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森林中的歌聲

男人緊閉雙眼，躺在玉石之上，雙手交叉，環抱一把黑金色的古劍，長發散落在玉石上，如同一幅價值連城的名畫般。

突然，玉床上男子猛地一下張開雙眼。

太陽升起又在天邊落下，夜色降臨在這一片還沒有被開發的重巒疊嶂大山中。

從人群中跑出來消失的男子，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周圍的環境，從繁忙的建築物逐漸變成了樹木草叢。

他的速度也早已經不再是奔跑，而是走一步搖晃三下，他的速度很慢，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此刻的身體狀況，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樣子。

可他半點停下來的跡象都沒有。

咔擦咔擦……

被踩踏落葉，因為厚實而發出聲響，男人一邊走一邊低聲呢喃。

「別纏著我……不是我……別纏著我……」

也不知道他是走了多久，才從城市走進山裡的。

這時候的男人比之之前的狀態還要差，無神的雙眼，乾裂的嘴唇，凹陷的臉頰，蠟黃的臉色，枯瘦的身軀，衣衫襤褸，血跡斑斑，偏他行走的動作緩慢。

這讓他在這陰森的大山森林裡，看起來就如同是正在夜行的行屍走肉般。

嘩啦啦～

四周翅膀拍打聲起起伏伏，大樹的樹杈之上，不知不覺中，在黑暗停留了許多鬼鴞，它們一隻只用黑夜中散發著綠光的大萌眼，歪頭望向無知無覺繼續挪動的男子，時不時嘴上還發出高高低低的「穀穀」聲音。

「穀穀……」

「穀穀谷……」

停留在樹杈上的鬼鴞，隨著男子越來越深入大山，也越叫越歡，越叫越急促，它們的叫聲不如烏鴉那般尖耳，但在夜中，卻一樣讓人有種不祥感。

伴隨它們此起彼伏的叫聲與連著拍打翅膀的聲音，在黑色中的森林中響起，沒來由的就讓人心慌又壓抑。

「不是我……啊！！！」

也許是周圍的氣氛越來越壓抑，男子突然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大聲尖叫了起來，手指上的青銅戒指光芒也越來越盛。

「啊！！！！！」

男子叫著叫著，捂臉的雙手化為了一個驚人的動作，只見他的手指竟摳入了自己的眼眶之中，一點點緩慢的順著眼皮子，去摳弄眼眶裡的眼珠子，那血液瞬間因為男子的動作而在眼眶流了出來。

血液流過他眼部，男子眼部周圍的青筋可以清晰可見的猙獰凸起。

明明應該很痛，但怪異的是，男子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痛苦，反而露出了一副滲人的解脫笑容，緊接著，他手上用力的向前一扯。

刺啦！！

只聽一聲血肉分離產生的聲音，眼眶中脆弱的球體，不敵男人的暴力扣動，被男子狠狠地摳了出來。

鮮血從男子已經空蕩蕩的眼眶之中湧出，布滿了男子一整張臉孔，大滴大滴的滴落到了大地上，這讓男子看起來更加猙獰恐怖了。

而男子他就彷彿是解脫了一般，神情輕鬆，不再叫喚。..

手裡捧著自己兩顆大大的眼珠子，在一雙雙綠色大眼的注視下，一步步繼續搖晃的往森林深處走去。

此時的他，呢喃聲也逐漸變調了，話語中雜夾著令人聽不懂的語言。

細聽之下，好似還和一道清麗的女聲重疊在了一起，但他半點沒有覺察到，臉上的笑容，換上了純粹的欣喜，有種女子神態，不再癲狂魔怔。

他就這樣臉帶微笑，一邊踉蹌向前走，一邊小聲唱，就好像是一個快要回到家的小孩。

「…＊～…￥眼……%看￥@……嘻嘻…＊～～＊～～…」

明明很小聲，但悠揚詭異的歌聲，在這片暗如鬼森林般的山谷里回蕩，令人毛骨悚然。

男子走了很久，或許也不久。

一個人的身體，血液終是有限的，在流失了大量的血液下，按照常理，其實男人是不可能行走得了那麼遠的路程。

果然，沒有多久，一直堅持的男人，便因失血過多而倒在地上，但一臉恍惚的男子沒有半點感覺身體的無力感，而是掙扎的想要爬起來，就是沒有如願以償，但男子似乎一點都沒有想放棄的意思。

