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雪的態度
汪悠明稱呼他呂鎮長,現在的「鎮長」給三天前的「鎮長」等同嗎?
他是副鎮長,汪悠明才是鎮長。
聽到汪悠明溫和的稱呼聲,呂軍心臟有如被針尖剌入般疼痛得厲害。
汪悠明小眼睛蹋鼻子,嘴巴突出,嘴唇包裹不住白森森牙齒,面肌活絡,皮笑肉不笑,面部像極了耗子臉。
無須打聽,汪悠明乘著舅舅以身殉職,使用耗子行徑竊取鎮長職位。
呂軍差點兒爆粗瑪邁批。
「有事嗎?」呂軍竭力控制住心中怒火,盡量讓語氣平緩。
「接到組織部通知,張部長送我們到仙石鎮報到,明天九點乘坐張部長的車。」
組織部難道不知道通知我嗎!呂軍心罵,鼻孔回應:「嗯。」
他如何不明白,組織部不直接通知他,由汪悠明轉告,鎮長攜帶副鎮長赴任也說得過去。
聽筒傳來汪悠明幽幽聲音:「呂鎮長,組織信任你我,委以重任,你我攜起手來,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何愁仙石鎮經濟和各項社會事業不超常規跳躍式發展。」
「攜手尼瑪邁筆!」呂軍心罵。
他如何不記得,汪悠明的話是他三天前拍著汪悠明的肩膀講的,「你我攜起手來,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何愁仙石鎮經濟和各項社會事業不超常規跳躍式發展。」
汪悠明原話奉還,他只能吃憋。
呂軍拍了電話,把個人物件裝進一個紙箱,抱著紙箱離開住了兩年的秘書室。
照理說,離開前他得分別給秘書們打個招呼,感謝兄弟姐妹兩年來對他的幫助和支持,請兄弟姐妹來仙石鎮指導工作。
可是現在……
走出辦公室,呂軍目光望向走廊盡頭電梯。
還好,走廊沒有人。
他雙手抱著紙箱,埋頭給逃難似的快步走向電梯。
沒碰到人,他站在電梯門前鬆了一口氣,一隻手抱著紙箱、一隻手按了下行鍵。
電梯由下而上,開了門,呂軍看也沒看往裡走。
「呂軍,這是走了啊!」
還是碰上人,省里宣傳部下派副縣林凡的秘書白雪。
女人什麼姓不好呢,姓白。
辦事人喊他白秘書,同事喊她小白,開玩笑喊她白菜。
有人喊她白菜,白雪眉眼一豎,絕對不會給人好臉色。
無他,白菜爛市啊,上不起價,誰願意做白菜。
後來有人喊她白板。
白板麻將牌,見牌配對,作用可大了,誰都喜歡,白雪自然不發脾氣。
讓白雪萬萬沒想到的是,你是姑娘家呀,見什麼就配對,比白菜還爛市。
可她心裡樂呵呵想,白板給磚頭差不多,哪裡需要往哪搬。
公務員是磚頭啊!
就這麼個傻妞,誰叫她出生高知家庭,考上211名牌大學,一點不懂得人間煙火呢!
不知從何時開始,縣領導喜歡喊她白板,大有臨時配配對的意思。
白雪見領導們都喜歡她,還在領導們面前賣萌討喜歡呢!
呂軍被堵在電梯門口,走進門不是、不走進門也不是。
電梯門自動關閉。
白雪說:「我知道你屈憋,但是,只知道屈憋的人沒出息。汪悠明算什麼東西,一張耗子臉,看誰都皮笑肉不笑,你栽在他手裡,相似於唐僧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中的第一難,有什麼了不起。呂軍,本姑娘看好你。」
白雪沒有把他當著落魄者,呂軍內心暖融融的。
白雪繼續說:「汪悠明四處通知,說他和你感謝兄弟姐妹幫助和支持,才有他和你的今天,晚上他和你請各位兄弟姐妹搓一頓,往後記著對他和你繼續幫助和支持。」
「他說我和他請兄弟姐妹搓一頓!」呂軍看著白雪,一臉驚訝,汪悠明沒講過兩人請兄弟姐妹拼一頓啊!
