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妄生心魔
就算再有千千萬萬的小丫頭出現，也不是在楚斐然落魄時那個願意為她付出全部真心的傻姑娘。
她喃喃道:「一定是這一次的藥方還不夠完善，你等著，我替你再次封住身體，向閻王爺借命！」
等藥方完善，她就一定能把冬青復活的！
冬青卻沒有像以往一樣，感動又信任地聽安排。
她蒼白到幾乎透明的小臉上浮現出寧靜之色，這種感覺讓眾人都感到極為陌生，彷彿此刻的她已經預料到自己不能夠再存活，卻沒有任何的負面情緒。
她用自己最後的力氣握住了楚斐然，笑道:「沒關係的，斐然，沒有人會一直活著，你曾跟我說過，作為醫者，必須面對生離死別。
難道每個人死的時候，你都要付出這麼大的努力去復活嗎？那太累了。」
楚斐然咬牙道:「既然我可以，便要把所有在意的人都留在身邊！」
話音未落，冬青的呼吸卻突然停止。
緊接著，她的身體猶如枯萎的花朵，所有的生機都極速流逝。wenxueзч.
在某種冥冥的力量之下，楚斐然還沒來得及動手，冬青的身體便枯敗，她的針才剛剛接觸到冬青的身體，那具少女的軀體便霎時變為灰燼。
空曠的寒冰洞之中，只余冬青化作的灰燼。
「怎麼會這樣？」楚斐然不可置信地喃喃，「不可能啊，我已經復甦了她體內的生機，她怎麼會突然變成灰燼呢？所有的醫書上都沒有出現過這種案例！」
南宮長老蹲在地上，滿是遺憾地道:「失敗了嗎？」
若是還存有軀體，楚斐然尚有復活她的機會，可如今，伊人已經徹底成為飛灰。
看著眼前那堆灰燼，楚斐然手中的銀針掉落在地，淚水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對不起，對不起，冬青……」
「別哭啦，丫頭。」南宮長老堵住耳朵，搖頭晃腦地說道，「死人復生乃是禁術，她化作飛灰，乃是遭到天譴。」
「什麼狗屁天譴！」楚斐然哽咽著道，「分明就是我醫術不夠。」
南宮長老悠長地嘆息一聲:「世人常說，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殊不知還有一句，醫以術改命！
醫術修到了極致，便會生出妄念，藥王谷正是妄念太重，才會追求長生之法，傀儡之術，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妄念，才讓這些原本善心最重的人生出心魔，害人無數。」
「你是說，我想復活冬青是妄念？」楚斐然只覺得可笑，「可我復活她的手段正大光明，並沒有害別人。
哪怕世上真有天道，也不該讓她這樣善良的人橫死，而讓那些滿手鮮血的人富貴平安！」
憑什麼，憑什麼殺人無數的藥王穀穀主就能夠活到七老八十，憑什麼那些壞事做盡的長老們在她復仇之前沒有遭到天譴，而她的冬青，卻要受到如此待遇？
這不公平！
南宮長老反問道:「你追求將死人復活，這跟他們追求長生又有什麼區別？若是死了的人還能夠復生，那麼人人都會為追求長生而發狂，難道這是天道會允許的事情嗎？」
他意味深長地道:「丫頭，你能重活一次，便是天道不忍世間蒼生亂套，才降下恩德，若是不及時收手，妄生心魔，妄圖以醫術改命，恐怕……」
他話語中的未竟之意，眾人都隱隱明白。
冬青的軀體離奇化為灰燼，或許正是蒼天給楚斐然的提醒，亦是警告。
她獃獃的看著眼前的灰，眼眶的淚水卻越蓄越多:「可冬青是為我而死啊……」
她失聲哭道:「為什麼我要看著重要的人死在我的面前！」
驀然，她被攬入熟悉的溫暖懷抱。
杜孤庭輕撫著她的背，眼中滿是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幾人才將冬青化成的灰燼用小盒子裝起，走出冰窖。
東六小聲地道:「我……我去給王妃端補湯。」
楚斐然緊緊地抱著那個裝著灰燼的玉盒，啞聲道:「我累了，要睡覺。」
杜孤庭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將她帶到卧房之中，脫鞋上榻。
他坐在床邊，溫聲道:「你睡吧，我守著你。」
凌傾坐在椅子上，安慰道:「師妹，我也在此處，你且安心睡吧，睡醒了，師兄給你做好吃的鱸魚羹。」
楚斐然只覺得疲倦至極，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只是心中仍然有種空茫的悲傷。
她是幸運的，有愛她的夫君，視她如珍寶的師兄，有極高的天賦。
可冬青呢？這個孑然於天地之間，無依無靠的小丫頭，又有什麼呢？
半晌，東六端著補湯進來。
他眼圈通紅，手指微微顫抖，啞著嗓子喚了聲:「王爺。」
杜孤庭疑惑回頭，眉宇之間有些許不悅。
王妃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兒，這傻小子端個雞湯回來，怎麼便哭成這樣？
東六看著王爺的臉，再也忍不住，哇地撲到他身前，杜孤庭心中一動，不知怎麼竟沒避開，任由他抱著自己的褲腿，壓著嗓子痛哭出聲:「王爺，王爺，燕大哥死了，他死了——」
「什麼？」杜孤庭的頭腦空了空，許久才回過神，「怎麼會死了？不是一直押在府中，等候王妃打落嗎？」
東六哭道:「他自從聽見冬青的事情之後，便失魂落魄，一直派人盯著冰窖口，聽說冬青再無救活的可能，便單槍匹馬殺進敵營，戰死當場，誰都沒攔住！」
「冬青死了，關他什麼事？」楚斐然好不容易進入睡夢之中，便被這動靜吵醒，有些木然地問道。
東六見她醒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聲。
少年涕淚橫流，萬分悲痛:「他說，他做了錯事，沒有保護好冬青姑娘，還險些逼婚了她。
加上之前差點逼死王妃，此生此世都無法償還罪孽，唯有追隨冬青下黃泉，護她奈何橋邊最後一程！」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封被淚水打濕的遺書。
打開遺書，裡頭的狂草力透紙背，只有短短數字:「孤庭，阿璟，不言，還有玉澤，來世重做兄弟罷！」
「玉澤是誰？」楚斐然此刻的思維有些遲鈍，她情不自禁的抱緊了盒子，慢慢地問道。