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決裂（1）

這一夜，我註定無眠。雖然，我大多時候是個懶人。懶得去做，懶得去想。而眼下的境地，卻讓我不得不想，也忍不住就會想。

我給守營的親衛下了個命令，無論任何人，今夜我都不見。而後，我便邁著小步，撲倒在了榻上，躺著翻來覆去地想著事情。

一幕幕熟悉的畫面，立時呈現在我的腦海，先是趙雲，后是關鳳。就猶如放電影一般，不帶任何情感，我只是一個看客。

也想起了初次見到劉備的場景，想到了第一次看見諸葛亮，還有那傲慢的關羽，和我一起大醉的張飛。這印象中的畫面，不是黑白的，而是有血有肉，色彩斑斕，卻不曾添加我的任何情感。

直到想起了祝融，想到過不了幾日，我就將稱為新郎官，心裡忍不住地怦然而動。此時此刻，我不是更有理由值得高興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抓了抓自己的腦袋，讓自己保持更清醒。

過去的我，實在太懶了，以至於懶著懶著，人就很天真。如我這般單純之人，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這一世的事情想完，前一世的事情又接踵而來。這一次，歷史的畫面，再次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前世的一部《三國演義》，對我影響深遠。那時的我，盲目地崇拜，又何曾細究過歷史的真實性？

現在的我，在這東漢末年的日子裡，經歷頗多。自然感悟頗多。從前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此時想來。竟然有了漸漸清晰之感。

歷史上，劉備取得漢中大捷。三足鼎立之勢隱有崩塌之勢。劉備進位漢中王后，可謂兵強馬壯，氣勢滔天！曹操先後經歷赤壁之敗與漢中之敗后，兵馬損失不知多少，實力大打折扣，恐怕兵鋒，還比不了劉備！至於孫吳，一直盤踞江東，卻也僅是盤踞江東！

劉備在那等情況下。卻出現了大意失荊州的變故，為何？難道當真是關羽的過錯所造成？他咎由自取？

關羽之死，源於關羽自己荊州率先主動地發起的襄樊之戰。這場戰爭，發起的時間段當真有些莫名其妙！不僅時機不對，整個過程也讓人感覺起疑。

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隆中對一出，基本奠定了劉備勢力的後期走向。按諸葛亮計劃，劉備佔領荊州，奪取整個益州以後。養精蓄銳。只待時機成熟，便從荊州、益州兵發兩路，同時北伐。

可是歷史上，就在荊州關羽開始北伐之時。劉備和諸葛亮在漢中又在做什麼呢？既沒有呼應北伐，更沒有派兵支援荊州的北伐！

可是，關羽依舊孤軍深入。劉備沒有阻止。諸葛亮也不見反對。奇哉！怪哉！

關羽雖然高傲，目中無人。卻也不是蠢人。只從我與他打交道的這幾次看來，他腦子是時刻保持清晰的。試想。一項南征北戰數十年的戰將，對於時局的分析，即便有失誤，也絕對錯不到離譜那方面去！

可是，關羽已然果斷髮起了北伐的戰爭。甚至，在發動北伐之前，還是之後，也都沒見上表益州劉備，兵出呼應。這是什麼？這是在搏命，這是在找死啊！

關羽在搏命，在找死啊！

關羽，為何要搏命，為何要找死？

想起這個問題，我竟是全身發冷！因為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大可能。一個人會做一件瘋狂的事情，要麼這個人是因為具備這種性格，要麼就是這個人精神失常了。

關羽的性格雖然孤高，卻也算冷靜，斷然做不出這等事情來。至於精神失常，為何精神失常？關羽受打擊了？想不開了？

我聯想自己此時的情境，於是我又多了對歷史的猜想。

也許關羽之所以會忽然發動襄樊之戰，貿然北伐，是因為他不得不這麼做。關羽，不得不找死！

因為，劉備，已經容不下他了！

我不想解釋我當下心裡為何會這般想法，因為，這想法，很自然。

還是那句話，可以同患難，不能同富貴。得了益州的劉備，這一刻，他心裡想的，應該是如何取得川中各豪族的鼎力支持，而不會在乎過去的兄弟的想法了。此時的劉備，他有了爭天下的資本，他自然會開始幻想孤家寡人的日子了！

劉備若是猜忌關羽，關羽自然能察覺出來。就說眾所周知的劉備封五虎上將之事，關羽得知自己與黃忠、馬超並列，心裡不喜。或許外人看來，這更能顯示關羽的高傲。而此刻的我，想起這件事來，便也不由產生了疑問。

