個心！」

「讓蘇少嵐辭去炎尊一位，滾出天神殿！」

「對，沒錯，辭去炎尊之位，滾出天神殿！」

「辭去炎尊之位，滾出天神殿！」

絡繹不絕的抗議聲傳遍整個殿堂，宛如一股刺骨凜冽的寒風，席捲進陳天昊的心中。

「夠了！停下！你們看看你們在說什麼！快停下！」

這一刻，他看清了天神的冷漠......

又是一道鐘聲響起，是鍾天佑打破了這眾怒難犯的局面。

「諸位，朕知曉蘇少嵐的罪孽深重，朕自然會給予他處罰。」

「但眼下神隕在即，吾希望諸位能夠同舟共濟，放下這份偏見，全神貫注於抵禦這場災禍。」

天帝的話語亦是點明，亦是蠱惑，但無一不令眾天神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諸位，聖魂的派發，朕會如約進行，若無疑議，就此退朝吧。」

天帝的一番號令下，眾天神一概觸地叩拜，片刻后，便匆忙從殿中離去。

「蘇少嵐，他們說的話，你別放心上。」

陳天昊掙脫開神將的束縛，趕忙扶著蘇少嵐安慰道。

但蘇少嵐還是沒有吭聲，直至天帝走至他身前，他這才緩緩起身。

「這就是你的子民？有夠自在的。」

蘇少嵐的話語略帶有嘲諷之味，但天帝聽完，卻沒有絲毫情緒上的波動。

「天界本就是祥樂之地，我令他們自在些，又有何不對？」

天帝言道。

「看來你對這景象還挺滿意的。」

蘇少嵐再度冷嘲熱諷著，似乎並未對方才的畫面感到釋懷。

「蘇少嵐，我知曉你對我有疑議，但你並不需要用這般方式告知我。」

天帝一眼看出了蘇少嵐的心中所想，這一番話語，再度令蘇少嵐陷入了沉默。

「天界便是如此，活在虛偽與冷漠的陰霾之下，自那魔隕降臨，此般景象也愈發清晰。」

「民心，是每一個君王都得顧及的，得民心者，可得天下......」

「即便是充斥著唯利是圖的污穢，也得硬生生咽下去。」

「倘若...有朝一日，你坐上了我的位置，你也能明白這般景象為何存在。」

天帝的話語戛然而止，似乎是看出了蘇少嵐的難堪，他也不再多說，反倒換了個話題，向蘇少嵐問來。

「蘇少嵐，那你覺得你應授予何等刑罰？」

「要殺要剮你隨意。」

蘇少嵐果斷的回復頓時驚得陳天昊的連忙揮手否認。

「喂！等等...等一下！你怎麼又來了，天帝，他不是這個意思哈。」

陳天昊連忙勸阻道，見此情境，天帝也只是淺淺一笑，沒有言語。

「怎樣的處罰都行，但你得為天炎軍辦一場足夠體面的葬禮！」

話音落去，一片死寂頓時侵染了在場的所有人，一概都保持著沉默。

「天炎軍...犧牲.......了？」

詫異的神態浮現在陳天昊臉上，對於蘇少嵐的話語，他還有著些許的遲疑。

「這我固然知曉。」

「明日，我便會再度號召眾天神於此，對天炎軍表以最崇高的追悼。」

天帝的許諾傳入蘇少嵐耳中，似乎像是解開了心中死結，這才緩緩嘆了一口氣。

隨即，轉身便準備離去。

「等等，蘇少嵐。」

陳天昊見此情形，匆忙地對天帝打了個招呼，隨後向蘇少嵐追去。

「還有...蘇少嵐......」

天帝將蘇少嵐叫住，似乎還有什麼沒有交代完。

「你不必對自己感到自責...」

「神隕是每一個天神都要面對的災禍，這其中固然少不了犧牲......」

「哪怕當真是你造就這一開端，你也不必一人承擔。」

話音落去，天帝不知曉蘇少嵐是否聽了進去，但他該說的都說了，也不再挽留。

只是處於那高塔的餘暉之下，靜靜看著二人遠去。

天色已晚。

蘇少嵐踏入熟悉的院門。

院內，不同往日，充斥著空蕩蕩的凄涼。

蘇少嵐沒有停下，徑直走向屋內，他知曉天炎的時代已經結束。

聖魂的派發工作已然完工，蘇少嵐也領到了其中的一份。

望著桌前的聖魂匣，蘇少嵐小心翼翼地將其捧起。

卻又遲遲沒有舉動，只是獃獃地端詳著。

他清楚，這番重量是他眾多愛徒以命換來的，他承受不起......

托舉著的手放下，聖魂匣回到了原處。

蘇少嵐躺在床上，回憶著昔日的畫面，愧疚又一次湧上心頭。

這一夜，他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