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守夜

歸雲湖畔。

小樹林里。

濕乎乎的泥潭裡。

小男孩正在跳著。

「啪！啪！啪！」

泥點四濺。

小男孩似乎跳的很開心，他又喊著：「娘，二姨，你們也來。」

唐靈雀和唐織對視一眼，露出笑容，她們小時候其實也踩過泥潭，但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既然小厲玩的這麼開心，我們也一起吧。」唐靈雀脫下靴子和襪子，又捲起褲管。

另一邊，唐織也已經依樣畫葫蘆，笑道：「好久沒玩了。」

小厲是白閻和唐靈雀的孩子，她們唐家上下都寵愛的很，對於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自然不會拒絕。

很快，靈雀和唐織也都赤著小足，踩入了泥潭，歡快地跳了起來。

三人玩的很盡興，許久后，才在湖邊濯洗乾淨小足，然後在風裡晾乾后重新套上棉襪和靴子，再上了馬車，踏上歸途。

天氣晴朗，午後的雲在地面投下大片大片的影子，馬車緩緩而行，一副和諧之景。

...

...

太陽西落。

整個劍山城沐浴在越來越沉的黑暗裡。

小巷裡傳來刺耳的狗吠聲。

唐靈雀知道白閻今晚有事，很乖巧地沒去煩他，而是早早讓兒子去側房睡覺。

另一邊...

大小姐的宅院里。

唐仙芝正和衣而睡，躺在床上，她是不是睜開眼，看一下坐在旁邊的白閻。

「我...我有些緊張。」

白閻道：「沒事的，屋子裡我在，屋子外還有唐織。」

他的話有著令人安心的魔力，唐仙芝的情緒終於慢慢平復下來，她繼續閉上眼。

疲憊、緊張在放鬆后終於化作了強烈的睡意。

唐仙芝閉上了眼睛，呼吸逐漸均勻。

白閻就這麼看著她。

過了約莫三四分鐘，唐仙芝的睫毛忽地動了動，一雙眼睛睜了開來，可那桃花眸里的神色卻已截然不同，從之前的緊張擔憂，變得嫵媚。

她在白閻的注視下微微起身，支肘托腮，笑笑著盯著白閻的眸子，然後道：「喲~~小郎君，終於捨得半夜來我閨房啦？

春宵苦短，要不要再做一回新郎官，來一次我的溫柔鄉呢？」

白閻正色道：「你出了問題。」

大小姐糯糯笑道：「有我在，當然有問題。」

白閻道：「不是你...而是你的出現變得規律了，而且你和她幾乎不再交疊。

大姐說從前只有她有了情緒的時候，你才會出現。

而當你出現的時候，她能感知到，她返回了，你也能知道。

可你想一下，現在你們是什麼情況？

無論大姐有沒有情緒，你都會出現。

而你們也好像被徹底的分開了，再也沒有交疊。」

大小姐掩唇笑了笑，然後鼓掌道：「那可真是太好啦，我早就受夠她的禮法啦，那今後......小郎君，你不如夜夜來與我私會。

晚上，我們歡好，白天你和她該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好不好嘛？」

白閻不理她，而是直接道：「我懷疑...鬼在你身上。」

大小姐：......

她幽怨地剜了一眼白閻，道：「是你這個死鬼想爬我身上吧？」

白閻無語了。

大小姐的另一面著實太過風騷，浪蕩，只要一出現，頓時天地變色，

五顏六色。

他道：「昨天，唐家後院死了個人，官府查了身份，說是個潑皮。這潑皮曾在這裡做過一段清掃工作，想來是留了鑰匙，半夜三更想進來偷點東西。結果他死了...

那昨晚，你出門了嗎？」

大小姐輕佻地眨了眨桃花眼，道：「我才沒有呢，大晚上的，外面那麼冷，而我這麼嬌嫩。出去做什麼？」

白閻道：「可事實上，你出去了，而且你靴底有木屑，這木屑很可能在殺人現場...所以，我懷疑，鬼藏在你們身體里。」

大小姐頓時愕然了，旋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好有趣呀，居然還有個鬼藏在我們身體里。」

白閻道：「我帶你去看看他的死狀吧。」

「好呀好呀！」大小姐興緻勃勃，鼓掌拍手，然後起身，這才注意到自己沒脫外衣，眼睛眨了眨，道，「你們早有準備呀，那我們走吧！」

白閻和她並排而行，推門走過院子，來到了外面的掛著燈籠的迴廊上...

冷風凌厲，吹撞著燈籠，以至於紅光搖曳，照出空無一人的路道。

黑暗裡，忽地閃出一道身影，是抓著斬骨刀在夜色里遊走的唐織。

不知為何，今天的唐織穿了一身特大特寬鬆的衣裳，那衣裳的下擺直接套到了膝蓋處，讓她看起來顯得有些異常。

「二妹~~」大小姐笑嘻嘻地揮手。

唐織愣了愣，大姐怎麼怪怪的？

白閻道：「我們一起去雜貨室旁的殺人現場。」

「不是白天看過嗎？」唐織嘀咕了聲，卻還是抓著斬骨刀，吊著距離跟了過去。

為什麼吊著距離？

很簡單...

不少鬼都存在影響範圍。

若是唐織發現白閻不對，還能從后施救，不至於兩個人都淪陷進去。

沒多久，三人就來到了雜貨室旁。

那一團血肉還維持著原樣，張大嘴巴的恐懼臉龐正按在碎骨、五臟六腑、碎肉堆成的肉山上，往著遠方。

大小姐看著那東西，忽地嬌聲道：「哇，怎麼死成這樣子？嘻嘻...真有意思。」

唐織在後聽得分明，秀眉一蹙，厲聲道：「你不是我大姐！」

大小姐歪頭，糯糯笑道：「二妹，我是你另一個大姐。」

「胡說八道！！」

唐織看向白閻。

白閻道：「她是沒有問題的，就這性子。」

唐織道：「我大姐不是這樣的！」

大小姐笑道：「二妹，你真的了解我嗎？」

白閻則是道：「這是你大姐的秘密，別說出去。」

頓時間，唐織啞了，她已經踩到了事情的真相，於是冷哼了聲。

她對於這種風騷浪蕩、還有些瘋氣的大姐很不感冒，也不可能認她。

大小姐則是支肘，托腮，側頭看向白閻道：「我看到了，能這麼殺人的，一定是個很有趣的人。」

白閻道：「不是人，是鬼...現在，你既然已經知道了處境，我希望你配合。」

大小姐笑道：「怎麼配合？」

白閻道：「回去睡覺。大姐打了個盹，你就出來了。我很好奇...你打個盹，再醒來的是不是大姐。」

大小姐糯聲道：「睡覺好呀，不過，你陪我一起，我才肯睡。」

白閻應了聲「好」，然後和大小姐回到房，在她期待而風騷的眼神里直接點了她的穴道，將她搬上了床，然後坐在她幽怨的目光里。

慢慢地...慢慢地...

這第二位大小姐終於也睡著了。

白閻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邦~~」

「邦~~」

「邦~~」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三更天的打更聲隔牆飄來，又遠去，淡去。

午夜之後，床榻上的唐仙芝忽地筆直坐了起來，然後頭顱幽幽地轉向白閻，怪異地扭動著身子，隨後，驟地沖撲而出，兩隻手往白閻的身子抓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