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遙望

「喂，還活著嗎……怎麼沒動靜了？」

林墨虛弱的聲音將正在中二的江游思緒拉回。

「咳咳，還活著。」

牽動傷勢，他輕咳兩聲。

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悸動，【影噬】能力不斷提醒著江游趕緊將面前屍體吞噬。

他上前，抓住阿飄手臂，發動能力。

僅僅片刻后，那龐大身軀便一點點消散。

沒有著急打開手冊查看自身面板，江游回頭看向林墨。

對方頭頂血量倒是蠻固定，定格在【10%】便不再下降。

【血量70%】：輕傷

【血量50%】：傷勢較重

【血量30%】：重傷！

【血量10%】：瀕死，大災變前，這種傷勢能救活的概率大概是三七開，甚至二八開。

【血量5%】：勉強留個臨終遺言，或者遺言都留不出來。

準確說，這個指標是針對普通人而言。

有超凡能力在身，即便重傷超凡依舊能爆發強大戰力。

這巡夜人血量還剩【10%】，按照大周醫療水平，應該……能活下來吧？

江游拖著沉重身軀靠近。

「扶我一把……到牆邊靠著。」

林墨艱難開口。

抓著他手臂，攙扶著靠向牆邊，這簡單動作，讓體力所剩不多的江游狠狠喘了幾口氣。

自己的【影子】能力沒有實體，如今發現的功效也就是做鍛煉和抄書，否則他也不至於這般狼狽。

「兄弟不是巡夜司的吧？」林墨喘氣問道。

「不是。」江游回道，他看了看對方空洞的雙眸，「怎麼發現的？」

「嘿，果然不是。」林墨咧嘴，樂呵呵道，「剛才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巡夜司同事。結果連個一階中位異種都打這麼費勁，基本就確定你不是巡夜人了。」

