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她不在
這件事告一段落,蘇皎皎再沒一絲在鳳儀宮逗留的慾望。
她冷著臉站起身說著:「既然陛下已經處罰,臣妾自領處置,便不叨擾皇後娘娘了。」
起身的瞬間,巨大的眩暈感襲來。
蘇皎皎腦中緊繃的弦終於鬆弛下來,她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身子也出了一身薄薄的汗。
魚瀅趕忙扶著她,急聲喊著:「娘娘!」
見到娘娘暈倒,凌霄也奮力掙開了仍然壓著自己的宮人,衝上前扶住了蘇皎皎的另一條胳膊。
二人對視一眼,急匆匆將人攙了出去。
皇后冷淡地看著她們遠去,若有所思。
蕭美人不悅地哼了一聲:「娘娘就這樣將人放走,實在是太便宜她們了,陛下也真是的,為了息事寧人,也沒有重罰。」
聽得她如此不饒人,皇后皺了眉頭說道:「蕭美人,凌霄的事如何,本宮心中有數。得饒人處且饒人,再糾纏下去只會讓陛下覺得本宮這個皇后不能容人,反倒得不償失。」
她淡淡看了眼蕭美人,復又說道:「還有,你同珍昭容向來不合,她又是主位,許多事情,你還是善自珍重的好,不要又惹出什麼麻煩。」
這話說的意有所指,蕭美人原本還有些不服氣,可一聽這個,頓時心虛了起來,支吾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說著:「是,妾明白。」
皇后收回目光,縱目看向下面的人,整了心緒,溫聲說著:「如今還有不到兩個月就是年關了,本宮不希望再出什麼岔子。後宮諸事繁忙,本宮重掌大權,還有許多事情要操辦。這段時間你們就好好休養,爭取也想個奇巧的法子,除夕家宴,本宮會好好向陛下推舉你們。」
說罷,她轉而看向祥貴人,和藹一笑:「祥貴人,自從你有了二皇子以後便甚少出門,更別提在陛下身上下功夫了。皇嗣是要緊,可寵愛若跟不上,一直居於貴人之位,皇子也會被生母拖累。」
「你是聰明的,不用本宮多說。」
祥貴人神色一凜,福身稱是。
餘下又給愉美人和妙少使也囑咐了兩句,這才讓人都散了。
等人都走後,皇后叫雨荷過來,問了問毓嬪近來如何。
而後將提前備好的托盤交給雨荷,交代她親自送進去。
雨荷遲疑地看了眼托盤裡的東西,說著:「娘娘這是——」
皇后淡淡點頭,她才端著東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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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皎皎這一病就是大半個月,除了日常起居,連瑤仙殿的門都不曾出過。
柳太醫給開了藥方,吩咐著要按時按量的服用,魚瀅等人緊張的不行,輪流守在她身邊侍奉。
瑤仙殿缺這少那,蘇皎皎又病中不宜受冷,好在姝貴嬪還是知道了她生病的消息,去內侍省好是發了一通火,派人送了足足的銀絲炭來烘暖,地龍也燒了起來。
蘭貴儀得知消息派人來送東西,姬才人和祥貴人也暗中塞過不少,熬過這個冬天總算是不愁了。
蘇皎皎的十七歲生辰是病中度過的,但幸好有身邊人陪著,又恰好是靜思七日後的頭一日,姝貴嬪和蘭貴儀也來了。
雖然不比十六歲那年萬眾矚目,奢華無比,可蘇皎皎很知足。
她人在低谷,就算那些不相干的巴不得她死,可身邊的人依舊在意她,珍惜她,便再沒什麼好不滿足的了。
姝姐姐給她帶來了好些新裁製的冬衣,件件華麗,魚靄和魚瀅等人在小廚房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蘭貴儀也送來了許多新書供她解悶。
這些日子過得安靜祥和,蘇皎皎甚至頭一次生出了不爭也好的念頭。
她所圖的從來都是歲月靜好的安穩日子,若是能不爭便能得到,
一直如此下去,就算這一生都不再得寵又如何。
可惜,到底是種奢望。
風波過後,蘇皎皎也總算是過了一段安生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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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一日比一日冷,長安也斷斷續續下了兩三回雪。
