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上門

深夜幽林。

明亮的月兒掛在樹梢。

月光落在地上。

盈盈如池。

山風拂過好似能盪起漣漪。

李長生盤坐在月華中，靜神定心，雙目微闔，胸腹正在有節奏地起伏，原是借著月華在修行。

丹經中曾有言，修行者若想有所成，須採得天地之葯。

所謂的天地之葯，就是存在於天地間的各種靈韻之氣。

其中又以日精月華為上品。

李長生此刻就是在吸取太陰月華之氣。

太陰之葯入體，存於己身丹田，然後內煉元陽，行那河車搬運之法，貫通任督二脈，最後再復歸丹田，使得先天之炁渾圓自如。

清微道人在指點他修行的時候說過，人之脊骨天柱有二十四節，內隱夾脊三關。

其中最上節為玉枕關，向下六節至十八節為夾脊關，最末一節便是尾閭，其骨形如金鼎，上有九竅，乃陰陽之都會。

儒家稱之為「九曲明珠」，佛門稱之為「九重天鼓」，道家則稱其為「九曲黃河」。

三關中以此關最為重要。

自古以來，凡欲修仙求道者，必須先打通尾閭關，否則陰陽無法升降，神氣不得流通，離道愈發遠矣。

李長生先前服下一顆太液金丹，丹田內道炁充盈。

如今又採得了月華之力，按照純陽一脈的法門，採得大葯后，須以河車搬運的三種變化，承葯上行，通過夾脊三關。

在尾閭關用羊車，細步慎行；

夾脊關用鹿車，快步疾奔；

玉枕關用牛車，大力猛衝，最後過前頂泥丸……

至迎香，走鵲橋，過玉池、通金鎖、自玉鎖而降，復歸下丹田之中。

如此方為一個周天。

這也是一切道法的根基，若是三關不通，縱有千般妙法，也無處施展。

李長生心神陷入沉寂，專心於周天的搬運，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被遠方雄雞唱曉的聲音驚醒。

「喔，喔，喔……」

李長生恍然驚醒。

抬頭一看。

原來，已經過了一個晝夜。

東方。

一輪紅日躍出天際，噴薄出耀眼的紅芒。

李長生雙手微抬，胸腹起伏間，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他闔眼內觀，感知了一下自己體內的變化，不由得面露喜色。