「……」江游語噎。

「開個玩笑……咳咳咳。」話說一半，林墨開始劇烈咳嗽，面色一陣蒼白一陣潮紅。

他生生咽下湧上來的血液后，再度笑道，「小兄弟哪個大學，讀大幾了？」

「北都學府，開學大二。」

江游隨口編了一個。

「呦，還是學弟呢。」誰想林墨眉頭一挑，語氣略有驚喜，「哪個專業，文科還是武科？」

哥你有事么。

沒事我先走了。

江游嘴角抽動。

好在林墨自行解釋道，「嗯……應該是武科，文科對付不了一階中位。」

他輕笑一聲，搓搓手指，「小兄弟，有煙嗎？」

「有煙糖。」江游遲疑道。

「煙糖？？也行吧，來根。」

江游摸了摸衣兜，還剩下半截。

他望向地面，那裡有幾根煙糖，已經在戰鬥中碾碎一地。

「只剩半根了。」

這僅剩的一半，他再一分為二，遞到林墨嘴邊。

「你這小子。」林墨氣笑，「扣扣嗖嗖。」

「主要我也不富裕。地上還有點，你要麼，我可以給你拾來。」江游道。

「滾滾滾。」林墨笑罵。

二人一陣沉默，感受著嘴裡甜滋滋的味道，這遍體鱗傷的巡夜人主動開口，「這是你第一次單獨獵殺異種？」

「應該算是。」江游點頭。

「有時候真羨慕你們啊。」林墨感嘆，「武科、武考、戰鬥系……天生的好苗子。不像我，意志力資質薄弱。二十多歲的人，吞了『遙望』，仍然連只一階中位的異種都處理不掉。」

「還是別說話了吧，保存些體力，等待救援到來。」江游猶豫道。

自由進出陰影層，這屬於絕對不宜讓外人知道的能力。

但看眼前林墨狀態，一時半會死不了，可若一直困在這裡就真不好說了。

林墨愣了愣，繼而失笑，「我就想找個人陪我嘮嘮嗑。」

沒等江游開口，他繼續道「我們這種文職人員的意志力，就像是棉絮。數量再多，本質依舊是絮。」

「當污染潮水般湧來，如何能夠抵擋……咳咳」

他劇烈咳嗽著，血條一陣波動，險些繼續下降。

「你有後悔嗎？」江游輕聲問道，「本來可以選擇普通文科方向……而且，你一個文職人員為什麼會跑進陰影層里。」

「後悔？我踏馬確實後悔啊。」

情緒激動，林墨又咳嗽幾聲，緩了好一會道，「我一個文職，上班摸摸魚，有事沒事和妹子聊聊天，再樂呵呵的給萌新巡夜人做培訓，小日子不香嗎。」

「真是腦子有病，一時上頭鑽了進來。現在倒好，出不去了。」

「你還能撐到救援么？感覺你狀態不是很好。」想了想，江游問道。

林墨虛弱的擺了擺手，「救援信號發出去了，看啥時候能來人吧。你不用想著背著我到處亂跑，到時再撞見只異種，你這三腳貓功夫，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大哥哪都好，就是嘴碎。

江游沉默。

「那啥，再去學府的話，幫我給武科學院，靈技學周主任道個歉，就說辜負了當初他的期望，連一階中位的異種都干不過。」

林墨咧嘴道，「給超文學院，污染學黃副主任道個謝，就說謝謝她的教導。還有，勸她上課別那麼中二，整日什麼『薪火相傳，人族長存』，尬死了。」

「哦哦差點忘了……」

眼看他還打算繼續，江游苦笑，「哥，你要不等我拿個本記下，或者你等你恢復后親口跟他們說。」

「啊。」林墨笑著搖搖頭，「這些話憋在我心裡好久，就想找個人說說罷了。」

「北都守望學府啊。」

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長嘆。

繼而抬頭，「還有煙糖嗎？再來兩根，我要辣條味的。」

「真沒了。」江游道。

倏地，他耳朵動了動。

有腳步聲正在快速靠近。

「應該是巡夜司，你有救了。」江游鬆了口氣。

「看樣子我的運氣不錯，同事們這就趕來了，你要繼續留在這裡么？」林墨問道。

「不了。」

「去吧。」他艱難的露出一絲微笑。

「好。」

深深望了他一眼，江游點點頭，身影逐漸從這片陰影層中消失。

「發現一名巡夜人，身旁還有兩名孩童！」

「檢查下生命體征！」

江游前腳離開，後腳三名巡夜人趕至。

忽而，他腳步頓住，半轉過去的身，又重新迴轉過來。

影瞳之下，觀測著世界的暗面。

聽不見裡面聲音，只能看到其中一名巡夜人來到林墨身前，不知做了些什麼，搖了搖頭。

江游目光移動，停留在那傾靠在牆壁上的身影。

對方無力的笑笑，頭頂血條突然產生晃動，幾乎是以兩三秒1%的速度下降。

身上的黑色紋路線條，在此刻彷彿變成活物，如同蚯蚓一樣瘋狂扭動。

兩名巡夜人上前，將娃子抱起，攬在懷中，而後三人站定，掌心向下，指尖與太陽穴並齊，進行著巡夜人的禮敬。

身旁，三三兩兩的路人經過。

「今天的炸豆腐不好賣啊。」

「行了，這幾天不賣了，準備過年吧。」

「好好，又是新的一年啦。」

不時有路人朝他投來目光，而後擦肩。

烈日高懸，照不見這人間晦暗。

皓月當空，映不出這陰陽兩界。

江游站在道路中央，怔怔出神。

「請注意，身為超凡，如果你意識到自己無法生還，或生還概率較低。」

【請在臨死前，耗盡你的力量】

三號化合物，代號：遙望。

服之，大幅透支潛力，死亡概率高達九成，一旦服用，即意味著陷入危局，常規手段無法脫身。

烈火已經燃起，燒了百年，還將繼續的燒下去。

這場種族之間的戰爭，我們走過歧路，有過迷茫。

有人站立，有人倒下。

卻總不斷有人交替接過火把，於茫茫長夜中前行，燃盡鮮血，直至死方休。

這是百年奮戰以來，無數先輩做過，無數同輩在做，並且將有無數後輩一直堅持，永遠堅持下去的事情。

立於大地，仰望星空。

代天巡夜，遙望未來。

這就是巡夜司。

這就是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