一轉眼到了年關,除夕已至。
大好的日子裡,宮內上上下下都熱熱鬧鬧,喜氣洋洋。
瑤仙殿已經處處貼上了窗花,都是宮人們同蘇皎皎一道剪的,平添許多年味,倒也十分溫馨。
殿內,蘇皎皎身上裹著一層毯子窩在榻上同姝姐姐下棋,入迷處,毯子滑落到腰股之下也絲毫不曾察覺。好在殿內燒著地龍和銀絲炭,暖烘烘的,只穿著一件單衣也不會冷。
魚瀅看著毯子滑下來卻著急,忙上前又給披上,嗔怪了句:「娘娘仔細些,好不容易病好了些日子,可別又著了涼。」
蘇皎皎彎眸笑笑:「哪兒就這麼嬌氣了。」
姝貴嬪聚精會神的看著眼前的棋盤,「啪嗒」一聲將棋子落下,蘇皎皎立刻笑起來,將手裡的黑棋落下,笑得甜軟:「姐姐輸了。」
瞧著她開心的模樣,姝貴嬪佯作嘆了口氣,將棋盤推得老遠,:「不玩了不玩了,你可是連陛下都下得贏的,我這半吊子水平怎麼和你玩。姝貴嬪姝貴嬪,倒真應了一個輸字。」
說起陛下,蘇皎皎的神色淡了一瞬,但很快便拋之腦後,同姝貴嬪笑道:「這封號是旁人求也求不得的,姐姐倒好,還嫌晦氣呢。」
她笑著去牽姝貴嬪的手:「左右今兒是除夕,晦氣可怎麼好,咱們再來一局,我讓讓姐姐?」
「恐怕我還要輸呢,可不上你的當。」姝貴嬪挑眉笑,擺擺手示意將棋盤端下去。
沉吟片刻,姝貴嬪看向蘇皎皎,終是沒忍住問著:「今兒可是除夕了。」
蘇皎皎臉上的笑淡下去,長睫微垂,捏了塊點心放進嘴裡。
「我知道姐姐在擔心什麼,」她聲音淡淡的,「但如今皇后專寵,陛下又厭棄了我,我也是沒什麼辦法的。」
姝貴嬪皺了眉頭:「那蘇大人那邊也……」
「我畢竟不得他喜歡,嫡女也只是個名頭罷了」蘇皎皎的話頓了頓,「如今是年關了,他還是要同蘇府的子女親眷一道過年,有大夫人在身側,就更不可能提起我了。」
「何況,越是天子近臣越是要少問後宮中事,蘇敞是個極聰明的,不會因為我而惹陛下不滿。」
在蘇皎皎的眼裡,蘇敞和她從小就不親厚,她多年見不到他一次,都是在如今的嫡母手下討生活。
說是嫡女,面子上雖然過得去,可私下的日子卻連庶女都不如。
所謂父女情誼,在蘇皎皎的身上幾乎是不曾感受到一星半點的,除了幼時那幾乎已經記不清的片段,餘下都是一片空白。
她在頂峰時能強強聯手,大夫人也不會說什麼,可如今她失寵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沒了價值,自然不能和鼎盛時同日而語。
所以她從秋獵回來以後這麼久,蘇敞都不曾再和她有過聯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更別提為了失寵的她去問當今的皇帝。
蘇府,不是她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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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太極殿。
沈淮批完一冊摺子,身子後仰揉了揉眉心。
年關休沐不再上朝,可摺子卻不少反多,樣樣都要他親自拿主意。
他伸手摁酸脹的眉心,微微眉骨傳來的微微痛楚緩解了頭暈腦脹的乏累。
再度掀眸,就看到視線正中如今掛著一幅墨竹圖的牆。
這個地方,從前掛的是他親手為蘇皎皎畫的月下美人圖,算算時間,也被蔡山收走幾個月了
。
距上回梅林大吵已經過去兩個月,除了從蔡山和太極殿宮人口中偶爾聽得一兩句關於她的消息,她便安靜得像在後宮人間蒸發了一般。
這皇宮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可當有心不見的時候,原來真的做得到再也不見。
沈淮厭惡自己對蘇皎皎難以自抑的愛意,更恨蘇皎皎這個薄情寡義的女人。
可這麼久不見,討厭和恨與日俱減,愛和想念卻越發清晰。
他不得不承認,他想見她,瘋了一樣的想。
但尊嚴不允許他一次又一次犯蠢。
靜謐間,蔡山悄悄走到門外扣響:「陛下,蘇大人到了。」
