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火焚
黃昏。
鉛灰的雲層已經在天空凝聚成形,雲層壓得極低,彷彿就停留在群山之上。
山間的冷風自低處掠過,帶著凄厲的呼嘯,將夕陽的餘暉剪成一束,沿著雲翳間的空隙涌動。
鑄就出昏黃渾濁的暮色,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霧來的有些怪啊……」
李長生佇立在村口,若有所思的蹙起眉頭。
濃稠的霧氣不但遮掩了整個村落,更好像有著生命一般,開始向四周蔓延擴散。
不過轉眼間的功夫,他們兩人就已經被濃霧籠罩。
「看來……這裡不只有我們……還有別的朋友也在……」
李長生心念動處,眸底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幽光,再抬頭看時,指尖已多出了兩張黃符。
他扭頭望向張生,示意道:「你最好把眼睛閉上……」
「為什麼?」
張生懵然不解。
「因為……算了……」.
李長生搖了搖頭,抬手捻訣於胸前,口中念道: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破障,速放光明,急如太上女青律令,去!「
一聲敕下。
兩張黃符立刻化作紅色的火焰,落入周圍瀰漫的霧氣中。
霎時,光明大作,映耀十方。
熾亮的光芒如太陽一般,釋放出奪目璀璨的光輝,撕裂渾濁陰沉的暮色,就連縈繞在兩人身旁的霧氣,也如潮水般四散無形,眼前天地頓時恢復了往日的清朗。
但是也正在這時,村內驀地傳來了一聲凄厲的尖嚎,僅持續了兩個呼吸,又頓然消失不見。
「道長,我……」
張生面現惶遽,眉宇間還夾雜著幾分羞愧之意。
「你不要和我一起進去了,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最好是先回城裡,等明天早上你再過來。」
李長生明白他心內的想法,畏神懼鬼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
如果他沒有這身道法傍身,肯定也是有多遠跑多遠,絕不來趟這趟渾水。
村內。
一片死寂。
所有的村民似乎都消失不見了。
不僅如此,就連圈養的牛羊牲畜,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真是怪哉……」
李長生眉頭微蹙,又來到了王豐的家中,偌大的院子里空空蕩蕩,地上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
他早前在來村子的路上,去了趟王豐的墳地,發現墳冢早已人去棺空。
當時他就斷定,在村中作祟的殭屍,就是王豐的屍體所化。
這種妖物六親不認,只知嗜血貪殺。
而且一旦成了氣候,首先遭殃的就是自己的親眷,之後才能輪到旁的人。
與其費盡心力去找他,還不如就在這裡等著他上門。
自己是修道之人,身上散溢出的靈氣,比尋常人更有誘惑力。
他就不信那殭屍不上鉤。
夜色漸濃。
李長生盤坐在屋脊上,雙眸微闔一線,既能吞吐月華之力修行,也能兼顧到外面的動靜。
忽而,劍匣中的辟邪劍發出了一聲長嘯輕吟。
李長生立刻睜開雙眸,辟邪劍也化作一道青光,從劍匣中飛射而出,懸在李長生的身後。
熠熠青芒,吞吐如焰,靈韻流轉間,好似星斗放光。
「終於來了嗎?」
李長生悠然起身,青衫上流過雲影,辟邪劍仍是懸在旁邊,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劍柄。
這時,李長生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似是從外面的薄霧後傳來。
循聲望去,隱約可見人影閃動,只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霧后的身影似乎多了點兒。
李長生心底輕嘆一聲。
看來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村中的人並非消失了,而是也如那王豐一般,全都化作了殭屍。
一村之人至少有上百,如果讓他們從村中跑出去,上百隻殭屍四處流竄,不知會害死多少人。
一隻殭屍,如果處理不當,就有可能會造成一個村莊的覆滅。
十隻殭屍,如果不妥善應對,就會使得鄉鎮淪陷。
如果上百隻殭屍出現,沒有在第一時間進行撲殺,那麼整個縣城都會淪為它們的狩獵場。
而且殭屍與其他妖物不同,不能通過陰陽之道繁殖後代,只能以屍毒的方式繁衍。
藏山志中有過記載,凡是被殭屍咬中的人,長則幾個時辰,短則幾個呼吸,就能完成從人類化作殭屍的整個過程。
從今天早上到現在,僅半天的功夫,一個村子的人就淪為了殭屍,危害可想而知。
看著緩緩逼近的眾多殭屍。
李長生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捏訣於胸前,凝練出的純陽火炁,開始在丹田內鼓盪,既然村子裡面的人都已經化為了殭屍。
那麼就絕不能讓他們從這裡逃出去,否則不知會有多少人遭殃。
此時,那些殭屍也圍了過來。
「吼!」
朽爛的喉嚨里迸發出渾沌的咆哮聲。
數十隻殭屍如野獸出林一般,沖塌了堆砌的土牆,瘋狂地朝著李長生撲過去。
「丙火——燎原!」
李長生一聲輕叱。
丹田鼓盪。
體內蘊養的純陽火炁猛地自口內噴出。
化作熊熊烈焰。
只見純陽火炁蜿蜒如龍,借風席捲而上,瞬間就將那些殭屍籠罩其中。
李長生將體內法力毫無保留的傾泄了出去。
純陽之火愈發的旺盛。
殭屍是至陰至邪之物,剋星就是至陽至正的力量。
飛騰的烈焰中不斷傳來嘶吼咆哮,李長生卻毫不為所動,任由那些殭屍被焚為灰燼之後,才散去火炁。
與此同時。
城隍殿。
燭影搖曳閃動。
玄真道士盤膝坐在白衣彌勒像前。
突然,嘔出了一大口鮮血,身前的那道令牌也瞬間炸得粉碎。
「失敗了?」
那個聲音再次幽幽響起。
玄真道士擦擦嘴角的鮮血,輕笑道:
「你猜對了,他果然不是普通人,本事凶得很,我差遣過去的屍鬼都被他給滅了,但我發現他身上並無大玄朝廷的氣運加持,所以他應該不是大玄朝廷派來的的人。」
「那我還真是小瞧了他,不過只要不是大玄朝廷的人就無所謂了,一個普通的玄門道士,翻不起什麼大浪。」
玄真道士點點頭,沒有說話,殿內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唯有燭火前的白衣彌勒像,笑得越發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