且說關羽、張飛、趙雲三人，那時跟隨劉備起於微末之人，在劉備進位漢中王后，他們三人站立在武將之巔的地位，無論資歷以及能力，自然無可厚非。可是黃忠、馬超呢？於資歷上來說，哪裡來的與他們三人並列的資格？

劉備看中黃忠、馬超，不過是看中他二人身後荊州與涼州的聲望罷了！

這且不說，再說一事，更是清楚劉備的思路。就看文臣當中，劉備謀士第一人是誰？那是法正，而不是諸葛亮啊！法正憑什麼能力能在劉備面前壓諸葛亮一頭？不過是因為那法正身後所代表的，那是益州勢力！

關羽發發牢騷，不過是感到心寒而已！

憑關羽那義薄雲天的氣概，在得知自己受到大哥猜忌的情況下，他除了發發牢騷，其他過激的事情，面對自己那位劉大哥，他斷然是做不出來的。

於是，心寒之下，他想出了自己最終的出路，或許，也是唯一正確的出路。他心寒之下，引著荊州那點兵馬，便義無反顧開始北伐！成，也便算大功一件，或能引起劉備重視；敗，不過身死而已，卻可換來關家後代的永世平安！

你道關羽北伐，為何關興、關索等人不跟隨同往？便正是側面證實了這一點！在蜀漢後期，關羽的子孫，不正是依舊享有崇高的地位么？

我會去細想歷史，不為其他，恰恰是因為，此刻情形下的我，不正是有步歷史後塵的趨勢么？我，可不就是快要變成歷史上的關羽了！我此刻所面臨的困境，不也正是歷史上，當初關羽所面臨的困境么？

我趙風，在劉備部下的武將當中，地位只怕僅僅低於四虎將而已！像我這等有資歷有地位之人，頭一次大婚，明媒正娶，卻出現了如法正、呂凱、李恢甚至叛將高定等人不參加婚禮的事情！這意味著什麼？

想那法正、呂凱、李恢等人，哪一個人的政治目光短淺了？或者說，他們也早已經察覺到了劉備對我的態度了！

這就是劉備啊！

面對如此對待，我如何能不委屈？我如何，能不憤怒？！

可是，即便如此，我又能做些什麼？

難道，我還能反了他劉備？

要知道，這接近十年間，我雖然在戰場了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可惜基本上都屬於這裡打一場，那裡打一場，簡直就是劉備應付各處突發事件的補鍋匠的角色。我可是從未在一個地方呆過一年哪怕更長的時間！我手下士兵，那是換了一茬又一茬，就猶如走馬觀花似的。

我若登高一呼：「反了丫的！」恐怕，能跟隨我的，只會有趙豐、許仙寥寥數人而已。至於兵馬，估計也只有自己本部那現在還不到一千的親衛！至於荊州學院的學生兵，有關興、張苞在，我是想都不用想！

我沒有實力反劉備啊！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也不會！

就算到死的那一天，恐怕我也沒法想法在自己的對立面，會站著如趙雲、張飛這些人。與他們死戰，我情何以堪呢？

或許，我也可以選擇另尋出路，叛了他劉備，然後帶著趙豐、許仙等人，投靠孫權或者曹操。憑著我趙風趙伯虎的名聲，他們必定會欣然接受，我也必定會在他們手下得到重視。

可是，誰能保證，有朝一日，我不會又受到孫權或者曹操的猜忌？

歷史上，江東名將陸遜，可不就是鬱鬱而終的？

歷史上，若非司馬懿忍辱負重，恐怕也早被曹操砍了腦袋吧！

古代君王，哪一個不是深得帝王權術，哪一個人，能夠以常人的角度去猜測？我以誠待人，別人何能以誠待我？

至於指望自己在西南能佔山為王，那更不是一條出路，而是一條死路。要知道，如今南中方才有人叛亂失敗，所謂前車之鑒，這有很大影響。

再說，孟獲會叛亂，能吸引眾人隨從，還緣於很多機緣巧合的事情。相對於孟獲，我趙風，此時的情境，能比之於他，好到哪裡去？別說好，恐怕都差十萬八千里了！

我若行如此叛逆之時，少不得會利用南中祝融一家的勢力，那是，恐怕還只會造成害了即將嫁給我的祝融以及她那一家族之人的結局。我自然不能這麼做！

思及此，我心中是何等煩躁。死無出路，前生今世，我何曾遇到過這般事情？

夜色漸深，營帳周圍已然聽不到任何聲音，周遭的寂靜，此時更襯托出我有些急的喘息聲。胸中的苦悶，我竟是無法與他人訴說。

身為穿越者的我，這一刻，就彷彿脫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盛夏之際，我只感到陣陣寒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