沈淮深呼一口氣,起身沉聲:「傳。」
年關休沐,乍一看是舉國上下最鬆弛的時候,可越是這種時候,朝政就會越容易出現變故,寒門科舉一事已經推進到了尾聲,只差一步,就可牽一髮而動全身。
他在太極前殿見蘇敞,同他商議朝政,一個時辰之後,才商議完畢。
沈淮乏累的緊,拂袖讓人送他回去,蘇敞卻站在前殿並未要走的意思,反而抬頭看向了陛下。
「陛下。」
正事已畢,蘇敞又素來是最懂禮數的臣子,只消看他一眼,沈淮便懂了他這一句話中的含義。
他轉身回來,重新做回到主位上,淡淡看著蘇敞,嗓音更薄涼了幾分:「蘇卿還有何要事?」
蘇敞不卑不亢地看向陛下,躬身請禮后,方問著:「今日是除夕,微臣想問問,珍昭容近來在宮裡如何。」
「臣聽聞珍昭容前些日子病了,不知陛下可曾去看望過?如今病可好全了嗎?」
沈淮看著蘇敞,默了一瞬。
他淡聲說著:「珍昭容已經病癒,你不必掛心了。」
蘇敞稽首一拜,語氣中帶著身為人父的悵惘:「珍昭容病癒,臣便安心了。只是微臣近來耳朵里也聽了些閑話,閑話雖做不得真,可臣身為人父,心中始終挂念著珍昭容。幾經思索,才在今日斗膽,向陛下訴說。」
他仰起頭看向陛下,撩袍跪下,說著:「臣從前曾向陛下請過一旨,關於珍昭容。臣知道,後宮之事臣本不該多問。只是臣的期望一如從前,只盼著陛下能稍稍寬待她,若她犯了錯,能念在臣為江山社稷奔走數載,從輕處置,不至於讓她在宮中孤苦無依。」
「還請陛下——」
「恩准。」
沈淮看著殿中為女折腰的蘇敞,恍然間想起一年半以前,他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的蘇皎皎還是他的憐貴儀,乖巧溫馴,柔弱可人。
蘇敞又是他信任的重臣,自然滿口應允。
可惜。
歲歲年年人不同,假象終有被人戳破的一天。
只是蘇敞愛女心切,兩度為了她御前求情,就算他私心再不願見到蘇皎皎,也不能寒了朝臣的心。
「父母之愛子,必為計之深遠,蘇卿的慈父之心,朕都明白,」沈淮走至蘇敞跟前,親自將人扶起來,溫聲道,「起來吧。」
得到陛下一句話,蘇敞心頭的巨石總算落了地。
他再度謝恩后,被蔡山親自送了出去。
沈淮站在大殿內往殿外望去,天灰落雪,雪落無聲,一片空茫景象。
蔡山送完蘇敞回來的時候急急忙忙進了屋,笑著通傳:「啟稟陛下,玄王已經到長安了,正在外求見呢。」
沈淮轉身看過去,眼中添上兩份喜色:「傳。」
避暑山莊一見,玄王最終還是離開長安,帶著妻子逍遙四方去了。
雖然他極力要求做一個普通百姓,可沈淮到底還是保留了他皇室的身份,只去除了朝中職務,允許他
隨時入宮覲見。
早在半個月前便收到消息說是玄王要回長安一趟,沒想到除夕的時候剛好到,如此,也可留下一道參與除夕家宴了。
不多時,沈璋從外頭進來,一入前殿,便揚眉笑起來,笑意溫潤:「皇兄。」
沈淮起身迎上去,笑著拍他的肩頭,說著:「怎麼你的妻子不曾跟你一道來?」
沈璋溫柔一笑,說著:「她有了身孕,母親開心壞了,讓她在家休息,臣弟便獨自前來了。」
「身孕?」才半年就有了身孕,沈淮有些驚訝。
但這是喜事,他也為他高興,便說著:「有孕了不宜走動,修養也是應當的。只是這一來,你們可就要留在長安了。」
沈璋搖搖頭,笑道:「等過完年,臣弟就帶她離開長安,下江南。臣弟在江南水鄉一處鍾靈毓秀的地方安置了宅子,她很喜歡。」
看著沈璋幸福的神色,不知為何,沈淮的心裡卻莫名的微微一窒,像是戳中了他什麼不為人知的心事。
當初沈璋要離開長安,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痴人說夢,被女人迷了眼。
可如今他們兩口之家成了三口,提起妻子時,他眼中溫柔的眼神無一不在告訴沈淮,他如今過的多麼幸福。
哪怕是只做個普通人。
他忽而想起了蘇皎皎,若是她也為自己懷一個孩子,會不會——
沈淮猛的攥了拳,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和惱怒。
沈璋似乎是看出了陛下的異樣,打趣道:「皇兄可是也遇到了動心的佳人?」
想到他離開長安后在大街小巷聽到的傳聞,便故作輕鬆地問:「可是珍昭容?」