他就如著了迷般，手裡還小心翼翼捧著鮮血淋漓的眼珠子，發現自己爬不起來后，竟寧願就地趴在地上，手腳並用的在地上爬，也要一路向前。

在他的身後，一道道男子落下的血跡，在夜光下清晰可見，讓人看了都要震驚於男子的堅韌。

可惜男子沒有爬行多久，最終還是因為血液流失太多，半個小時后，只能無力倒下，眼中的渾濁光芒就此消失，沒有了生息。

被他一直寶貝一樣捧著的眼珠子，也因他摔倒在地上的動作，而從他的手中滾了出去，露出了男子手指上的那一枚青銅戒指，它似乎在掙扎，不斷發出時強時弱的光芒，掙扎了好一會，光芒才慢慢不甘的散去。

隨著光芒散去，周圍也隨之寂靜了下來。

只留下樹杈枝頭上的一群群鬼鴞歪著腦袋，一動不動的看著那邊，大大的眼睛，散發幽幽綠光。

不知過了多久。

鈴鈴～～

這片森林中，再次響起了一連串清脆的鈴鐺聲，隨著鈴鐺聲越來越近。

一隻似貓似狐的三尾生物，拖著三條上面綁著數個青銅鈴鐺的毛絨絨長尾巴，出現在了從男人手中滾出去的眼珠子邊上。

三尾生物這那邊揚起頭，用長在正中間的獨眼，看向不遠處男人的屍體。

爾後，它抖了抖腦袋上的兩對耳朵，垂下腦袋，用嘴把在地上的眼球給叼了起來，一點也不在乎那眼珠上的鮮血，染紅了它嘴邊那一圈好看的絨毛。

就這樣叼著眼珠子，緩緩向屍體走去，在走到屍體面前，低頭把眼球放回了男人手心裡。

鼻子還去嗅了嗅屍體手指上的青銅戒指，大約是聞到了什麼，它伸長自己的鼻尖就想去觸碰那青銅戒指。

「別動。」

就在它要碰到時，一道冰冷的聲音，止住了它，這讓它的動作頓了頓，抬起頭來看去。

咔擦……

咔擦……

隨著幾道踩踏落葉的腳步聲響起，那腳步聲的主人，已經停在了三尾生物的身後。

三尾看去，那是三個看不清楚面目的古裝男子，夜光照射下來，這才把原本看不清楚面容的人們，隱隱約約的照應出來。

為首的男子，正是原本躺在玉床上的男子，只是此刻，他的劍不在身上，就連身上的玄色古袍也都換了一身。

而他身後的兩位，因為都帶著面具，所以即便在夜光之下，也無法看到他們的臉。

三尾生物看到為首的男子很是開心，把自己身後三條長長的尾巴甩來甩去，幾個小步就跑了過去。

用身體蹭著為首男子腳邊，配合著時不時響起的鈴鐺聲，活像一隻貓一樣，可愛極了，而它的聲音也很奶聲奶氣。

這個模樣，和它那有點凶的長相完全不相符。

「嗷～宿主～」

為首的男子卻並沒有理會它，而是把視線投向了地上的男子屍體，又將視線看向了那一枚青銅戒指上。

眸子中閃過一抹不明起伏的情緒過後，更多的，卻是平常的冷漠，他微微轉頭朝一邊，淡淡道

「你出來。」

「……呵呵…」

他說完沒有多久，旁邊的樹林之中，先是沉默了一會，隨後傳來了一道輕笑聲，緊接著，一道人影出現了笑聲傳來的地方，那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那邊的，無聲無息的，更不知道看了多久。

那人從樹林里緩緩滑動出來。

是的，沒錯，就是滑動出來。

來人按理，該說是人。

但也不該說是人。

這個人，他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卻長著一條長長的黑色蛇尾。

赫然是一個蛇的下半身，人的上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