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離別①

輕羽說著，柔荑握著他冰冷的手，目光痴痴的看著他。

她相信，很快他們就會再見了，很快！

——等我！

她在心裡又念了一聲，帶著今生與他所有的回憶離開了石室！

她不哭，心裡還在告訴自己，她應該要為不久后的重逢高興才對！

世上最大的悲傷不是死別，就算她沉浸在悲傷中，可她卻看見了自己日後的路要怎麼走！

輕羽離開了皇陵，出來的時候恍若已經是下一個世紀了。

她看著眼前的風景，冷風襲來，卻讓她的心頭豁然開朗！

一切都結束了，以後他就住在了自己的心裏面，任誰也無法再分開他們了！

輕羽微微一笑，絕世而獨立！

南宮律和南宮麟見她出來了，眼神皆是一怔……

「娘！」南宮麟喚了一聲，視線落在她的頭上，難以相信她的一肩青絲竟然染雪變得花白！

而南宮律亦是震驚，她只不過在裡面呆了半柱香的時間，可是她現在的模樣彷彿是在裡面呆了五十年！

他好想知道，她對那個男人究竟有著怎樣的感情，是不是就像傳說中的那樣，此志不渝？

「娘，你的頭……」南宮麟跑上前來，仰頭看著她說道，心裡一陣絞痛。

輕羽並不在乎，對她而言，再美的容顏也有衰敗的一天，而她不過是提前罷了！

她笑了笑，氣色有些虛弱，隨之，她又抬眼看著南宮律！

「娘，我們回去吧！」南宮麟說道，牽起了她的手，想和她一起回宮。

可是輕羽卻搖了搖頭，她早就決定要走的，即使南宮澈不在了，她也要回去的！

「不，我要回家！」輕羽說道，心裡還在幽幽呢喃：阿澈，我帶你回家！

南宮律走了過來，還說，「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趕路，還是修養好之後再走吧！」

南宮麟也說，「是啊娘，還是等你傷口全都癒合了再走吧！」

輕羽已經決定了，她不想月兒等太久！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說道，在沒有看著女兒長大成人之前，她是不會允許自己出事的。

「娘……」南宮麟又道，看著她的眼神都帶著懇求，他希望她能改變主意。

然而，輕羽卻將視線轉向了南宮律，問道，「你還會勉強我嗎？」

這句話她問的很輕很平，可是卻讓南宮律有種難以負荷的感覺。

他應該如何回答她呢？若是讓她留下，也許在她的眼裡就變成了勉強，那她又會如何看待自己？可倘若就這麼讓她離開，她如此羸弱的身體，能支撐到湘南嗎？

「父皇！」南宮麟仰頭看著他，很想讓他挽留她。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勉強你了！」南宮律回道，心中嘆息若淚，也許讓她走是最好的結局！

輕羽微微一笑，雙唇抿了一下，當著孩子的面跪了下來。

「娘！」南宮麟眼瞳一怔，心裡頓時一驚，而南宮律則是心房一顫！

輕羽匍匐在他的腳下，虔誠謝道，「謝皇上成全！」

一聲皇上，是斷了他所有的念想和幻想！

這一跪，也是將他們之前的一切恩怨一筆勾銷！

南宮律的手掌猝然握緊，如若然不這樣做，他怕自己會站不穩！

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像現在這樣俯在地的尊稱自己，他也沒有想過，她的一聲『皇上』竟然會讓他覺得那麼沉重，彷彿這個身份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隔閡！

「娘，你快起來！」南宮麟扶她起來，眼淚就在眼裡打轉，百般滋味在心頭縈繞，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輕羽緩緩起身，看了南宮律一眼，又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語囑咐一聲，「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

南宮麟握著她的手，有些用力，他不想她走！

輕羽摸了摸他的臉，沒有再說什麼，抽出掌心以後就邁開了腳步！

「等等！」南宮律又喚了一聲，可是聲線低啞。

輕羽停下了腳步，側過身。

南宮律吩咐道，「騎馬吧！」

啟口的時候，杜奕已經牽著自己的馬兒走來，將韁繩遞給了她。

「娘，別走……」南宮麟捨不得她，他不想她走了，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生活下去，他不想她把自己弄得那麼凄涼。