熟料,沈淮一聽到蘇皎皎,立刻便冷下了臉,嗓音也沉起來:「不過是從前幾分寵愛,朕怎麼可能會喜歡她這樣的女人。」
越是說不是,恰恰說明正是,不過看著陛下這個樣子,沈璋倒是有些驚訝。
如此模樣,豈止是動心。
是匪淺才對。
不過他倒是愈發好奇了,能讓皇兄這麼一個對女人薄情冷靜,又素來對愛嗤之以鼻的帝王用心,這珍昭容究竟是何方神聖。
坊間傳聞珍昭容冠絕群芳,美貌絕倫,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所以才會如此受寵。
可沈璋知道,後宮從來不乏貌美者,珍昭容能夠如此特殊,定然是有她的本事才是。
不過,看著陛下如今的模樣,似乎兩人之間並不順利。
陛下瞧著分明是一幅情根深種,愛而不得的樣子,可從前也聽說,珍昭容幾乎在宮中是獨寵——
兩人之間若是互相傾慕,又怎麼會走到如今這個樣子。
除非,珍昭容並不對陛下動心,二人已經發生過什麼。
推己由人,沈璋也可猜一猜其中緣故。
皇室。
在許多人眼中,都是尊貴至極的存在。
而皇帝之位,九五之尊,更是如此。
萬人之上,坐擁天下,世間不知多少女子想進入後宮獲得聖寵。
然而後宮數十人,身在其中的美人們,又有多少不能得償所願。
他從不懷疑,世間還有許多是有如他的妻子一般的人,並不想同許許多多的女人爭寵。
所求所慕,只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沈璋雖然不能確定珍昭容是不是這樣的人,可在後宮那樣的處境,愛上妃嬪無數的帝王,本身就是一場豪賭。
他看著陛下的情緒不佳,並不繼續將話題進行下去,反而溫聲說著:「皇兄可還記得臣弟為何一定要做個普通人嗎?」
「許多事,臣弟從前也不理解。」
「可比起身份地位,臣弟更想好好愛她。所以許多不
理解的,站在她的角度,日子久了,也就理解了。」
沈璋笑得自然而明朗,似乎只是在同陛下說自己身的感悟:「如今這天下,女子勢弱,從來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最珍貴的便是自己的一顆心。所以千般小心,萬般躊躇,都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
「臣弟從前不理解臣弟的妻子為何如此執拗,寧可閑雲野鶴,孤苦一生也不入宮門王府半步,可後來明白以後,方覺自己淺薄。」
沈璋的語氣十分溫和,娓娓道來,向他訴說自己從前的事。
這些話卻在沈淮的心中,再度掀起了軒然大波。
他瞳孔不自然的擴大,突然想起初雪宴,和蘇皎皎在梅林那晚。
她被他禁錮在懷中動彈不得,脖頸是那麼纖細,彷彿他用用力就會斷在他的手中。
可她的神色卻堅韌不屈,冷冷同他說,為什麼哪怕他說了以後自稱為我,她也從來都不改口。
同他說他有數十個妃嬪,她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說男人最貪慕新鮮感,對他而言,美麗從不稀缺。
說她輸不起,不想拿著她的一顆心壓在一個坐擁三宮六院的皇帝身上。
說她從頭到尾不過是想過得好一點,沒有心情想那些風花雪月——
她所求是那麼簡單,僅僅是在這個妃嬪無數的後宮站穩腳跟,無人敢欺。
可正因他的後宮太滿,才讓這個微小的願望變得如此難堪。
一想起蘇皎皎回宮后發起高熱生病的模樣,沈淮一直強撐著冰冷的心猝不及防的鈍痛起來,如一隻手緊緊地抓著他的心臟,絞痛難當。
難怪,蘇皎皎也和沈璋的妻子一般,千般萬般小心自己的心,不願愛他。
她說的沒錯。
她是他的妃嬪,在他們之間,她從來都是弱勢的那一方,甚至這世間萬物,生殺予奪不過都隨他心念一動。
所以蘇皎皎哪怕是死都不願愛他,是她從來都不願意相信他,不願意相信他這個薄情的帝王從頭到尾都傾慕她一人。
沈璋為了妻子甘願做一個普通人來讓她安心,可他竟然想當然的覺得,他分明已經對她這麼好,她就一定要愛他。
他理所當然的這樣想,竟是錯了……
沈淮想起自己的母妃,滿腔愛意都給了父皇,可父皇也是只愛了短短几年便膩了,寵幸柔妃,任由母妃被人磋磨,被人陷害。
如今他對蘇皎皎做的一切,他可笑的要將所有寵愛都給皇后,在蘇皎皎的眼裡,恐怕和他那人令人噁心的父皇並無半分區別。