經過一夜的周天搬運，不但自己體內的法力，比之先前增強了幾分精氣也愈發濃郁。

「該回去了……」

李長生從青石上站起，身形微動，宛若乘風而行，很快就消失無蹤。……

劉家最近很倒霉，先是有狐精作祟，鬧得家宅裡外不寧。

好不容易找人將狐精收伏。

可是誰知又鬧起了惡鬼。

還出了兩條人命。

而請來收鬼的高人，在府中過一夜之後，都會面如土色的狼狽奔逃而去。

城中一時間流言四起，都說劉家是做了太多的孽，現在有人回來討債了。

劉家雖然家大業大，也架不住人言可畏，索性便緊閉大門，謝絕所有的外客。

城中百姓也盡量不從劉家門前經過，生怕把惡鬼帶回自己家中。

門口的冷清與街市上的熱鬧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而。

今天卻有人主動找上了門。……

鐺鐺鐺！

道人走上石階，輕輕扣動獅口中所銜的門環。

很快。

一個警惕的聲音自門後傳來：

「什麼人？」

「道士。」

「化緣？」

「捉鬼。」

門后沉默片刻。

緊接著「吱呀」一聲，大門欠開了一條縫隙。

「道長會抓鬼？」

一個穿著綢衣的管事走了出來。

「略懂一二。」

李長生點頭。

管事上下打量了李長生幾眼，這幅形象與他想象中的高人相差太遠。

不過他也知道，凡事不能皆以貌取人，就像先前請來的那些驅魔人，看起來都是仙風道骨，得道高僧的模樣。

可到了關鍵時候都不頂用，一個個跑得比耗子都快。

這個道士既然敢主動上門，就肯定有兩把刷子。

「道長稍候，我進去稟報老爺。」

管事拱手一禮，然後匆匆跑回宅中。

過了約有盞茶的時間，門后響起嘈雜的腳步聲。

旋即，大門敞開。

先前那個管事快步走到李長生身前，躬身道：「讓道長等了這麼久還請見諒，我們老爺請道長進去一敘。」

進了大堂。

李長生便看見坐在太師椅上的那道身影。

年歲約上下，衣著華貴，手上戴著個玉扳指，看起來精神有些萎靡不振。

不過，李長生並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絲毫異常的氣息。

李長生身懷通幽之術，可以洞微幽冥氣息，若是劉家真的有陰物盤桓，絕對瞞不過李長生的通幽之眼。

看到李長生神情有異，坐在太師椅上的劉員外心中沉憂，站起來問道：「道長，我府中這鬼您可有辦法對付？」

他現在已經被折磨的快崩潰了。

這幾日來。

劉府對外說只死了兩個人。

可實際上已經死了十幾個人，現在還都是丫鬟僕役。

但長此下去誰知道會不會牽連到本家人身上，請來的驅魔人也大都折戟而歸。

現在就算他花重金也無人願意再上門捉鬼。

「道長如若能將我府中惡鬼收伏，在下定重金禮謝！」

「酬金先不著急。」

李長生環伺堂中眾人，半晌后才開口道：「你說這府中有惡鬼，可是有誰真正見過那個惡鬼的模樣？」

劉員外遲疑一下，搖頭道：「見過惡鬼的人，現在都已經死了，要說還有誰見過，這個……」

這時，旁邊一個青衣小丫鬟走出來，低聲道：「老爺，奴婢聽杏兒姐姐說起過……」

「杏兒又是誰？」

李長生看向劉員外。

「是我家夫人的貼身丫鬟，就是在夜裡被惡鬼所殺。」

劉員外臉色有些蒼白。

「她對你說什麼了？」

李長生走到那個小丫鬟身前。

小丫鬟不敢言語，看了一眼劉員外。

「無妨，道長問什麼，你就說什麼。」

劉員外擺擺手。

「杏兒姐姐說，她那段日子總能看到怪人站在她窗外，身上穿著麻布衣，頭頂還帶著麻布帽子，手裡拄著一條拐杖，可是等她出去又看不到人。」

小丫鬟眼眶發紅。

「然後沒過幾天，杏兒姐姐就……」

先前那個管事也過來說道：「杏兒那丫頭的確跟我說過此事，我只當是府里請來的人走錯了地方，誰曾想……」

「劉員外。」

李長生若有所思的道：「還勞煩你讓人帶我在府內逛逛，尤其是惡鬼出現的地方。」……

劉府著實很闊氣。

高宅大院，三進三出。

管事帶著李長生走進了后宅。

這裡也是惡鬼經常出沒的地方。

但是當李長生逛了一圈之後，卻發現這劉府未免太乾淨了。

乾淨的有些出奇。

若是真有幽鬼和精怪盤留害人，肯定會留下痕迹。

可劉府卻沒有半點陰邪之氣。

「府中被害的人都是怎麼死的?」

李長生眉頭皺起。

「據青雲道長說，都是被惡鬼吸干精氣而死。」

「青雲道長？」

管事忙回道：「就是南山青雲觀的觀主，上個月有成了氣候的狐精在府中作祟，就是青雲道長過來將其收伏。」

「那這次你們為什麼不請他？」

「不瞞道長說，青雲道長是最先被老爺請來的，可他在府中過了一夜之後，第二天早上就匆匆回山，只說作祟的並非妖鬼，讓老爺另請高明。」

管事臉上儘是不滿之色。

「可是您看這府中連番死人，若不是妖鬼作祟，還能是神仙不成？」

「我聽外邊的人說，惡鬼第一個殺的人，就是貴府的新娘子，可有這回事？」

李長生瞥了管事一眼。

「這個……確有此事。」

管事遲疑了片刻，看左右無人，然後才點點頭。

「好了，回去吧。」

李長生轉身道：「大體情況我已經清楚了，現在咱們該談談條件了。」

回到前面大堂。

劉員外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道長，可有辦法解決那個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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