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殿試下

高洋此人一直是劉洋的小弟，也不知，為何突然會對李可成他們打招呼。

趙殷和吳伯宗見高洋已經打了招呼，沒辦法，強忍著不適，對李可成三人作揖。

周圍的百姓，看到幾人的動作，不免傳來一聲驚呼。

不過，高洋幾人還是信心滿滿的，這殿試未必不能翻身。

殿試所考的，再不是八股文，而是策論。

所謂策論，便是朝廷向考生們問策，考生們則進行書面形式的『奏對』，這裡頭的學問，就不再僅限於四書五經了，既考驗靈機應變的能力，同時也考驗對事物的理解。

總而言之，考策論就和運氣沒有一絲關係了，高洋他們本就是會試一甲榜單內的，差距本就不是很大，只要殿試內策論出彩，未必沒有機會反超，成為那夢寐以求的狀元公。

「duang，duang，duang，duangduang，duang」早就在門口等候的禮部官員，強忍著困意，敲響銅鑼，這代表著大明的第一次科舉殿試的正式的開始。

門口的考生們，一個個整理衣冠，開始有序的進入皇宮內。

李可成、吳雨橋、陳玄策、高洋、趙殷、吳伯宗，一甲六人，自然是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面。

劉豐此時卻非常的低調，走在第二批隊伍里，看著李可成等人走在前面，眼神中帶著恨意，但，這幾人他都沒有太恨，他此時最恨最恨的，就是面帶笑容高洋。

那個以前惟命是從的小弟，現在竟然爬到了他的頭上，從孔希學出事那一晚，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高洋了，沒想到此人心機如此深，竟然偷偷進步，然後驚艷眾人。

如果說一甲之間的差距並不是很大，但二甲和一甲一比，差的就不是十萬八千里了，劉豐此次就是想翻身，都沒有一絲的可能性。

不過二甲和三甲的競爭還是很大的，畢竟都不是拔尖的那一撥人，誰也別看不起誰。

因為，頭甲三人，即狀元、榜眼和探花，賜進士及第；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人數最多，賜同進士出身。這個「同」字，其實就是「不同」的意思。

這個同裡面的學問可就大了，畢竟一字之差就代表著不同的分配崗位、待遇、規制、晉陞。

當然，即便是賜同進士出身，對於無數人而言，也是無法奢望的存在了。

所以，大部分人還是想沖一衝二甲的位子。

眾人魚貫著，穿過了午門的門洞，在宦官的帶領之下，抵達保和殿。

大殿里，洪武大帝已是高坐於此，朱標在稍下些，除此之外，朝臣們則各自站到了兩側，他們看著魚貫而入的後生們，不由的有些羨慕，畢竟舉官和科舉官本就是不一樣的概念，科舉的官員面對的廣闊的前程，而他們這些舉官，一旦出了問題，就是一堆人等死吧，舉薦的人和被舉薦的人，本來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罷了。

緊接著，便有禮部官員站出來，對考生們進行點名，接著，帶著考生們進行了跪拜和行禮。

有一些緊張的學子，來到了大殿，偷偷的打量了一眼洪武大帝，腦中竟然開始出現幻覺一般，覺得眼前的就是真龍，身子瑟瑟發抖了，低垂著頭，連行大禮時，都是腦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完成的。

倒是李可成三人，一臉的平淡的表情，尤其讓洪武大帝眼神一亮。

洪武大帝自認為自己剛剛的表情算是和藹的了，還是有很多學子嚇得發抖。

洪武大帝皺著眉頭，凝視著殿中的學子，微微一笑：「都平身吧。」

眾學子如釋重負般的立起了身子。

「你們都知道咱是誰，咱也不做介紹了吧！」洪武大帝也站起身，緩步的走到學子前面，毛驤看到洪武大帝的舉動眉頭微皺，這一幕讓他很不舒服，但是回想起當初在海津的苦，他強忍著克制住了。

學子們看到洪武大帝如此親切的樣子，頓時放鬆不少。

「本來按理來說，是要給你們準備桌子和試卷的，可惜，咱今日並不想考你們什麼勞什子策問，今日考些與你們生活息息相關的內容。」洪武大帝在學子之間來回渡步。

學子們聽到洪武大帝突然提出來不考策論，一個個表情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什麼玩意，不是殿試都是考策論嘛？怎麼到了您這裡就不考了。

「……………」頓時間，一個個傳來了交頭接耳的聲音，這樣的事情，他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洪武大帝究竟想做什麼，不考策論他們怎麼鹹魚翻身，不考策論，他們怎麼前途坦蕩，洪武大帝的話，宛如一顆巨大的石頭丟進了水花中，在場的所有學子，已經忘記了，應該遵守的朝堂禮儀。