那些顛覆的念頭鋪天蓋地的湧入沈淮的腦中,他心口一陣一陣的發緊,發疼,思緒亂如麻,將他的理智攪成一灘渾水。
沈淮緊緊地抓住桌沿一角,用力到指尖發白,眼中思緒翻湧。
各種紛亂的思緒在腦中叫囂,他心中無比的混亂,急需冷靜下來找到一個出口。
倏地,他想起那副被收起來的月下美人圖,心中便突然起了執念,就在此刻,他一定要見到它。
沈淮疾步走到偏殿去,翻箱倒櫃在收起來的畫筒里一個接一個地找。
可翻遍了整個偏殿,地上堆滿了各種畫卷,都沒有她的蹤影。
「蔡山!」
沈璋見狀淡淡一笑,知道自己的話興許點醒了陛下,悄悄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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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漸西斜,華燈初上。
太極殿內終於姍姍點亮燭火。
沈淮最終從蔡山的手中重新取回了那幅畫,他將蘇皎皎的畫重新掛回牆上,定定地看了她許久,連何時天黑都恍然未覺。
他想見她,但驕傲如沈淮,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不敢。
蘇皎皎如今,想必
厭惡極了他。
靜謐下,蔡山在一側悄悄提醒著:「陛下,是時候去參加宮宴了。」
沈淮這才猛地回憶起,今日是除夕,是闔宮參宴的日子。
他的嗓音中有不易察覺的顫抖,卻不願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難堪,嗓音很淡:「珍昭容可去了?」
蔡山一怔,不敢直面帝王:「回陛下的話,珍昭容病後虛弱,告假不來。」
良久,沈淮長長舒了口氣,淡嗯一聲,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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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殿金碧輝煌,已經坐滿了人,妃嬪們個個臉上帶著笑。
他神色淡淡地從門口一路走至主位上,身後的皇室親眷和滿宮妃嬪一道向他行禮。
殿內處處擺滿了各色梅花,裝點的大氣而雅緻,他縱目望下去,除了蘭貴儀和蘇皎皎,其餘的妃嬪基本都到了。
今年的除夕宮宴是皇后和姝貴嬪一同操辦的,的確用了心思。
只是,她不在。
落座后,沈淮喝下半杯皇后敬的薄酒,食指輕輕敲著扶手,終是沒耐住,似不經意般問著:「今兒珍昭容和蘭貴儀怎麼都沒來?」
皇后眸光一閃,面上卻溫柔,彎唇笑了笑,說著:「回陛下,珍昭容病癒後身子虛弱,蘭貴儀又感染了風寒,故而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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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仙殿內。
蘇皎皎正坐在榻上看一本書,口中溫聲說著:「聽說今日蘭貴儀也病了,恰好宮宴外頭人少,咱們悄悄去看看她。」
魚靄將手中才做好的點心逐個放下,嘻嘻笑著說:「是,剛好奴婢才做了幾碟點心,可以一併給蘭貴儀送去。」
今日是除夕,蘇皎皎不去參加宮宴,姝貴嬪便特意交代了尚食局,有她在,瑤仙殿的分得的吃食比從前好上了許多。
這個時候,宮宴剛剛開始,正是上菜的時候。
魚瀅和凌霄等人已經帶著宮人們前去尚食局領膳食了。
今時不同往日,若是不去親自取,尚食局可分不出人一份份送來,因此這時候,宮內只剩下蘇皎皎和魚靄。
蘇皎皎正收拾了東西要走的時候,外面卻急匆匆進來一個臉生的小宮女,說著:「珍昭容娘娘不好了!小主在梅林的時候暈過去了,如今正在附近的殿宇躺著,別的娘娘們都在宮宴不好打擾,只能來求助娘娘了,還請娘娘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