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為難
等到楊宸急匆匆的跑出王府跨上烏騅馬,拿著一個包裹的青曉才上氣不接下氣地從夏竹院中跑了出來,在王府門前喊道:「王爺!」
小桃雖然人攙扶著青曉可眼睛和心意卻已經全部放在了楊宸身邊的去疾上頭,青曉提著墨綠色的包裹走到了楊宸馬下,眉目里彷彿總是帶著的憂心,明明知道他的心思很野,若是可以一輩子不住在王府中都並無不可,可已經習慣了為楊宸的遠行而擔憂著。
「這是臣妾給殿下準備的,路上紮營用得著」
楊宸親手取了過來綁在了馬上,淡然一笑道:「知道啦,看好家,等本王回來」
「諾」
「起來吧,大清早怪涼的,王妃染了風寒,安彬的婚事還有府中的事你費心些,本王先走啦」
「臣妾恭送殿下」
青曉剛剛起身,便為楊宸忽然掠過的身子在臉上點了一下,頓時面若桃花又羞又急,剛想發作卻只剩下楊宸的馬蹄聲,望著戰馬之上英姿勃勃的背影還有楊宸被吹起飄在身後的披風,她有這麼一瞬間的釋然,儘管楊宸離開她的身影越發看不到遲疑,但青曉相信,楊宸並未變過,何況自己的枕邊人從做了楚王離開長安城的第一日便一心想超越那位當初讓大寧所有人都仰望的楚王殿下。
「本王不是什麼小楚王,本王要比皇叔打更多的勝仗,本王要讓史書里提到本王的名字都會濃墨重彩一些」
剛剛離開陽明城,除了那道封王的聖旨被楊宸放在了身邊,大寧朝給月騰的封王的賀禮已經被楊宸給遠遠甩在身後。靈山的弘福寺鐘聲在山腳依稀可以聽見,香火比不得從前,可是比起去歲遭瘟時人人聞之色變的境遇已經好上了許多,年紀輕輕就因為意外接過風雨飄搖的宗門,辯慧待之坦然,亦受之坦然。.z.br>
陽明書院則是在經由楚王親自出城相迎的熱鬧過後歸於平靜,令狐元白出乎意料的做了如今陽明城書院的祭酒,而聞名於天下的楊子云則是在見到徐知余這位舊人被其斥責一番:「放著你的天下名士不做,讓一個孩子因為你被東宮所累,日後若真出了什麼變故,你我之情義,就此一刀兩斷!」
他也不曾辯解什麼,只是時常坐在藤椅上教授著湯亦劍念詩誦經,還喃喃說道:「帝王家中何來人情一說?」
和從前一樣,每一次離開陽明城的楊宸心緒都要比尋常上好一些,整個人的臉色都比在王府時要更顯得親近,此番出行只帶了去疾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所以一路之上也只有拿去疾取笑作樂。至於臉色的笑是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因為即將北上的不安,還是在擔心茅府里那個神秘兮兮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去歲在橫嶺里險些將自己行刺成功的納蘭瑜侍衛則無從知曉。
就在楊宸離開定南衛進入南詔的這短短數日內,長安城中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故,邢國公府在有了大寧朝第二位駙馬都尉之後門庭比太子妃的母族德國公府彷彿要更熱鬧了一些。如今哪怕是連街邊的販夫走卒都已經聽聞,是邢國公的嫡長孫李雍和五公主這樁天作之合才讓邢國公在暮年克複東台之後,得了這個領軍北伐的好機會。
若是一旦事成,那早先的八大公府中唯一被先帝打發到福閩道去看海的邢國公府可就要後來者居上,若是護國公一死,邢國公勢必會成為大寧朝在鎮國公與德國公之後威名最顯的公府。
永文帝楊景如今並沒有再事必躬親,御案之上也並沒有當初動輒堆積如山的場面,每日內閣與楊智奉上二三十份的摺子由陳和念出再由楊景決斷,只是摺子可以交給楊智與內閣,但有的人他躲不掉。護國公曹蠻不知怎的,在知道朝廷已經決意在四月十七這個欽天監選的吉日祭祀天地宗廟之後出兵北伐以後,愈發的請戰心切,在因為養病兩年不上朝的護國公穿上大將軍蟒甲又一次站在廟堂之上時。
自然是毫無疑問地站在了所有武將的最前頭,重新入京的邢國公和五軍都督德國公誰先誰后難題也就迎刃而解,哪怕李復有了克複東台的軍功,哪怕少年襲爵的姜楷是太子妃的兄長,都無顏敢在曹蠻面前放肆。
曹蠻的鬚髮已經兩百,身形也比盛年時的粗壯矯健的要瘦削許多,只是那股子大將軍的氣概無可匹敵,即便晚年被年輕時的舊傷折騰的不輕,但所有人都無不意外的發現,自從定國公去世之後,護國公的精神頭和眼下的這個春日一般,重新煥發了勃勃生機。
上朝時的曹蠻開始便拒絕了楊景的賜座,還高聲說道:「老臣謝過陛下,只是沒有無人在朝上坐椅的先例,老臣眼下還能騎得動馬,這站幾個時辰無妨的」
可是難得上朝的曹蠻說了這句之後便不曾再說過什麼,閉口等到下朝方才親自尋到甘露殿打算問楊景一個規矩,本來是可以有人阻擋,但大寧朝由武將勛貴開國,先帝更是有大將軍可穿藩王蟒甲,入宮求見不可由內宦通稟,需羽林衛親自引路的規矩。
或許是念及勛貴和天家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又或是害怕大奉末年內宦隔絕聖聽,讓忠臣良將見不得聖上,求見都還得塞些銀子給閹人的事在自己的宮廷里重新上演,廣武帝對和自己一道打下這座江山的勛貴們總是給予了許多前朝未有的恩賜,儘管稱帝之後又因為勛貴日重而心生提防,卻從未真正為難過這些捨命的武人,尤其是宇文莽,鄧彥和曹蠻三人。
曹蠻從奉天殿走出便在一眾人的注視下由完顏巫親自領著羽林衛護送入內廷,許久不曾見過這般熱鬧的王太岳和宇文傑也不由得為此替楊景捏了一把汗:
「鎮國公不去勸勸老公爺?這把年紀了,還跟晚輩爭什麼?」
「閣老說下了,老公爺當初可是拿鞭子替家父教訓過我的,哪裡敢去勸,只不過陛下今日怕是又得被攪了清凈」
「哈哈哈,鎮國公倒是也不避諱,咱大寧朝立國之初的柱石如今也就剩老公爺了,老公爺不服老,陛下又如何會放心讓老公爺這把年紀還去草原上在人堆里衝鋒陷陣,先帝若是泉下有知,怕是得說咱們這些人都是酒囊飯袋國之蛀蟲了」
「閣老此言不也沒避諱么?不必擔心陛下了,今日北地好多摺子還等著咱們去議呢,閣老沒看見太子殿下以及先老公爺一步去內廷了么?」
王太岳將手向外一攤:「這些時日真是苦了太子殿下,入宮要服侍陛下,東宮的皇長孫又染了春寒,還得幾家公府一家一家的喊道東宮去教訓一番,此國戰非為一家一姓謀利之舉,乃萬世太平所需,人都憔悴了許多啊」
「閣老又何嘗不是?陛下篤定的事,誰勸動過陛下?」
「罷了罷了,走一步看一步,鎮國公請吧」
「閣老請」
永文一朝,倒是對這些文臣,也寬和了些,竟然可以在奉天殿下妄議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