「肅靜！！！」禮部的官員也被驚到了，不過還是馬上反應過來，現在可是在朝堂之上不是鄉間集市，竟然還敢接頭交耳。

學子們這才發現自己失禮了，自己面前的洪武大帝本就是一個個放牛娃出生，另行其道不也是在常理之中。

「別怕，震驚是正常的，你們看，那些個大臣不也是目瞪口呆的嘛。」洪武大帝笑著安慰道，他現在的耐心，真的是拉到了極限，沒辦法，為了以後的朝廷取士，為了個天下的學子，留下一副愛才的好印象，他今日就算是演，都要演到底。

眾學子一個個心都是拔涼拔涼的，自己準備了那麼久的策論，不是白費了嗎。

不過洪武大帝已經說了出來，他們又有什麼辦法，只能是接受了。只是希望不要考的太離譜。

「好了，咱也不賣關子了，來人將東西搬上來！」洪武大帝揮揮手，六個太監抬著三筐稻穀就走了進來。

李可成三人，看著大殿中間的稻穀直接傻眼了，什麼！！！稻子，難不成……

「諸位大才子，應該都是知道眼前的是什麼吧！」洪武大帝指著稻穀說道。

「是稻穀！」『』一個膽子比較大的直接搶答道。

「哎，沒錯，就是稻穀，是你們每日都要食用的稻米，是不是很疑惑，這大殿之上為何會有稻穀啊，這稻穀又和你們的殿試有什麼關係呢，咱現在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們，你們今日殿試的題目，就是這三筐稻穀。」洪武大帝抓起一把稻穀，宛如嗑瓜子一般的，將其放入嘴裡，面帶微笑的說道。

眾學子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著大殿中間的稻穀，久久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他們死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稻穀作為殿試的考題，這是史無前例的事情，歷朝歷代就沒有一個皇帝會這樣干。

別說學子了，就連禮部尚書楊訓文，徐達、胡惟庸等一眾朝堂大臣，聽到洪武大帝的話都是一臉懵逼，這陛下還真是出其不意啊，難怪一直不肯出殿試的考題，沒想到，是在這裡等著他們。

朱標看著殿內的稻穀，苦笑一聲，上次，洪武大帝指了指地上，他本以為，會是一些勸農之類的題目，沒想到，自己爹直接就將實物搬了上來。

朱標看著面帶微笑的洪武大帝，手裡不停的往嘴裡送著稻穀，嘴裡還在仔細的品味著，他搖搖頭，沒辦法，老子都這樣做了，作為兒子的他，就算是再離譜的事情，也要支持。

於是朱標也走上前，站在洪武大帝身邊，拿著一捧稻穀也磕了起來。

洪武大帝看到朱標學的有模有樣，心裡不知道多開心，這是自己兒子對自己的認同啊，這比吃了蜂蜜還甜。

「咳咳咳，洪武大帝清了清嗓子，這些文人確實是有些吵了，一個個的就跟小雞仔一樣，嘰嘰喳喳的，倒是第一排的一甲六人，一個個盯著稻穀，開始進行沉思，這稻穀到底能考什麼，勸農？民生？百姓？糧草？無數種假象在高洋等人腦中閃過，

高洋還偷偷的看了一眼李可成三人，見他們也是震驚的樣子呢，心裡稍微好過了一些，這幾人這樣應該也是不知道吧。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這三個人靈魂已經飛回常府了，他們死都沒想到，從鄉試到會試，再到如今的殿試，他們一路上連腦子都不要用，常茂已經將路，給他們鋪的平平的了，只要他們是個人，就能拿下今日的前三甲，同門包含三甲，這是多麼難以想象的事情，可是李可成三人確信，自己可以做到，因為，這稻穀就像常在他們心裡一般。

「咱，今日考你們的就是，這三筐稻穀，來自不同的產地，採收不同的季節，種於不同的土壤，不同的存儲方式，你們全都可以上來嘗試，不分先後，說錯了沒有關係，只要你們能答出來就行。」洪武大帝將手中的稻穀丟了回去，這江浙的米，就是香啊。

這時，一些寒門出身的學子，開始蠢蠢欲動了，他們雖然是學子，但是平日里還是有接觸農活的，現在對於他們來說或許是一個翻身的好時機。

李可成三人聽到洪武大帝的話，也不再猶豫了，連忙各從三筐稻穀中抓來一把。

高洋幾人也連忙上前，將不同的稻穀放在手心觀察，有了一甲的帶頭，後面的學子們也一個個湧上前，很快三筐稻穀，幾乎就見了底，每個學子手中都捧著一大把，只是可惜，搶的太激烈了，他們現在連手中的稻穀究竟哪一筐，都分不清楚了，眾人額頭上流著冷汗，這次殿試，可以說是與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而，完全不知稻穀還有這麼多區別的人，此刻的心中也陷入了絕望，他們本就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人，怎麼會對稻穀有研究呢，他們只感覺自己的錢途，離自己不斷的遠去。