「多謝！」輕羽接過馬韁，依舊看了一眼兒子，嘴角微微掠起，去意已決！

現在的她像什麼呢？

像葉子，應該落葉歸根！

又或者像雪花，落地之後就會融化，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南宮律看著她躍上馬背，動作很慢，而且她的眉心緊緊擰著，想來她牽扯到了傷口。

但即使這樣，她依舊想要離開，沒有什麼可以挽留她留下來！

「娘！」南宮麟喊道，忍不住跑上前幾步，但馬背上的人兒沒有再回頭！

她是真的走了，如今一個人，身影寂寥纖弱，讓人看著就覺得好心酸！

如今看來，這的局面都是他的錯，因他一錯再錯，才令她的人生如此多災多難！

「咳咳…。。」南宮律這麼想著，心中鬱結難消，不禁咳了起來，隨即抬手捂住薄唇的時候都已經來不及了，口中的血涌了出來，濕熱了掌心。

「父皇！」

「皇上！」

見狀，南宮律和杜奕都急喊了起來，兩人隨即扶著他，而南宮律依舊看著輕羽離開的地方，目光憂傷而黯然！

他與南宮澈爭鬥了十幾年，彼此都想過要置對方於死地，如今，他死了，而他自己也將命不久矣，回頭想來，他們全都成了這場棋局的失敗者，而輕羽則是他們爭鬥間的犧牲品，最無辜，最可憐的人也是她！

他應該怎麼補償她呢？有生之年，他還有機會嗎？

「父皇，我們還是回宮吧！」南宮麟擔心他的身體，同樣也擔心輕羽。

南宮律吩咐道，「護送她回湘南，不要讓她現！」

杜奕領命，「是皇上！」

南宮律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能為輕羽做些事情，以此來填補自己內心的愧疚感，當然，他也知道，自己大限之期將至，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

……

兩父子回宮以後，南宮麟就召見了所有御醫，他想知道他們有沒有配置出解藥。

「太子恕罪！」眾太醫俯在地，心肝顫。

南宮麟現在的臉色很難看，沉著星眸呵斥起來，「全都是一群飯桶，已經有了藥方居然還配置不出解藥來！」

院回道，「還請太子殿下再寬限兩日，臣等馬上就可以配置出解藥了，不過一旦研製出來以後還需試測藥性，若是沒有差錯，才能送至皇上服用。」

南宮麟問道，「不是有藥方嗎？你們按方子上所寫的配出解藥來便可，何必多此一舉？」

院解釋道，「回殿下，微臣等人也是擔心其中的分量會有差池，其中有幾位葯的毒性很強，差之分毫都有可能危及性命。」

南宮麟怒道，「大膽！你是在懷疑寫藥方的人有心加害我父皇嗎？」

雖然輕羽沒有參加封后大殿，可是如今羽國上下的百姓全都知道她被冊立為了皇后，即使如今不住在宮裡，但她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

所有太醫全都俯在地，不敢抬頭看他，嘴裡回道，「微臣不敢！」

南宮麟相信輕羽的為人，因為她若是不拿出藥方，南宮律也會毒身亡，她根本就不需要冒險多此一舉！

「若是兩日之後你們再拿不出解藥來，你們就等著掉腦袋吧！」南宮麟失去了耐心，擔心南宮律等不下去了。

「臣遵命！」眾人呼道，一個個嚇得衣襟微濕。

其實，這段時間南宮律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要不是因為輕羽的關係，他也不會一直苦苦支撐到現在。如今他的精神支柱走了，他心裡的希望也就跟著消失了，自然也就沒有毅力再堅持下去。

南宮麟希望輕羽能留下來，一來是希望她能在宮裡調養好身體，自己能略盡孝道，二來也是想給南宮律找個念想，讓他覺得自己還有希望，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棘手，他的至親很可能都要離他而去，這讓他的心裡苦不堪言！