白雪扁嘴:「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不為了陰人,捨得請兄弟姐妹搓一頓?這樣的人就算一時得勢,要不幾天摔下來,鎮長還是你的。」
「鎮長還是我的?!」呂軍腦袋轟鳴,瞪大眼睛,明明沒有希望的事情,白雪卻把話講進他的心底。
不過他也清楚,汪悠明幾天摔不下來,天鵝也不會飛回他鍋里。
汪耗子請兄弟姐妹搓一頓呂軍如何不知,那是算定他情緒低落,沒有心思參加聚會。
說白了,他參加聚會就是受罪,他願意跑去受罪?
沒有他的聚會,汪悠明說他對組織安排有抵觸,帶著情緒走上領導崗位,能否干好工作擔憂啊!
秘書是主子的耳目,回去把汪悠明的擔憂傳遞給主子,汪悠明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對組織決定有抵觸的人,還會受組織信任、重用?
況且秘書放出去做正科是個例,做副科也是提拔,哪個秘書不高興。
你呂軍是什麼人啊,做副科還不滿意,兄弟姐妹對呂軍當然有看法。
領導和秘書對他都不待見,他的副科還有什麼發展空間。
汪悠明的計謀陰險毒辣,殺人不見血。
「謝謝白秘書。」呂軍道,一臉真誠。
白雪沖呂軍一笑轉身離去,屁股一左一右,走出女人的驕傲和韻味。
看著離去的白雪背影,呂軍有點發獃,白雪平常間在領導面前做出傻乎乎萌噠噠模樣,隨便給她配對也不當真,聽她一席話,分析入情入理很有見地,真還不能小看了白板。
難道還有逆襲翻盤的機會。
走出大院大門,呂軍來到大街。
大街給大江大河似的車流洶湧人流滾滾,院內發生的事件似乎與外界無關。
面對街景呂軍內心茫然,拿出手機,就要摳女朋友徐麗娟手機。
然而,想到他曾在徐麗娟面前躊躇滿志,大講特講去仙石鎮如何干一番事業,現在景況該怎麼講?去電話說被陰了,鎮長變成副鎮長?
在女人面前悲天泣地,訴說失敗的慘狀,這不是他的風格。
他這才意識到,必須得靜下來思考如何面對殘酷現實。
呂軍走到街邊招手的士回到家,爸媽在客廳看電視,他招呼聲去到卧室,身子倒在床上,強迫自己靜下來。
老爸敲門進來:「呂軍,這麼早就回來了啊!」
兒子提拔鎮長,祖墳冒青煙了,爸媽高興,親戚朋友祝賀,這幾天出去遇到的人都是一張笑臉。
兒子黑著臉、喪魂失魄樣子回來,老爸發覺不對,走進呂軍卧室詢問。
呂軍想了想,坐起身把遭遇告訴老爸。
「是不是你之前犯過事?」老爸表情驚疑。
「沒有。」
「是不是得罪了領導?」
「沒有。」
「……」老爸無話可問,睜大疑惑眼睛看著呂軍。
「舅舅以身殉職。」呂軍道出真情。
「哦!」老爸明白了,遭遇人走茶涼。
鬆了一口氣,老爸說:「呂家祖墳沒埋對,與鎮長無緣,不該自己的丟了不可惜。我呂家代代好人,上天給你做副鎮長,兒子,感謝天恩,知足了。」
老爸退出房間。
老爸與世無爭,想得開。
不是老爸不爭,是他只知道祖墳埋對了兒子才能做鎮長,爭是爭不來的。
呂軍不是老爸,鎮長被別人搶不甘心,他想著怎麼搶回來。
然而,明明是汪悠明搶他的鎮長,卻找不著汪悠明把鎮長搶回來。
他真的要搶回來,等待他的是被組織無情拋棄。
組織決定汪悠明做鎮長你敢搶,留你在組織興風作浪?
何況誰做鎮長更適合,組織反覆比選,擇優錄用,也是你搶就能做鎮長的。
他要把鎮長搶回來,汪悠明不說半句話,也能看到他身敗名裂。
絕望了!
呂軍身體倒在床鋪上心亂如麻,在市上三夜沒合眼,困盹襲來,迷迷豁豁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