李可成三人，將稻穀放在鼻尖仔細的聞著，然後放在手中揉搓，最後剝去最外面的穀殼。

輕輕的將稻穀放入口中咬碎，一股稻穀的清香和清甜一下在嘴中散開。

江浙一帶的稻穀，去年九月收，不過由於去年江浙一帶雨水過於的充沛，米中多少帶著一絲的水味，土壤應該是黃土，儲存地應該是在宮內，沒有人的精心照料，不可能保存的如此之好，而且，此米應該就是江浙進貢的貢米，不然，怎麼會有如此，粒粒飽滿的狀態，肯定是精挑細選過一遍的。

隨後，他們將這一把稻穀放回了自己的袖袋中，又拿出另外一把的稻穀，開始觀察起來，

鼻子一聞，一股濃烈的腐敗氣味，直衝腦門，手輕輕一捏，本就殘敗的穀殼瞬間就粉碎，

手掌只留下一粒半大的黃米，而且還帶著一絲黑色。

李可成三人並不在乎，連忙將手中的米送進嘴裡，然後舌頭一頂，米很輕易的就成粉末了。

三人微皺著眉頭，他們也實在是搞不懂，這究竟是哪裡的米，他們只知道，這米實在是太差了，差到，就算丟在大街上，恐怕都不會有人去看一眼。

然後，幾人又重複著之前的行為，一粒粒腐敗的米，送進了自己的嘴裡，他們就不信了，這段時間，不說一百斤吧，起碼幾十斤，幾十種的稻穀進過他們的嘴裡。

李可成似乎想起來了什麼，眼神瞬間一亮，因為他運氣比較好，剛剛正好吃了一粒比較完好的糙米。

此米應該來自北方，北方本就缺水，所以種植稻穀的地方就不多，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這稻穀就是來自許昌一帶，那邊近年的太過於乾旱，麥子倒是尚且可以存活，可是稻穀的話就難了。

李可成伸手，將手中幾個比較完好的稻穀，拿給吳雨橋和陳玄策兩人，他本來是很想，將結果告訴給兩個師弟的，可是都察院的人一個個虎視眈眈的，嚴禁場上的人交頭接耳，在場的聲音雖然嘈雜，但是主要還是以嘆息聲為主。

高洋看著李可成三人的動作，不禁有一些好奇，這三人的身家都不是很好，但是，也不至於下田耕種啊，可三人的動作出奇的統一，一時間，高洋心裡竟然有些慌了，這這這，該不會他們又會吧。

高洋此時是真沒有辦法了，這稻穀的好壞，他或許還能分辨出來，可是產地之類的，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高洋看著手中的稻穀，又看了看，開始品嘗第三種稻穀的李可成三人，一時間有些心急了，咬咬牙，也學著李可成三人開始，聞、捏、看、品，四個步驟，可是就算是放到嘴裡，高洋也就是能吃出三種稻穀好不好吃，他無奈的將嘴裡的米咽了下去，然後嘆了一口氣，還是選擇放棄了。

李可成三人，此時也將手中的稻穀品嘗完了，三人都是面帶微笑，這三種稻穀他們心裡都有了數。

長呼一口氣，看著滿堂學子都在糾結的神情，他們終於明白，一個好的恩師，是可以決定他們走的有多遠的，或許之前是因為師命不敢違背，而學習的識別稻穀，但這一刻，他們為自己感到慶幸，自己有一個世上最好的恩師，雖然，嗯，算了弟子不能非議恩師，這是不對的。

又過了一會兒，洪武大帝看了看時間，感覺差不多了，就讓人將那些學子手中的稻穀全部收了回來，不浪費才是洪武大帝的本性。

「諸位大才子們，可知道這三筐稻穀的來源嘛？」洪武大帝語氣溫柔的說道，他出這一道題目，既是想讓這些人知道，其中蘊含的道理，也是想殺一殺這群人的氣勢，一個個的今日都要出醜了吧，堂堂大才子連小小的稻穀都弄不清，有什麼可驕傲的，連他這個放牛娃都不如。

不得不說，洪武大帝找存優越感的方式和普通人真是不一樣，不然怎麼會是帝王呢。

眾學子面面相覷，一時間都不好回答，大部分人，是能分辨出一兩種米的好壞的，但是提到產地，一個個就懵了，這個他們就回答不上來了。

「學生知道！」劉豐出乎意料的站了出來自信的說道。

「哦！」洪武大帝有些意外的看著劉豐，這人他知道，世家出身，怎麼可能知道呢。

「這三種稻穀，分別來自，江浙、川府、與山東！」劉豐傲嬌的抬起頭，其實吧他真不知道，他只是將這範圍擴大，總能有概率中一兩個吧。

「那你給咱說一說緣由！」洪武大帝皺著眉頭說道，就一個中了，而且大概率還是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