南宮麟現在並不快樂，就算南宮律留下這萬里河山給他又有什麼用？他真正想要的東西，他們都沒有給他……

南宮麟來了天逸殿，如今南宮律就再裡面休息，似乎他在感受輕羽在這裡殘留下的氣息。

「父皇，你好些了嗎？」南宮麟問道，見他的視線落在前處的衣架上，目光幽幽，想來又是在思念已經離開的人兒了。

那件鳳袍又被重新掛在了那裡，可他在想，也許輕羽根本就沒有留意過吧。

「那是南宮澈為她準備的嫁衣，當年你娘穿著它的時候，真的很美！」南宮律淡淡啟聲，往事回，卻依舊清晰在目。

南宮麟也看著那件鳳袍，已經很多年了，可它依舊鮮亮，不曾被歲月蒙上半點塵埃！

「父皇，你不要多想，還是躺下休息吧！」南宮麟安慰道。

「麟兒，你已經得知我是如何對待你娘的，你可恨我？」南宮律問道，當年他設計陷害輕羽，這才令他一出生就沒有了娘親的疼愛，想來他也是憎恨他的吧！

聞言，南宮麟在心裡嘆息一聲，回道，「開始的時候是恨過，我心疼娘的遭遇，想問問你，為什麼當初要那麼殘忍，可是，現在我不恨了……」

南宮律追問起來，「為什麼？」

南宮麟回道，「你已經為當年的事耿耿於懷至今日，比起娘親所受的痛苦，你已經受到了相應的懲罰。」

聽他這麼說，南宮律的心卻變得更沉重了，他說，「在你娘的眼裡，我的懲罰還是不夠！如今他死了，你娘的心也跟著去了，我終究是來不及補償她了！」

南宮律從未想過這樣的結局，真的從未想過。以前，他以為南宮澈死了，自己的心裡不甘和怨恨才會消失，然而，如今自己如願以償了，但心情卻是那麼沉痛！

十年生死，人世浮華，恩恩怨怨糾纏到最後，卻落得一個人去心空的下場，這又是何必呢？

「如果當年我沒有走那一步，而是選擇你娘的話，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南宮律後悔道，真的希望時光可以倒流，讓他重新再選擇一次。

南宮麟見他如此，心裡頓時酸了起來，還說，「父皇，你保重龍體，只要活著，一切都還是有可能的，你把身體養好了就去找娘，她那麼善良，一定會原諒你的。」

南宮律搖頭，面色雖然依舊平靜，可是心海的翻湧讓他五臟六腑都在疼。他說，「不會了，她雖然活著，但心已經跟著南宮澈走了，就算我死，她也不會為我掉一滴眼淚！」說著，他又看著那件鳳袍，「以前，我以為只要得到江山就是得到了一切，原來不是的，我輸了她，徹徹底底的輸了她……」

他根本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看似贏的風光，其實卻輸得最慘烈了。

南宮麟不忍他再自責下去，這對他的身體沒有半點好處。

「父皇，你不要再想了，過去的就讓它去吧！」

南宮律淡淡道，「亞父說過，這世上有忘情果，若是吃下以後就能忘卻一切！倘若真有，我願那所有來換一顆，讓她服下，忘記一切……」

南宮麟皺著眉心，咽下喉間不斷湧出的苦澀以後又啟聲說道，「若是世上真的有忘情果，兒臣一定為父皇找來！」

南宮律看著，眼神幽邃，「若是我不在了，你記得將你娘接回來，好好孝敬她……不要讓她的這一生過得太凄苦了！」

南宮麟搖頭，手掌握著他的大手，回道，「父皇不會有事的！」

南宮律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他就像一根一直緊繃的弦，長時間一直處在拉緊的狀態，如今一松，整個人也就垮了！

他微微掠起嘴角，很欣慰自己還有他這麼個兒子，看著他，他就好像看見了輕羽一樣！

「日後你若遇上喜歡的女子，一定不要傷害她，記住情傷難愈！」南宮律囑咐道，不想兒子也走自己的路，為情所困，為情所傷……

「父皇，你躺下休息吧！」南宮麟只希望他能放寬心扉，這樣才能多撐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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